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當然是被她剛剛是嚇了一跳,不過老吳這里的魚又新鮮品質又好,她當然還是舍不得因為被索鎖嚇這一嚇就不買了的。
索鎖給她挑好了魚,又搭著賣給她兩樣貝類。打發的她高高興興地走了,又陸續來了四五位客人,老吳攤上的東西就都賣光了。
等她把空的水箱子都清理干淨,躺椅也搬回鋪子里,老吳還是沒回來。
鋪子西曬,她把躺椅放在有太陽的地方。這一通忙累的她不輕,就靠在上面休息下。這幾天她睡的多,睡眠質量卻不怎麼好。坐下不一會兒就困了……她手機鈴聲一響,立即就坐了起來,差點兒從躺椅上翻下來。
一看是彭因坦的號碼,她就沒好氣地喂了一聲孜。
可能是聲音太凶了,彭因坦馬上就說︰「干嘛呢這是,怕人不知道你是母夜叉啊?」
索鎖迷迷糊糊地問他︰「你干嘛?沮」
「我下周去日本出差,不來吃飯。」彭因坦說。
「好。」索鎖說著就要掛電話。
「哎,你沒啥要說的?」彭因坦問。
「……」索鎖曬著太陽睡的正舒服,被彭因坦電話吵醒了正一肚子火,听他嗦,她忍了不發火,但是一下子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手機往兜里一揣,她還要再眯一會兒,忽然鋪子的鐵門被人砸的嘩啦亂響。
她一驚,听到一個大嗓門在喊「小嫚兒,吳胖子出事兒了,你快點兒」……她就看見一個還穿著黑色橡膠褲子的阿姨在門口喊呢。
她認得是斜對面鋪子的李阿姨。
「出什麼事兒了?」索鎖看她的臉色覺得事情肯定很嚴重。
「吳胖子突然倒在街上。我們都以為喝醉了,過去一看是昏了,嚇死人了。正好有個老太太是退休護士,說可能是心梗,趕緊叫救護車。人都送醫院了……我才想起來過來說一聲。」李阿姨滿頭是汗。
「送到哪家醫院了?」索鎖一驚,急忙問道。
老吳平時身體是有點小毛病,而且生活方式很不健康,但是大病還真沒有過。
「不知道是市立醫院還是Q大醫院。不過我們家老張跟著去了,我打電話給他。一會兒就知道了。哎呀,慌的我這心里……你說好好兒的人怎麼突然這樣了呢!」李阿姨拿著手機拍手掌。
索鎖問︰「走了多久了?」
「十分鐘有了。」李阿姨說。
「那您能給張叔叔打個電話問問到哪兒了嗎?」
這兩所醫院距離這里都不遠,順利的話五到十分鐘準到。究竟送去哪兒,這會兒也該知道了。
李阿姨答應著馬上給丈夫打電話。但電話好久沒有接通。
索鎖等候的工夫在腦海里轉著無數的念頭。也不知為何她此時並不十分緊張。剛剛老吳還在和她很淡然地提起生死以及身後之事的處置,這麼樂觀的人,應該會逢凶化吉的……她這時候能想起來的就是幸好今天帶了銀行卡出來。
她也是防著自己今天萬一蒙不了老吳,是要提錢還他賬的。
沒想到留這一手,到這時候還管用。
李阿姨好不容易打通了電話,張叔叔說現在人正在Q大醫院急診室搶救……索鎖听了就說那我馬上過去。
她跟李阿姨要了張叔叔的電話號碼。
李阿姨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出來跟她兒子喊了一聲要他看著鋪子,開上那小貨車就奔醫院。
一路上索鎖听著李阿姨嘮叨著,一聲不出。她發現李阿姨慌亂間開錯了路的時候,已經晚了。經過這麼一繞路,偏偏越著急越趕上堵車,她們將近一個鐘頭之後才抵達醫院,急診室里已經不見老吳。
李阿姨嚇的臉都白了,索鎖心也一涼。
好在護士問明白到底是哪位病人,告訴他們說吳建國病人經過搶救情況穩定,已經送到病房觀察了……索鎖攙著腳都軟了的李阿姨,謝過護士跟她一起去急診病房。
急診病房里有點亂糟糟的。護士吆喝,病人和家屬擁擠嘈雜,味道古怪……索鎖在有些密集的床位間尋找著熟悉的身影,還是李阿姨熟悉丈夫,先看到了站在床邊守著老吳的張叔叔。
