第九十三章含蓄今日簡
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在想，要是當初沒有遇到就好了。
這里是一處監獄，隱隱從灰小的窗戶看出去可以瞧見外面湛藍的天空，偶爾飛過去幾只飛禽，好不自在。老人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處此處，先是有一瞬間的驚愕，隨即笑笑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閉目養神。
不過一會，付修域就來了，身穿龍袍的他多了幾分帝王的高傲，可是眉間的寂寞也表露無遺，細細瞧著，似乎鬢角還多了兒幾縷花發，老人听見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你這老頭好不識好歹，見到皇上還不快快施禮。「付修域身旁站著的侍衛忍不住叫起來。
老人輕佻了一下眼皮，仍舊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
「你這個死……」待侍衛還要說話，被付修域制止了，侍衛立刻噤聲退了下去。
付修域往前走了幾步，輕輕說話︰「老人家，我並無惡意，只是有幾句話想問問您。」
老人听見付修域說的是我而不是朕，略一沉吟，站了起來。
「皇上用這樣的方式把草民，到是當真受寵若驚。」老人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似乎料定了付修域不會對他做什麼。
付修域一揮手，吩咐下人把牢門打開，踱步走了進去。
「皇上，您……」身邊的一個侍衛急急出聲阻止。
付修域凌冽的眼神掃過，侍衛的卡在嗓子里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監獄自然是比不得外面的，銅牆鐵壁，更加清寂。
「老人家，委屈您了。」付修域無言以為，只好擠出了這樣一句。「皇上言重了，只怕皇上要知道的事草民恐怕是無能為力。」老人說完，恭敬地施了一禮。
老人知道付修域定是要問那把紫竹傘的下落，只是他已經答應了幫人保存，自然就不會說出來的。況且以這樣的方式請他進宮，定是不想讓陸弦知道，人多眼雜，保不定傳到陸弦的耳朵里。
「老人家也是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那把紫竹傘對在下異常重要，還望老人家能夠告訴我它在哪里。」付修域誠懇的眼神，讓老人心中一顫，突然沒有了言語。
老人抬起頭嘆了一聲，「皇上不必焦慮，這把傘出現之時，便會斗轉星移，一切自有天意。」
付修域心中一陣暗淡，沒有說話，幾日前，和陸弦說起紫竹傘的事，才知道被他轉交給了老人。
「修域，不要如此痴執，那傘就讓有緣人得了去吧。」付修域听陸弦如此說，輕輕點點頭。
心中卻有了另一番打算，很多年前，算命的相士說這把傘中自有玄機，只能送給自己心愛的人卻不能讓別人得了去。
不然，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那時候對這句話半知半解，現在突然恍然大悟。
「那失去的西是不是也包括江山？」
付修域突然一下子煩躁起來，語氣也冷了許多。
「朕再問你一遍，傘在哪里？」
「恕草民不知。」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像是即刻落入冰窖，付修域和老人對峙著不說話，望著付修域鐵青著的臉，嚇得不遠處的侍衛大氣不敢出。
「走，把他給我看好了，不然你們全部腦袋搬家。」
付修域冷冷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侍衛推搡了老人幾下，輕蔑嘖嘖了幾聲，市斤小民的嘴臉表露無遺。
啷一聲，大鎖落下，整個監獄再次陷入沉寂之中，這里該是關押皇親國戚的地方，听不見任何的聲音，老人只覺得心中霎時平靜，躺下沉沉睡了過去。
蕭國。
思卻安排了幾個小丫鬟一同服侍扶煙，只是她們似乎對這位清冷的姑娘有些害怕，看著她一直都是溫和的，一走近，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遠，不過扶煙並不討厭這種沒有人說話的感覺，一個人靜靜想許多事，只覺得心中澄澈明亮了許多。
本不是雨季的蕭國在這幾日里實在是下足了雨水，樹葉碧透發亮，襯著嬌艷欲滴的朝顏花，確實是人間一大美景，只是看不見，便只能听雨聲泣，听蟲蟻窸窣。
思卻沒有打傘從前院走了過來，扶煙只听見小丫鬟唏噓的聲音，就知道來人是思卻，因為在很多人的眼中，思卻確實是神衹般的存在。
丫鬟們躬身朝著思卻恭敬施禮，思卻輕輕擺手，示意丫鬟們先退下。
扶煙仍舊坐在窗邊，一動不動，思卻略一沉吟，往前走了幾步。
「煙兒，這些丫鬟照顧得可好？」
思卻輕輕說話，坐在了扶煙的身邊。
「沒有，她們都很好，只是她們似乎有些怕我，你這樣一說，我到是突然有些想念阿柳了。扶煙清淺地笑著，臉上的笑容很是溫和，只是眸子里又多了幾分波瀾不驚。
思卻笑笑，「這樣就好，阿柳回家探親，只怕要好些時日才能回來，你若是不習慣，可以隨時跟我說。」
扶煙微合雙眼抬頭長長吁了一口氣，輕輕說話。
「大祭司，我還有多少時日？」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冗長的細雨浸濕了每一個人的心髒，有撕裂的聲音灌入耳膜。
思卻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凝目盯著扶煙，只有在扶煙看不見的情況下，思卻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思卻突然紅了眼眶，「這麼美好的人，老天爺您怎麼忍心……」
「煙兒，我會救你，沒事的。」
短短的幾個字，說得卻是異常艱難。
「思卻，不要再為我浪費時間了，已經是垂死之人，即使能救得了我，必定要傷你自身，我知道自己的狀況。」扶煙說得漫不經心，仿佛這要死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思卻心如刀絞，自己一身本領，卻救不了心愛的人，這不是諷刺麼，想到這里，思卻不禁苦笑。
屋子里的人突然沒有了言語，兩人靜靜坐在窗邊，雨滴砸在地上，濺起了偌大的水花，思卻第一次覺得，原來簡單的雨滴也可以這麼美，或許，只是因為心境不同了吧。
扶煙微合雙眼靠在窗邊，嘴角一抹淡淡的笑。
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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