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
一陣忙亂,夏桑榆已緩過氣來,微微睜開了眼。想想還真是諷刺,不過短短幾天,她這樣躺在我懷里已是第二次,上次她為了陷害我不顧性命,這一次她卻可能真的會死!
她看了我一會,嗓音暗啞破敗,「果然是你?暮雪?」
什麼叫果然是我?顧不得挑她話里的毛病,我急道︰「你覺得怎麼樣?」
她明明很用力的搖頭,頭卻只微微動了動,語氣無比悲愴,「我活不成了……沒想到,他要我死……」
我手上不停,順口接過話頭敷衍道︰「他是誰?為什麼你死……哎呀!找到了!」終于讓我找到了那只肚子鼓鼓的怪瓶子,那是我從離樓藥架子上偷偷拿的外傷藥。我二話不說,就將瓶子里的藥粉往她流血處撒,可是傷口太大,血流得太快,藥粉很快被沖走了,我按都按不住。
她喘息著按住我的手,阻止我繼續為她止血,我趕緊又掏了一顆救命的藥丸塞進她嘴里,道︰「這是我身上最好的藥了,雖不能救命,卻也能幫你續上一時半刻,你別說話了,我替你緊急處理一下馬上去找大夫!」
她用力按了按我的手,搖頭嘆息道︰「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是你要救我!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真的一心要你死!」
我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命大不是嗎?你放心,你也會沒事的!」
我的話並沒有讓她感到安慰,她突然胡亂揮著手,一點也不顧自己的傷,引發她一陣激烈的喘息,急得我真想綁住她的手。終于喘息聲漸漸低下去,她卻還在勉力撐著說話,「暮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會彈一曲白頭吟?」
白頭吟!她怎麼知道?長這麼大,我會彈的就只有這一曲而已!這都還歸功于小時候文叔堅持每天守著我練琴,我才勉強能彈出一首像樣的曲調。可是每每牧野爹爹听完都搖著頭,一言不發。後來漸漸大了,文叔也不逼著我學了,大概听我一曲真的會白頭吧。
可是她怎麼知道的?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想起來問這個,腦子又不正常了吧?
「小時候學過,早就忘記了!」我順口答道,手開始有些顫抖,因為她的傷真的很嚴重,我很怕自己救不了她。
她終于消停了一些,不再激動的胡言亂語。我勉強壓下心里的難過,撕了一塊里衣下擺,只天真的希望柔軟一點的布料能讓她的傷口舒服一點。
雖然濃密的樹冠遮擋了大部分月光,讓我看不清她此時的樣子,但我能感覺到她定定的目光一直看著我。
我突然一驚,不自覺地伸手去模她的脈搏。她卻甩開我,長長的嘆息著,「暮雪,你有沒有絕對信任的人?你知不知道,過多的信任會變得不安全……比如碧彤,她一直很相信我,可我總在騙她……不但騙她,也騙著自己,到最後,我都分不清真假了……也許……我一直錯怪你了,其實你和我一樣……都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其實……他誰都不愛……可是為什麼他的心……我永遠都猜不透……暮雪……我不甘心……」話到最後,只剩一陣低低的悲鳴……
「別說了!」我用力的系緊布條,血終于勉強止住了,听到她一直念念叨叨,突然感到十分生氣。「我最好最貴的藥都用在你身上了,至少能多活半個時辰,你必須給我活著……」
她不知道怎麼又有了力氣,緊緊抓著我的胳膊,長長的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無力的低吼道︰「你為什麼都不問我他是誰?」
還用問,不就是說的原牧野麼?為了不刺激她,我只好道︰「那些愛不愛的我就不關心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在背後指使你害我的人是誰?」
她似是終于感到了一絲滿意,松了手上的力道,聲音越來越低,「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他也許還會……對你做什麼……你要小心……他是你……」
夏桑榆的手終于輕輕滑落在地上。
我抱起她,淚流不止,卻哭不出聲來!
這一刻,什麼恩怨情仇都沒了,只剩下一個哀慟的念頭,夏桑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