張叔叔看到她們倆好像松了口氣,說現在人只是情況穩定,還沒完全月兌離危險。醫生安排住院,但是現在床位太緊張,需要排號。
索鎖問到底是什麼病這麼急。
她有些疑心是心梗,果然張叔叔一說就是。張叔叔說醫生說了,最好馬上進行搭橋手術。他看看索鎖,又看看在病床上的老吳。
索鎖示意他,他們一旁說去。
李阿姨馬上說她先在這里看著,索鎖就和張叔叔來到外頭走廊上。醫院里真是嘈雜,許多住不進病房的病人都在走廊上,擠擠挨挨的,他們也沒處站。
張叔叔把醫生的話都轉告了索鎖,說︰「老吳這情況,等他醒了問問他的意思。醫生也說了,等家屬來了,再征求下病人和家屬的
tang意見,最好是馬上進行手術。我看情況這一急,接著就做了手術就好了,也不用等本人同意了。老吳也沒什麼家屬……他身體這樣了,就得盡快做手術,要不可怎麼辦。」
索鎖點頭。
張叔叔看索鎖,知道她跟老吳是朋友……雖然不知道這個老來進海貨的奇形怪狀的姑娘怎麼就跟老油條吳建國成了朋友的,不過听平時老吳提起她來贊不絕口,應該是這個時候能靠得住的朋友。
「你怎麼看?」他問。
索鎖說︰「等吳叔醒了我跟他談談。等會兒我去找醫生,看看能不能馬上安排手術時間。張叔叔,錢是你墊的吧?我回頭取了先還你。」
「這你不用著急。來的時候我老婆現給我錢讓我帶來的。等以後再說。這個手術錢可不少。」老張臉上有點猶豫之色。「我問了問基本費用,可不少。這挺愁人的。我估計老吳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沒什麼隔夜糧。平時勸他也不是個听的,手又散漫,外頭不少人欠他貨款,他也不追,都追回來能有不少……」
「您別擔心,手術費會有的。」索鎖說。
她就是那個經常會欠貨款的。老吳外頭不少人欠他錢,她也知道。就是這會兒她也顧不上尋思這些。
老張看她這麼說,心放下一點,說︰「我回去跟他們說說,大伙兒多少都能幫點兒忙。一個市場干了這麼多年了,情分在的。」
「謝謝張叔。」索鎖說著往病房看了看,「那麻煩您告訴我主治醫生是哪位?我過去問問。您和李阿姨在這里先照看下吳叔,我馬上回來的。」
「好。剛才是胸外的李副主任來搶救的。李亞鑫。」老張說。
索鎖記下名字來,打算馬上上去找醫生。
她走到半路,拿了電話往角落里去。她站下來在電話本子里找到季校長的號碼,猶豫了片刻才給她打電話過去。季校長的先生是Q大醫院的心髒外科老專家,她應該沒記錯。老先生經常陪季校長來吃飯的,小虎有說過。這個時候她突然有點兒感激這個好奇心很強又愛說話的小伙計小虎了……但願她厚著臉皮直接打電話過去,季校長不會覺得她太過分。
季校長是唯一一位她在廚房之外聊過的客人。說是客人已經不恰當,她像是一位能了解她想法的老朋友。
季校長接通電話之後听明白索鎖的意思,就說你等一下,我等會兒給你打過去,你先去找李亞鑫,就說是裴教授讓你去的。
索鎖說謝謝季校長。
季校長就說等會兒給你電話,別擔心。
索鎖掛了電話就走樓梯去後面那棟大樓。Q大醫院是本地最好的醫院之一,平常就算周末也總是人滿為患。她不太適應人多的地方,也不適應要求人辦事,這會兒她還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還好越往上層走人越少,等到了五樓心髒外科辦公區,除了偶爾經過的人,已經很清淨。
她也沒想到等到了心髒外科辦公室外頭,就看見掛著的宣傳欄里,第一位就是裴中興教授。她粗粗掃了一眼裴教授的簡介,震了一下。然後順著順序找李亞鑫醫生……倒是位看著挺年輕的眉清目秀的醫生。
「請問是不是索鎖小姐?」索鎖只顧了看照片,沒留神身後就有人問。
「是。」索鎖回過身來,在寂靜的走廊里,她身後站著位穿著醫生袍的高瘦的醫生——深綠色的手術服外罩著白大褂,穿著拖鞋,頭發還濕著,一對大眼在鏡片後看著她——但似乎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臉上本來有的微笑和溫和的表情就收斂了,眼神也變冷了些。這讓她覺得有點兒局促,「李醫生?」
