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梔突然站起身來,遙遙望著小陽台外面的似錦繁花,只見清風搖碎庭間的疏影,花舞寂寂,便說︰「我在上海只會待一段時間,不久後我就回北地了。」
傅靜影哦了一聲,說︰「這段時間,我雖然沒來拜訪宋小姐,但一直是挺關注宋小姐的。」她順著宋允梔的視線遠遠望去,卻只看到蟹青色的天邊聳立著高高的哥特式鐘樓,一只玲瓏的青雀駐足在建築陰影處,忽然撲稜撲稜著翅膀,一挫身飛遠了,她不禁幽幽道︰「宋小姐與我二哥走得那樣近,听下人們說,只有與二哥在一起的時候,宋小姐臉上才洋溢著歡喜的笑容,才是真正開心的。只可惜宋小姐就要走了,就要離開上海了……莫非,宋小姐就沒有一點留戀嗎?」
日光傾城,透進滿庭的**明媚,清風在疏枝密影中流走,引起簌簌低鳴一片。青翠欲滴的玉蘭樹梢頭,潔白清雅的玉蘭花重瓣疊翠,浪蕊搖曳,卻有幾枝芍藥被昨夜的殘風冷雨掃盡了春.光,唯留幾瓣余香臥在青石板上。
宋允梔便說,「留戀?有什麼好留戀的呢?這世間的情感大多是聚少離多、悲多歡少,太過于顧及,分開了倒徒添一段悲傷,就算沒有分開,也只會讓人情感負重,產生抵抗心理。倒不如舉重若輕一些,從未得到過,何言失去,從來不曾用心用情,又何來的悲傷不甘?」
聞言,傅靜影陷入沉默之中。
宋允梔走進屋去,她的手拂過一枝枯萎了的紅玫瑰,從旁邊一個木制立櫃里取出一個裝裱好了的畫框。是一幅充滿年代感的油畫,畫面處理得朦朧模糊,卻很具有層次感,光線搖曳,畫中的女人打著陽傘,與周遭的景色融成了一體,然而一眼望去,畫中人物卻跳了出來,愈發清晰地逼入視線中。
她將油畫遞給傅靜影,淺笑道︰「這是印象派大師克勞德?莫奈的作品,名字叫做《撐陽傘的女人》。」
傅靜影接過油畫,說︰「宋小姐是打算將如此珍貴的油畫送給我嗎?」
宋允梔頷首,「雖然你與很多人一樣,都當我是傅家二少夫人白閑徵,可我卻是真正歡喜你的。一來是因為你相信我,二來是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當年的影子,三來是畢竟相識一場。所謂知己,高山流水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萬人知不如一人懂。我想……我是懂你的。所以我便將此幅油畫送給你,旨在希望你,把眼界放寬一些,去歐洲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相信自己,你不會後悔的。」
傅靜影听得她如此說,卻低下頭去看著自己扎著蝴蝶結的褐色圓頭鞋,耳後的如藻黑發散落下來,將她的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再抬起頭時,一雙眸子里氤著淚水,亮晶晶的,好似盛滿清淺月光的雪地,皎潔一片。
她哽咽地說︰「宋小姐,你若真的是我二嫂就好了。這樣,你就永遠不會離開我們了。」
宋允梔搖了搖頭,說︰「我是宋允梔。」
傅靜影卻一把攥住她水綠色的袖擺,任性地說︰「不如這樣好了。宋小姐你既然喜歡跟我二哥在一起,就嫁給我二哥,好不好?二哥人那麼好,一定會百般疼愛你,我們傅家人也會對你很好很好的。宋小姐……」
宋允梔笑了一聲,打斷她道︰「怎麼可能?靜影妹妹,你這個玩笑開大了。」話畢,她掙月兌開她的手,正要轉身下樓。
傅靜影喚住她問︰「怎麼不可能?」
宋允梔回眸來看她,眼眸一細,透出一絲絲異芒來,說不清是驚是痛,在瞬間消失不見。只覺她盈盈一笑的面容皓白如玉,卻生生起了縴微的裂紋,擴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