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水,冰輪玉影,一天皎潔無暇,而周遭近樹掩黛,隔翠橫煙,銀燦燦的月光濺得到處皆是。一陣風過,那一樹繁花滾滾如焚,一路燃燒開去,幢幢花影也被夜風吹得搖搖曳曳,搖搖曳曳的。
閑徵無聲凝佇,縴細的玲瓏玉影凝滯在碎石小道上,濃重而晦澀。
孫長晟低聲道︰「少帥。婚禮事宜已經籌備好了,顧二小姐也已經答應了咱們提的要求。只是大總統與顧北望那邊,這件事有點難辦。」見傅宣頤微微顯露出難色,他又說︰「少帥,咱們這是沒有辦法了,大總統的指婚,咱們不得不听。否則元帥那邊,就收不到援兵。上次東北兗州那一仗,輸得那樣徹底,就是大總統故意給咱們的警醒。這一次,不能不听啊,而迎娶顧北意,是唯一的法子。」
傅宣頤點了點頭,之後他點燃一支香煙默默抽著,許久,他才悵然一嘆,澀然道︰「我只是害怕……害怕閑徵知道……」
孫長晟道︰「少帥,夫人會理解咱們的。何況你只是同顧北意行夫妻之禮,並未有夫妻之實。等到元帥那邊的危機解決了,你立即與顧北意離婚。到時候你再給夫人解釋清楚也不遲。這段時間就把夫人留在香港這邊,只要咱們瞞得好,夫人也不會知道這個事。」頓了頓,他又說︰「就是離婚的事,有點難辦。」
話畢,兩人都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
閑徵怔在原地,渾身如罹雷殛。風從綠樹紅花之外飛過來,只是輕輕拂過,好似便會把單薄縴巧的她吹到十里之外。月華如水,皎潔碧透極了,照著她撐花的縴長手指白如寒冰,涼沁沁的,在風中生了縴微澀意。一抹月光落于她雪白的襟前,恍然如夢,卻惹得她心頭驚悸,指尖驀地用力,竟硬生生將那枝花折斷了。
迎娶顧北意?
迎娶顧北意……
後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她完全听不清楚。唯有那句「迎娶顧北意」像是一柄利劍般,橫沖直撞ru她心底,將她的整個心髒分割殆盡。她無力地抬起頭來,只覺這繁花叢中,光線黯黯的,如未知的夢境,自己不小心迷路其中,跌跌撞撞,踉踉蹌蹌,一顆心到底不堪重負,乏了力。
她放開那一枝花,顫巍巍地後退,卻不小心踫到了矗立在旁邊的一盞罩燈,砰然一聲。
「是誰——」
听見傅宣頤的驚呼聲,她駭得轉過身就跑,卻被沖出來的傅宣頤一把拽住。
她回眸,像只受了驚嚇的小鹿般,眸子里透著令人琢磨不透的迷離神光,水波瀲灩間,更顯淒艷絕麗。明明是錦繡繁花深處的玉人兒,一顰一笑間便能牽起風情無限,此時卻如沒有靈魂的扯線木偶一般,黑而長的如藻發絲垂下來,蓋滿她單薄的肩,臉上掛著一條條淚痕,唇上不見血色,極是楚楚可憐。
見著她,他臉上瞬間變得慘白無色,「閑徵……」他手足無措起來,只說︰「閑徵,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只覺心頭氣血亂竄,萬箭攢心也抵不過她此時心頭的難過,血液里好似生出萬千箭矢,不斷凌遲著自己的經脈。「傅宣頤,你放開我……」她用力掰著他的大掌,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小得可憐,掙扎了幾下,沒掙月兌開他的手,她忍不住泄了氣,失聲哭道︰「不是我想的哪樣?傅宣頤,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一邊對我說著**入了骨的情話,一邊又要娶她人為妻?傅宣頤,你這個大騙子!」
她的話如千刀萬刃,刺得他心中驚痛,他看著她,到底忍不住幽幽嘆息一聲,說︰「閑徵,我真的沒有騙你。娶顧北意,只是權宜之計。我說過此生只有你白閑徵一個妻子,就只會有你這一個。你要相信我。」
她卻拼命掙扎了起來,「你怎麼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娶顧北意只是權宜之計,那你置她于何時何地?置我又于何時何地?」
她說︰「我本不該相信你,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相信你。是我傻,是我自欺欺人。余笙姐說得好,我們早就回不去了。是我還暗存僥幸心理,以為你還和當初一樣。傅宣頤……你這樣玩著我是不是很有意思?叫我傅太太,說什麼永遠不離開我的假話,帶我來香港,美名其曰出來散心,買鑽戒說娶我,其實都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把我帶到這里來,就是要掩人耳目娶顧北意是不是!還費勁心思瞞著我?呵呵……你覺得你一邊娶著新人,一邊玩著我這個舊人很有意思是不是?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至始至終,傅宣頤都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悲傷。
她一時哽噎,幾乎要氣得一命嗚呼,垂眸哭了半晌,到底想不通,連忙把手指上那枚璀璨精致的鑽戒褪下來。不知是因為太著急了還是怎麼的,她怎麼褪也褪不下來,她一慪氣,就用力將那戒指摳了下來,一不小心,戒指的尾托刮傷了她的手指。她嘶痛一聲,就將那枚沾了血漬的鑽戒一把扔在傅宣頤臉上。
「既然你覺得這麼有意思,那你就回去娶顧北意好了!」
華光一綻,那鑽戒硬生生砸在了傅宣頤臉上,割出一道細長的血痕來。旋即那鑽戒飛到了旁邊那盞罩燈上,砰然一聲低鳴,戒托上面剔透光亮的鑽石就被砸得粉碎。
傅宣頤終于怒了,氣急敗壞之下,他抬起手想給她一巴掌,眼里卻映出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孱弱可憐,宛如緋紅儷白,在他眼前紛紛凋落。他不禁放下手,拭去臉上的那一抹血痕,顫聲說︰「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閑徵,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
秋寒料峭,夜風一瞬一瞬刮來,吹得她長長的發絲凌亂了。她站在昏黃的罩燈旁邊,眼楮澀澀的,臉上的淚痕被風吹干了,心也像地上的影子一般,被揪成了一團。她攥緊手,細長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是!我是讓你失望了!我白閑徵本來就不是那種大度的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娶別的女人,是你高估我了!」
話畢,她轉身就走。
傅宣頤卻一把拉住她,將她用力攬入懷中,柔聲說︰「閑徵,就這一次,只有這一次,你再相信我這一次。」
閑徵冷冷一笑,「休想!傅宣頤,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再信你了!」語罷,她用盡力氣推搡著他,「傅宣頤,你放開我!我不要信你,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你現在娶誰我都不會阻攔了,你放開我!你放我離開!」
聞見她的話,他緊緊攥住她縴細的皓腕,用力之大,幾乎要將她的腕子折斷,目光隨之黯了下來,眼底也是一片死寂的荒蕪。他冷著一張臉,吩咐身後的孫長晟道︰「長晟,這段時間,你就留在這里,替我好好照看夫人!」
孫長晟目光沉重地看了他們一眼,道︰「謹遵少帥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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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糾結的情感故事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