索鎖剛剛看過照片,不過李亞鑫本人比照片上還年輕,她不能立即就確認。而且他看著她的眼神還有點嚴厲,並不怎麼和氣。
索鎖心里還犯嘀咕,這麼年輕就是胸外科副主任醫師啊,哪里不太對吧……
李亞鑫好像明白她在想什麼,對著她沒笑也沒給好臉,不過還是很有禮貌,說︰「裴教授剛給我打過電話,是吳建國病人的事吧?」
索鎖點頭。
李亞鑫說︰「那我知道的。我剛從急診室過來,趕著做了另外一台手術。怎麼他身體都成這樣了,一點兒都沒發覺?他心髒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不舒服。也太把自個兒的身體當回事了吧?」
索鎖听李亞鑫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措辭很嚴厲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裴教授的原因,這就已經很客氣了……听著就像是挨罵,不過她也懂到了醫院得听醫生的話,表現的乖一點總沒錯,就點頭,但不吭聲。
她也挺想讓李醫生這番話對吳建國說的。
半點兒都沒錯的……
李亞鑫請她進辦公室里談。辦公室里還有兩位醫生在,看到她進來卻都微笑著起身打了個招呼,還問她要不要水。
索鎖道謝說不用,其中那位女醫生還是給她倒了杯清水送過來,笑著說︰「難得裴老師拜托個病人,李醫生你最受信任,我們是沒這個福氣了。」
索鎖有點窘,李亞鑫好像沒听到,根本不理那茬兒。他仔細跟索鎖解釋吳建國的病情,最後說︰「做個支架手術能解決大部分問題。」
「什麼時間做比較合適?」索鎖問。
「當然是越快越好。」李亞鑫看著她,皺了下眉,「你是他什麼人?」
「……外甥女。」索鎖回答。
李亞鑫目光在她臉上一停,也不知是不是采信了她的話,說︰「我能安排最快的手術是明天上午九點,有問題嗎?」
「沒有。」索鎖說。她欣慰能這麼快做手術,但也就是說,自己必須在今天把手術費交上吧……「那個,醫生,我……手術費……」
「手術費醫院是有規定。不過要是情況特別,也可以申請延期交手術費。需要的話,我做下擔保。先給病人動手術要緊。」李亞鑫說。
索鎖也不知道為什麼听見李亞鑫這麼說話,她臉上就熱了,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拜托您做好手術,費用我會盡快繳清的。」
李亞鑫點點頭,說︰「我會盡力。」
他說完了還在看索鎖。眼神還是很冷,也一副沒有什麼其他好說的樣子了。
索鎖就說不打擾他了,站起來道謝離開。跟另外兩位醫生也說了再見。出來辦公室她腳就開始抖……這麼大一筆手術費,她要馬上交上。
老吳在她這里的錢不少,那也是跟手術費比起來是杯水車薪。她有點兒錢,可是錢還都是有用處的,其中一部分還是欠彭因坦的……彭因坦!
索鎖在走廊上站住了。
此時陽光依舊弱下來,醫院里還是很暖和。她原先熱著的臉更熱了。
她甩了甩頭。
不能再跟彭因坦借錢了吧。再借,就是把她賣了也還不起還不說……她的自尊心也受不了。
老吳說的對,她是沒公主命,還偏偏有顆公主心。
這下公主心又要被蹂lin了。
她正頭疼,季校長打電話來問情況。她先說病床也解決了,讓索鎖不用擔心。還問她要不要幫忙,手術費是不是有著落……索鎖心想季校長幫了這麼大的忙了,怎麼可以再說有困難。
她跟季校長道謝,說有的錢都夠的。
她道謝的話也就只會那一兩句。漂亮話也說不出口。她掛電話之後心想以後她給季校長做菜一定要更用心……她也沒想想,其實每次做菜她都用盡全力以至于簡直結束之後都像要大病一場,更用心會怎麼樣?
