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過去的許多年的每個夜一般,走廊的白光燈照得黑夜如同白天一樣亮,洛煙輕叩隔壁房間的門,門打開,兩雙眼眸交遞的那一瞬間,她額上微微皺起的眉瞬間消逝,好似從未出現過。特麼對于+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覆在輪椅前進按鈕上的手端起搭在扶手上托盤中的杯子,她仰起頭,習慣性地將茶遞給洛離川。
同過往兩人的相處模式不一樣的是,在他接過茶而她沉默著轉過輪椅準備離開之時,背後傳來低沉又似散漫的聲音,「洛煙,大學那個名額給阿雪,可以嗎?」
她轉動著輪椅的手頓住,指甲無意間劃過掌心,然後扣緊,偏過頭,她的面色卻是淡然得看不出一絲疑雲,「哦,好。」哥哥,你第一次求我,我怎能不答應你呢?
她的眸子里平靜得像是一汪深潭的水,甚至面上還有一絲微微的笑意,似是對他的安排早已經有了準備一般,洛離川看不出任何端倪,反而心中好像有什麼和自己過不去一般。微皺了眉,直到洛煙離去,他仍站在原地似是石化了一般。溫暖的光線打在他對于男性而言過于長的睫毛上,在他的眼簾下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狹長的身影投到純白的窗簾上,整個人好像一尊精雕細刻的石膏像。
洛城不在家,爺爺這些年實際上一直是站在他這邊的,家中的局勢,說到底,現在是握在他手中的。按照他的原則,即使雪嫣死活纏著他,他也不一定會應允,他寵雪嫣,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原則。只是,拼著洛城回來絕不罷休也要把排除洛煙在自己身邊的可能性到底是為了什麼?
隔壁的房間內,洛煙第一次為自己的沖動後悔,不為一口答應將家中唯一一個蔚寧大學的名額讓給雪嫣然,而為自己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從小到大,第一次在考場上發揮自己真實水平,也算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高考。♀掩藏了那麼多年,不過是為了能去蔚寧大學,那個有洛離川的地方,而他只不過用了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徹底澆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你不過是想能天天看見他,而他根本不想見你呢,你知道嗎?
明天,哦,不對,以洛家的能力,再過兩個小時家里就能收到她和雪嫣的成績,她不知道他看見了她的成績會作何感想?她該用平時那種中不溜的水平參加高考的,只是,她不敢賭。雪嫣成績雖然很好,爸爸也說過那個寧大的名額只會是她的,但寧大的門檻高到足夠她不敢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忽然一下子覺得筋疲力盡,整個人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不著地的感覺,她輕輕闔上眼眸,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幾乎大半張臉,睡顏安靜美好,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
「爺爺,我下次一定考得和洛煙姐姐一樣好,你別生氣……」一個漂亮地如同瓷女圭女圭的女孩子跪在地上擦著眼淚,任是再冷血的人也會生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而站在她身前的白了雙鬢卻依舊不減風采的男子卻是不理不睬,束手旁觀。
「考得和她一樣好?你就這麼點出息?」老人一甩胳膊,冷哼一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爺爺,阿雪下次會考得比洛煙好。」堂中走出一個少年,不過十歲左右的樣子,眉心的堅毅和果敢卻讓人一凜,雙眼中卻好像生了一層深深的漩渦,那是叫任何人都挪不開眼的耀眼,「阿雪天資聰穎,往後無論是琴藝筆墨還是氣質資歷都不會輸于任何一個人。」
老人一怔,隨即似是放松般松了一口氣,大手撫到洛離川的頭上,「回去好好教教她,我們洛家養的孩子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堂中的老人說完便離去,洛離川溫柔地扶起地上跪著的雪嫣,然後牽起她因為擦眼淚還微微黏糊的小手跟著離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提前回家躲在堂中的角落里打算給家里人一個驚喜的洛煙。
也正是那天晚上,洛煙因為在外受了風寒高燒不退,醒來後整個人心性大變,平時活蹦亂跳,靈氣逼人的女孩子一下子整日里只知道悶在家中,雙眼無神,像是被妖怪抽去了靈魂一般。而一直風頭在她之下的雪嫣卻如一日比一日出落地美麗大方,氣質高雅,所有人不禁大嘆昔日的雪嫣真是寶珠蒙塵!
