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綠意站起身來,目光盈盈地望著她,直要望到她心里去了。她說︰「不!你是白閑徵。」
房間內極是敞亮,薄薄的窗紗透映出檐下的花枝疏影,有幾點漏在宋允梔皓白的臉上,像朦朧迷離的夢一般,愀然無聲。風吹拂動,庭院里花枝簌簌,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宋允梔就站在樓梯上遙遙看著程綠意,眸子里水波盈盈含著笑,幽幽地漫出來,在她眼角處綻開了一抹蒼白的笑意,像潔白的玉蘭花瓣上生了縴微的裂紋一般,裊裊四散。
她說︰「莫夫人,可不要太篤定哦。」
程綠意又坐了下去,她伸手一撩燙了大卷的頭發,對著宋允梔懶懶一笑,表情嫵媚而迷人,隨後便從手抓包里取出香煙來點燃。煙霧裊繞,她美麗的臉龐藏在後面,瞧不真切,隱隱約約透出若有若無的寂寞感。
宋允梔眼神一冷,十分詫異地問︰「莫夫人很喜歡抽煙嗎?」
程綠意沒有回她,又連續抽了幾口,卻被嗆得直咳嗽。宋允梔走了過去,從程綠意手中接過煙來,也深深抽了一口,才伸出染了大紅瀲灩蔻丹的手指掐掉煙蒂,將香煙頭扔在旁邊的垃圾筒里。動作一氣呵成。隨後她抱著縴細的手臂,冷冷瞥著程綠意,說︰「莫夫人,不會抽就不要勉強自己,何必呢?難過傷心的話,就哭出來好了,沒必要強撐著。」
程綠意有些頹喪地埋著頭,眼底浮起朦朧水汽,剎那間淚如雨下。
她顫聲道︰「白閑徵,勉強自己的是誰?強撐著不肯承認自己的又到底是誰?你寧願與所有人決絕也不肯承認你自己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在消失的那兩年里,你又遇到了什麼,才讓你變成了這副無情冷漠的模樣?」
宋允梔心中悸動,便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程綠意又道︰「閑徵,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你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的留在傅家。只要你願意,還是能和以前一樣,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宋允梔背過身去,冷笑一聲,「莫夫人,如果你今天是來扮演說客了,那麼我這里不歡迎你。」她看著眼前黃澄澄的燈色,像一張巨大的網罩著她,千結萬結,纏得她喘不過氣來。程綠意的話縈繞在耳邊,又似絲線繞在心尖,漸漸收緊,勒入血肉,便道︰「還有莫夫人,我是宋允梔,我不是白閑徵。」
話畢,宋允梔轉身欲走,程綠意喚住她,說︰「其實宋小姐,我今天來這里拜訪你,是有求而來的。」
宋允梔步子一滯。
程綠意一身素色旗袍,唇上淡淡的胭脂襯了她白淨膚色,裊裊眉眼,更是瑰姿艷逸,光艷逼人。她道︰「方才我見你確實與閑徵長得一模一樣,便有心試探你。現在我知道了,你並不是閑徵。」見宋允梔面露疑惑之色,她又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宋小姐,請你諒解我方才的失禮之處。我也是因為思念閑徵心切,才會犯了糊涂,將你誤認為閑徵。即使後來知道你不是,也來試探你。」
她微微向宋允梔垂了垂頭,道︰「你們兩個人實在是長得太像了,宋小姐。」
宋允梔嗯了一聲,抬手捋了捋略顯凌亂的卷發,如藻烏黑的長發便從雙肩繚繞著披散下來,抖落一片春.光。她站在新換了的紗窗前,身姿窈窕妙曼,直如人面桃花,情致兩饒,娉娉婷婷的一抹淡影,輕輕地漏下來,卻仿佛能刻在人心上一般。
見程綠意有誠意地道了歉,她伸手摘了一枝伸進窗內的碧桃,說︰「身為上海程家二千金、莫氏銀行少夫人的你,又有何事是需要求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