不過老吳的手術定下來,病床解決了,她和張叔李姨站在病床邊看到他睜開眼,她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
張叔和李姨在老吳醒了之後不久就走了,留下索鎖在病床邊給老吳剝李姨買了讓張叔送回來的青桔子。
她剝著桔子想起來這會兒還沒回家,姥姥該擔心了。她出去給姥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要晚點兒回家。
她怕姥姥擔心,告訴姥姥說是一個朋友住院了,要在這兒照看一會兒,等探視時間結束她就回的。
她跟姥姥說家里有點心,讓她先吃點兒,等會兒回去給她做晚飯。
姥姥就說好。
索鎖又給大禹打電話,問他能不能抽空來醫院陪陪床。不過他家里也有個老爺爺,這是她比較擔心的地方。雖然爺爺身體還是很棒的。
大禹一口答應,說下班馬上過來接她的班。
大禹那邊是很忙,說著話呢就有人叫他快點兒,聲音凶惡。他忙掛了電話。
索鎖拿著手機出了會兒神。
她想幸虧剛剛沒開口問大禹手上有多少錢……
索鎖回來繼續剝桔子,老吳吃著她給剝的桔子,忽然說︰「認個干閨女行不?」
「你有病啊?」索鎖愣了一下,說。
「嗯這不就有病麼。」老吳笑起來。病床上他的臉色也還是那樣,看不出太不好來。他看看另外幾張病床上的病人,身邊都有家人陪伴,就說︰「我剛剛在想,要是我今兒就過去了,幸虧還有你啊,要不我真是慘。」
「我告訴大禹了,讓他來給你陪床。我可沒空在這兒管你。」索鎖說著,翹起腳來。
吳建國嘆口氣,說︰「不用來。看樣子我還死不了。」
「那是死不了。回頭手術做完了,你還得去花天酒地呢。」索鎖可逮著機會說他了,看老吳愣了一下,說︰「安排了明天早上手術。」
老吳愣了一下。
索鎖說︰「怎麼著,你還不想搭這個橋啊?我告訴你,你要不搭這個橋,住幾天院出去也可以。不過你什麼時候過奈何橋,我就不知道了。」
老吳一口氣喘上來,說︰「死丫頭,嘴真毒。」
索鎖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用擔心,錢我先想辦法,等你出院還我。」
老吳問了大概多少錢,想了好一會兒,說︰「那我得欠你不少錢。你從哪兒來這麼多?」
「我有存款。大不了損失點兒利息。都算你頭上,我擔心什麼啊。」索鎖說著就笑了。
老吳將信將疑,說︰「那我把我家里和鋪子里的存折和密碼告訴你,有多少錢提多少錢……真沒幾個……」
「我知道。有才怪。等你出院,再跟你慢慢算賬。」索鎖說。她也沒有說,其實她知道,老吳的存款,比她恐怕更沒邊兒……「吃桔子。」
「酸啊。」老吳說。
索鎖瞪著他,說︰「白吃還挑三揀四,你吃不吃?回頭你住小木匣子里頭,想吃都沒有的吃。」
老吳也瞪著她,說︰「死丫頭,你真是嘴里一點兒忌諱都沒有。」
索鎖說︰「忌諱什麼?人誰能逃了這一關?」
老吳又嘆口氣,不死心地問︰「真不認干爹?」
索鎖站起來,拍拍他肩膀,說︰「老吳啊,這年頭,別說干爹干閨女這詞兒被玩壞了,大叔都不是個定義明確的詞兒了。」
「你以為人家不懷疑咱倆純潔的友誼?」老吳哼了一聲。
索鎖撇了下嘴,左看右看,一拳捶在老吳肚皮上,說︰「咱倆的革命友情豈是那些庸俗的人能懂的……大禹說他到樓下了,我這就下去,等會兒他就上來陪你。」
「好啊。」老吳笑著說。
索鎖看了他一會兒,撇撇嘴,說︰「好好兒撐過這一關。等你好了,找個好點兒的大嬸再成個家。听護士話啊……警告你,你個老不正經的,不準調戲護士。好容易住進來,再給人攆出去,丟死人了。」
「知道了,你快走吧。」老吳說。
一旁的漂亮護士正好過來,就笑笑,跟索鎖說放心。