那一個個日夜,漫長地如同永遠看不到春天的寒冬,越是期盼溫暖,越是寒徹心扉。父親回來之後看到她的那副樣子心疼得不行,卻始終無能為力。醫生也只說約莫是高燒的緣故,她的大腦可能受到了傷害,到最後被洛城逼急了也只敢唯唯諾諾地讓她試試心理醫生。
直到,蕭遠之回來。那個方才十二歲的少年郎,意氣風發,眉宇間的豁達仿佛能容得下天下所有。他走到她身邊,向她伸出手,那個時候她還如墜夢中一般,一雙眼眸里滿是迷惘和懵懂,他卻是笑,鳳眸流轉,那是一種藏不住一絲陰謀詭計和嬌柔做作的笑,溫暖地足夠填滿她冷寂了許久的心,然後她自生病以來第一次听見人的聲音,「小煙,我回來了。」是啊,他回來了,在和所有人闊別一年之後。
她有一瞬間的發愣,然後,手伸出來,放進他的掌心,他便將她蒼白得有幾分駭人的指握入掌心,「今天太陽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問,雲淡風輕的語氣,卻溫柔了眉眼。
頭認真地點了點,軟糯而帶著試探的聲音出了口——「遠之?」眼前的少年彎了眼,笑意愈加深刻,然後他們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走出了那個困住了她半年時間的「牢籠」。
那一天的陽光格外的燦爛,她那個時候不過7歲,卻忽然有了一種不必再害怕的感覺,而那種感覺,來源于蕭遠之。
也正是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真實水平,爸爸疼她,即使她不參加任何考試也可以上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也只有這樣,爺爺才不會為難雪嫣,而哥哥也不會受到牽連。那個時候,她只是純粹地覺得爺爺和哥哥更喜歡雪嫣,她只是想讓他們高興。
……
「小煙?醒醒,快起來……」急促的聲音一直縈繞耳際,掙扎于夢魘里的洛煙微微動了一子,然後睜開尚且迷蒙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西默的臉,七分著急,三分害怕的樣子。
「現在幾點?」她看著還漆黑一片的窗外輕聲問道,嘴角的苦澀無人問津。
「剛剛一點。」西默答道,茶色的瞳怔怔看著她,許久才出聲,「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她淡然出聲,這麼快,結果就出來了麼?
「小煙,」他眉眼一抬,雙手將她順勢從床上拉起來,「洛叔現在就在樓下,你要怎麼和他說?還有,這些年,為什麼你要藏著你的真實水平,你在怕什麼?」
「到底怎麼了?」她問,聲音有點輕,又有點迷惑,就算她的成績真的出來了,爸爸為什麼要急匆匆地回家?他不是出了傾城嗎?
西默臉上浮起一層疏離的笑意,茶色的瞳孔深不見底,長嘆了一口氣才告訴她,「洛煙,你是藝考狀元,與此同時,你也是普通考生中的狀元。」看著眼前的人絲毫不詫異的表情,他才明白,原來,從頭到尾,她只是在隱藏自己。
她安靜地像是什麼都沒听到,他自嘲一笑,出口的聲音卻是變了味,「哦,還有,你所有科目考的都是滿分,包括語文。」他的語氣淡然地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原來,他們一起生活了10年的時間他都沒有真正看懂她。
「不要摻和到這件事上來。」靜默了一會,她開口,「過兩年你就畢業了,你照顧我這麼些年,爸爸不會虧待你。你有自由走出洛家,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她那樣冷靜地給他分析利弊關系,不過是希望他能遠離洛家的人和事,因為,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不會有任何危險。她能看清西默不只是當年她撿回家的那個小哥哥,而是一顆深埋在洛家多年的棋子,只是她看不清手執這顆棋子背後的人。她有一種預感,那會是一種翻天覆地的力量,她,洛離川,雪嫣,爸爸,爺爺,沒有一個人能逃月兌,而她,卻是真正身處這場漩渦的中心的人。
「你要我離開?」西默冷聲問,眉眼一下子變得陰鷙,「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放棄一個對你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
「你既然知道自己只是棋子,就應該知道棋子的命運無非如此。」她亦是冷冷答,「你照顧我十年,我護你十年周全,很公平,不是嗎?」話出了口,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這樣絕情的話說得如此毫不猶豫。
「洛煙!」西默一下子怒氣沖了上來,漆黑的雙眸中映著絕望的悲傷和滿腔的怒氣,「你以為你現在做得了我的主嗎?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凡事畏首畏尾的小男孩嗎?你以為……」
「西默哥哥!」她出聲打斷他,溫聲如玉,「人的一生,有幾個十年呢?」徑自掀開被子,挪動著身體下了床,坐到床側,揚起頭看著他,「我總記得,只要不和阿雪沖突,你都是幫我的,所以我要你平安無事。」縱使當初是她救的他,在他的心里,阿雪始終是第一位。似乎,除了爸爸以外,在洛園所有的人眼中,阿雪永遠比她重要。
垂了眸子,她扶著輪椅的扶手將自己的身體挪到輪椅上,雙手熟練地摁下前進的按鈕,到了門口的那一瞬間,她停了下了,回頭對著還在原地發愣的他溫聲道︰「我想自由地活著,可是眼前我得不到,所以我將我認為最好的東西給你,請你不要拒絕。」
直到那個平日里安靜地好像不存在的女子徹底離開,西默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站了有多久,整個人渾身冰涼得可怕。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好,卻原來,她一早就知道。她沒告訴洛城,甚至沒有露出一絲端倪,卻在他準備好了徹底離開洛家的時候告訴他她要將她認為最好的東西給他,自由!他想笑,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他也可以擁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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