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馬場上殘陽斜照,天光淺淡,急嘯而來的疾風吹得四周彩色幡旗呼啦啦地響,晴天碧空上浮泛著的白雲也被一層層吹散,在視線中裊裊散去。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馬蹄奔騰,排成一字的大雁驀然掠過天際,在雲里兩相呼疾。
薄暮西山,萬里風煙,閑徵與傅宣頤共騎一馬,在空曠的練馬場中飛快地馳騁著。
在經過短暫的掙扎之後,閑徵已經安靜下來,不說話也不生氣,就軟軟地躺在他懷中。傅宣頤忍不住側著頭瞧她。她裊裊靜靜的樣子好似那正露芬芳的白玉蘭,才出岫的輕雲,心下一動,便用力抱緊了她幾分,問︰「怕嗎?」
閑徵愣了一會兒,說︰「不怕。」
沉默半晌,閑徵闔上雙眼,就懶懶地蜷縮在他懷里,像一只乖巧的小貓,倦極了的模樣。見到她快要睡著了的樣子,傅宣頤忍不住笑道︰「在馬上也能睡著。」語氣含怨,卻微微帶著寵溺,正當他撥轉籠轡、牽扯著韁繩準備回去的時候,閑徵輕輕地開口了。
她仿若沉浸在一個極美極輕的夢里,低低的柔聲說︰「以前在學校里的時候,我的馬術可是數一數二的,只是現在……」
便是幽幽一嘆,轉眼化作薄雲青煙,隨風而逝。
然而,听在傅宣頤耳中,卻格外刺耳。他心下一怒,手上用力收緊韁繩,白馬嘶地一聲怒吼,便躍起前蹄,硬生生地停下了。
閑徵被驚得睜開雙眸。
她抬眸望向傅宣頤,卻見他別過眼,側著臉望向別處,表情看不清喜怒。她心下一驚,頓覺心底某個地方被什麼揪緊了般,瑩白縴細的手指伸出來,卻不知放在何處才合適,她無力地垂下頭,手蒼白地滑落下去,攥緊了自己雪色的裙擺。
「傅宣頤,什麼時候,我們來比試比試馬術吧。我……我知道自己會輸給你,可是我還是想與你比量比量。」
听得閑徵這樣說,傅宣頤這才明朗了幾分,他偏過頭來瞅著她。只見日光洋洋灑灑傾瀉下來,在濃濃的碧色中織出一縷縷淡綠色的光暈,打在她身上,斑斑駁駁的,如籠罩著一層如夢如幻的薄紗。
便說︰「我沒想到你會馬術。」笑了笑,又說,「作為我傅宣頤的妻子,你會馬術這件事,還真是挺不錯的。要是以後……遇到了什麼戰事戰亂,你要逃跑,騎上馬飛快一奔,就容易得多了……」
說罷,又是暢然一笑。
閑徵也笑,「倘若真是遇見了什麼戰事,我不會離開,更不會逃跑。傅宣頤的妻子,怎麼能做逃兵?就是死,也不會做那等沒出息之人。」
聞言,傅宣頤輕笑出聲,他伸手環住閑徵縴細的腰,將下頷擱在閑徵薄削的肩上,慵懶地說︰「傻瓜,別動不動就說‘死’,在我身邊,我不允許你說這個字,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傅宣頤已經決定了,這一生要與白閑徵白頭到老,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閑徵沒有說話,只是莞爾一笑,唇角那抹溫柔輕輕綻開了去,落在風里雲里,悄無聲息。
然後,她輕輕抬起傅宣頤修長白皙的手,翻開來看,大掌中有許許多多的薄繭。她心疼地摩挲著那些薄繭,想得經歷多少戰事與磨練,才能生出這些繭來,她不由得攥緊他的手,低低地說︰「我心匪石,豈不可轉也。」
聲音輕若蚊鳴,被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