索鎖跟護士講話就要斯文很多,一副正經的好姑娘的模樣。
老吳看她正經八百地說這說那,說了半天才走。等她出去了,他過一會兒才問護士︰「我閨女還行吧?」
護士看看他,點點頭,笑著說︰「挺細心的。真是你閨女?一點兒都不像你,那麼漂亮。」
「是啊,長的像她媽媽……」老吳開始和護士聊天。
索鎖站在門口,听著里頭他們說話,老吳逗的護士一會兒一笑,她笑笑,走了。
下來果然大禹已經在大樓門口等她。
看到索鎖,大禹還沒等她說什麼,就掏出一疊錢來給她,說︰「我估計他手術費不夠,我跟老板借了這麼點兒。多了借不出來。」
索鎖接了錢,說︰「那好,我先收著。要是我能湊齊了錢,就先還給你。」
「你哪兒來那麼多錢啊。你的錢留著都有用處的。別著急,我會再想想辦法。」大禹說話少有的認真。
索鎖看了他,點頭說︰「行。那我先走,你照顧好吳叔。」
大禹突然笑了,說︰「听你叫吳叔,我怎麼這麼別扭。」
索鎖愣了下,才說︰「突然覺得他老了。」
「本來就不年輕了。」大禹說。
索鎖揮揮手,邊走邊拿著手機看。彭因坦後來又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她可能是在路上沒有听到。剛才亂成那樣,就是听見也確實沒空搭理他。
彭因坦找她能有什麼好事兒,就是吃吃吃……得空他還拿她尋開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真就能讓他覺得特別好玩兒。
索鎖出了醫院門往公交車站走,從小包里拿出記事本來。天已經黑透了,她在車站的燈光下翻著自己記錄的數字,算來算去,錢還是差很多。她上了車正好有座位,坐下來繼續翻看。那張表格被她拿出來看了一會兒……彭因坦以前說的也不假,他實在是很忙,這麼看看,從他們倆協議生效,他總共也就來吃了兩次飯,連出事這次算上,一只手也能數過來。
她拿出電話來,給彭因坦撥回去。
彭因坦沒接電話。
索鎖編輯了短信發過去問他有什麼事嗎?
她琢磨著是不是彭因坦又改主意了想過來吃飯了,車就到站了。
下車她也沒收到彭因坦的回復,他的電話也沒過來。
走不遠出去,遠遠地看到前面停了輛白色的跑車,距離她家大門不遠。她起初以為是隔壁哪家鄰居的客人又佔用門口路邊的位置了,也就沒在意。但是那車前燈忽然亮了起來,將她面前照的雪亮,車子也滴滴響了兩聲。
她站下,看著車里的人。
她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是有陣子沒見了的陳潤涵。自從那天把他扔海里,他也沒再露面。以為他可算是要老實一陣子了,沒想到這就卷土重來了。
索鎖轉了轉臉,就當沒看到從車里下來的陳潤涵。她根本就不想搭理這人。
她順著馬牙石路往自己家門口方向走,陳潤涵過來就擋在了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索小姐,好久不見了。」
索鎖理都沒理他,想繞開他再走。
陳潤涵倒退著隨她的
腳步變著線走,怎麼都能堵住她的去路。索鎖干脆站下來,問︰「你有什麼事?」
「听說索小姐最近很清閑,來問問索小姐有沒有改變主意,賞臉也為我服務一回?上回請你去,是有點誤會,也沒能跟你好好解釋下……」陳潤涵微笑著說。
索鎖厭煩地看著他的臉——要說陳潤涵的面孔也稱得上英俊,又高又壯,濃發濃眉,大眼楮忽閃忽閃的……可怎麼看都是一副荷爾蒙倒灌進腦的德行。
「我沒看出來有什麼誤會。」索鎖說。
「有,有誤會。而且誤會大了去了。我對索小姐的意思很明白,索小姐不明白我的意思。這不是誤會是什麼?」陳潤涵說。
「你使的壞吧?」索鎖問道。
陳潤涵一笑,說︰「索小姐聰明人。」
「聰明談不上。這幾年雖然也得罪過客人,不過人品這麼差的,真沒有幾個。再想一想,人品差又這麼無聊的,也只有你了。」索鎖說著,揮了下手意思是讓陳潤涵滾開。「你的目的也達到了。我現在就是關門大吉。陳公子解氣了吧?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OK?還想吃我做的東西?門兒都沒有。」
「別說的這麼絕對,索小姐。別人不知道,我還是有點門路,知道你點兒底細的。」陳潤涵說著回頭看看索家的院落,笑的諱莫如深。「索小姐有性格歸有性格,真月兌離了這生計,恐怕維持現在的生活都是很有困難的。」
索鎖盯了陳潤涵一會兒,說︰「陳公子,我最討厭人威脅我。」
「絕對沒有威脅的意思。」陳潤涵腆著臉說。
索鎖冷笑下,問︰「就算是生活有困難,那這和陳公子您又有什麼關系?」
「我嘛,索小姐還不了解我。我是很熱心腸的人,而且最憐香惜玉。我是舍不得你這麼辛苦啊,是不是?」陳潤涵見索鎖沒有立即動怒的意思,也證實自己剛剛說的大概確實是實情,未免有點兒得意,也就更放肆了。他抬手過來,雙手輕輕扶著索鎖的肩膀,說︰「這樣,你開個價,以後就不用風吹日曬、煙燻火燎……怎麼樣?」
索鎖側了臉,看著他落在自己肩頭的手。
「手拿開。」她說。
索鎖目光凌厲,陳潤涵自覺現在自己是佔了上風的,也就樂得裝作听話的抬起手來。
「你考慮下。我是怎麼樣的人,你也可以打听一下。什麼時候我虧待過女人呢?是不是?跟過我的,哪一個不是臨走時盆滿缽滿、好合好散?」陳潤涵笑嘻嘻地說。他上下打量著索鎖,「說實話你也不是什麼美女,既不水靈也不鮮女敕……我也就是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了,看上你了。你要是非要追求,我也追求了。你不答應,那我只好用其他辦法了。說吧,怎麼樣?我這麼有誠意……」
「陳潤涵。」索鎖開口。
「哎!在呢!」陳潤涵臉湊近了些。
「你是雞蛋里孵出來的吧?」
陳潤涵笑起來,也不生氣,說︰「我還就是喜歡你這個調調。這樣吧,我看你真是夠能端著的,不好意思是吧?那我提議下,三個月,二十萬。要是成交,你還非得端著讓我追求,我就陪著你玩兒追求的游戲,成吧?」
索鎖不說話。
二十萬……二十萬能解決她眼下所有的問題了。
大概看到她眼楮里放出的光,陳潤涵的笑就更恣意。
「你也不用擔心,其實我讓你做的事也就是陪陪我、我想吃什麼就給我做點兒……你要是願意,陪我出去應酬下也可以。看你高興。」陳潤涵說的倒是越來越高興。
索鎖長出了口氣,輕聲說︰「還是挺為我著想的。據我所知,這條件也就算不錯了。」
「是吧,那你還等什麼?」陳潤涵笑著問。
「我呀……」索鎖慢悠悠地說著,往旁邊挪了挪。她听見身後的鐵門被抓的吱吱響已經有一會兒了……突然間一個黑影子從身旁躥出來,她還沒看清楚,陳潤涵就大喊著滾在地上。
陳潤涵的聲音很驚恐,原因是突然出現的這匹又壯又猛的德國牧羊犬,撲到了他之後,大爪子找準了他的臉就拍了上來。陳潤涵反應也很快。他在地上滾著,試圖擺月兌這只德牧。這德牧卻顯然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他別說慌亂之下對付不了,就是有備而來也未必能行……他正擔心這德牧一口咬上他脖子,就听一聲口哨,德牧一口咬住他的手臂,不動了。
陳潤涵既然掙月兌不了,也不敢動,就跟德牧對視著。
「哪來的狗啊!」他喊聲有點淒厲。這一喊,大德牧眼眨巴眨巴眼。他又害怕起來,「誰家的狗啊……」
索鎖看著這情形,沒出聲呢,就听身後有人哎喲一聲,說︰「Winnie!你這壞蛋,放開人!」
Winnie動都不動。
索鎖看到出來的是唐恩窈。
唐恩窈顯得很著急,要過去拽Winnie,又並不上前去,彎著身看看地上的陳潤涵,呦了一聲,問道︰
「這不是……潤涵是你嗎?」
唐恩窈這才過去把Winnie拉開。費了好大的勁兒,Winnie才勉強松開口。
「真對不起啊,怪我怪我,沒看住Winnie……她就听我姑姑的話……姑姑!姑姑!」唐恩窈嗓門很大的,沖著門里喊了起來。
索鎖見他們認識,就站在一邊沒動。
陳潤涵剛剛被狗撲了,驚魂未定間又見到了唐恩窈,他匆促之間就只能說︰「是……是啊……唐……你……你住這兒啊?」
「哦,這我爺爺和姑姑家。你怎麼樣啊?傷到哪兒了?要去醫院吧……我進去叫姑姑出來,她司機在的,咱們去醫院……這破狗!都給我姑姑慣壞了……」唐恩窈作勢要踢Winnie。Winnie立即站了起來。
Winnie站起來可是比唐恩窈都要高了,陳潤涵一看臉色又變了。
他發慌著想跑也不敢跑。這時候倒想起來,見了狗是不能跑來了。
「不用,沒事兒……根本沒傷著。別驚動家里人了……我也沒事兒,那我……我先走了啊……」陳潤涵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
「別別別,別急著走。保健醫生正好在,讓他給你先檢查下。我家里有狂犬疫苗和球蛋白什麼的,你注射再走也行……潤涵!」唐恩窈忙著跟陳潤涵說,陳潤涵敬謝不敏。
陳潤涵上了車,唐恩窈還在道歉。最後她還跟陳潤涵說,要是回頭去醫院什麼的,記得聯系她,這事兒無論如何她都該負責任的。
索鎖見陳潤涵都沒顧上跟自己說什麼就走了,顯然是受驚過度。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被Winnie嚇的,還是遇到唐家人嚇的……她听見門響,里頭出來一位高壯的女性長輩,正是唐恩窈的姑姑唐錦一。
索鎖叫了聲「唐阿姨」,就又不出聲了。
唐錦一人很威嚴。這會兒穿的是軍便裝,也還是威嚴的很。
她對索鎖她倒是和氣,說︰「剛才嚇著了吧?Winnie太不像話了。」
「就是,太不像話了。Winnie你再這樣,炖狗肉吃。」唐恩窈松開手,笑嘻嘻的。Winnie就照著索鎖撲過來,搖頭擺尾地撒嬌。
索鎖蹲下來,抱了抱Winnie。
唐錦一喊了聲「坐」,Winnie乖乖坐在地上。
索鎖看看微笑著的唐家姑佷,說︰「Winnie可乖了。」
唐錦一笑笑,招手讓Winnie跟她進門。索鎖模模Winnie的背毛,站起來跟唐錦一說了晚安,又對唐恩窈笑笑。
「我也回去了。你快回家吧,今晚上挺冷。」唐恩窈說。
「謝謝你。」索鎖說。
唐恩窈一笑,說︰「謝什麼呀,沒嚇著你就是萬幸。我還得謝謝你不計較呢。」
索鎖輕聲說︰「陳潤涵那個人很麻煩的。」
「啊,他呀?我知道他的。那小子估計以後是不怎麼敢這麼上門來找事兒了。」唐恩窈說。
索鎖看著她。
唐恩窈笑道︰「也不是故意的。我剛跟姑姑遛Winnie回來。我說瞅著那車眼熟,沒看清楚是他。一進門還沒走遠就听見外面說話聲了。大概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陳潤涵本質不壞,就是紈褲氣質太重。所以要說他還敢怎麼樣,應該可能性也不大。你不要怕。真要再來找事,你來找我。」
「不好意思麻煩你的。」索鎖輕聲說。
唐恩窈頓了一會兒,看著索鎖,笑著拍拍她的肩膀。
她笑容里有點了解的意味,索鎖看了就發窘。
她確實是不想給鄰居造成麻煩。
而且惹上這樣的麻煩,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