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當時之重生 第十二章 東風又作無情計(下)

作者 ︰ 茶葉朵朵

太後擰眉看著整日郁郁寡歡的柔則,心里厭煩,卻又不得靜下心來好生照顧,于是對柔則說道︰「哀家見今日天氣大好,要不你去那太掖池旁走走,也好散散心。」柔則有心想拒絕,卻看清竹給她使了眼色,這才發現太後面上已漸露不郁之色,不禁暗自心傷,眸子里頓時流淌出哀色來,只看得太後心里的火突突直冒,半晌,才見柔則苦笑道︰「那就听從母後的。」太後這才將火壓下,勉強扯出一絲笑意,「這就對了,整日悶在殿里對孩子不好,要不讓竹語陪著你,你可早去早回。」說完,回頭看了眼竹語,「你且看好柔妃,不得有半點閃失。」

柔則來到太掖池旁,見這里的十分幽靜,有山有水,樹木四季常青,鋪錦疊翠,景色秀美,心情不覺舒暢了很多,于是帶著清竹坐下,突然,見不遠處匆匆走過一人,瞬間便沒了身影。她驚異的問道︰「清竹,此人是誰?本宮好象從未見過。」清竹遲疑一瞬,囁嚅的說道︰「他就是薛國公之子,御前侍衛薛自臨。」

「他就是薛自臨。」柔則微微闔目,卻仿佛回到入宮前,她早就知道父親將自己許給了薛自臨,她也曾曾卻去偷看過,只見他穿著素樸,卻綸巾玉面,自有儒雅大氣,心中自是滿意的很,卻沒想到母親竟害宜修傷寒,而自己代替了她入宮朝見太後,卻與四郎一見傾心,成了他的皇後,自此她再未見過薛自臨。她想了半晌,道︰「本宮听說他娶了禮親王之女如嫣王姬,不知現在如何?」

「奴婢听說兩人成親後情深繾綣,可後來如嫣王姬難產,病了一陣,這不去年初才下世的。而薛公子自此再無婚配,奴婢還听說薛公子除了如嫣王姬並無其他侍妾。」清竹靜道,卻眸光閃爍竟露出羨慕之色,更低聲說道︰「依奴婢看那如嫣王姬雖薄命,卻也是有福之人。」

柔則听後,忽然有些悵然,幽幽道︰「你說我若嫁他,又會怎樣呢?」清竹一驚,看了看不遠處的竹語,低呼道︰「娘娘何出此言,娘娘貴為天子嬪妃,豈是一個將軍能配的。♀」柔則盯著她看了片刻,嘆息︰「放心吧,本宮不是水性揚花之人,做不得那些腌的事,只是心里煩悶,才說出瘋言。」清竹眼見她神色依舊郁郁,似乎更加低迷,終是一嘆︰「娘娘還是不要多慮了,還是將胎保好才是正事。」

儀元殿內,玄凌看著匆匆趕來的薛自臨,靜道︰「你查得如何?」薛自臨掏出一本厚厚的帳冊,說道︰「這是臣查到的府衙州官每年向甘雲進獻的銀兩帳目。听說共六本,這只是其中一本。臣听說這些帳本共放到六個大臣手里,每年他們會核對一次,然後銷帳。這本是臣是通過左都御史江廣洋順藤模瓜查到的,只是其他五本還未查到。」說完,他躬身正要將帳本呈上,卻將身上的香囊掉在地上,正好被身後的顧汾撿到,他拿起來瞅了瞅,突然驚叫著︰「你這香囊與先前我看到不一樣呢?」薛自臨冷冷的將香囊搶過來,擰眉道︰「你真多事。」這時玄凌听後,不禁一時新奇,便道︰「薛愛卿拿給朕瞧瞧。」薛自臨無奈的將香囊遞給了他,回身狠狠的瞪了顧汾,顧汾咧咧嘴,沒有說話。玄凌拿著它看了看,這一只舊香囊,兩側都隱隱起了毛邊,可見是被經常撫摩所致,只是一面好象是換了新的,他隱隱覺得那針腳看上去很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這時听薛自臨說道︰「臣去調查時,踫到一個縣令強娶民女,在打斗中臣的香囊被扯壞,是那位民女補縫的。」玄凌點點頭,將香囊還于他,這才拿起帳本看了看,說是帳本,其實是本《古唐詩》,上面密密麻麻記了許多數字。他翻了一遍卻看不明白,薛自臨說道︰「臣听說只有六本找齊才能破解其中的密團。不過,臣發現甄遠道竟也曾涉嫌在內。」這時,顧汾突然跪到︰「臣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講。」玄凌面沉似水,冷哼道︰「說。」

「臣查到甄遠道在外面有外室,那女子叫何綿綿,是擺夷人。」這時就听玄凌喃喃說道︰「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倒是個痴心人啊。」顧汾接著又說︰「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叫浣碧,被甄遠道帶回家,成了他長女甄繯的貼身丫鬟。」

「浣碧?」皺眉時,玄凌眸中神色又鋒利起來,怪不得前世總覺那浣碧和甄繯有幾分相象,而浣碧也因此做了清河王側王妃,原來如此。真沒想到這甄遠道是個假仁假義、道貌岸然之人,既然有了孩子,雖是外室所生,那也是自己的親骨肉,若不待見,大可送到別院養著,哪有讓其成為嫡女的貼身丫鬟,實在可惡,看來那雲氏也不是好相與之人。本想不處罰他,待以後一並懲處,但現在看來……玄凌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要將那甄遠道貶到偏僻之地,讓那甄繯淪為七品縣令之女,朕倒看看她以後入宮還如何清高的很。這時就听顧汾說道︰「臣還有一事相求,請皇上恩準。」玄凌略眯起眼來瞧他,冷嘲輕笑︰「堂堂男子,竟如女子般羅嗦,實在無趣,還不奏來。」顧汾不禁苦笑道︰「那何綿綿曾有恩于家母,臣想皇上罰甄家時可否赦免浣碧,也好讓家母報了何綿綿的恩情。」玄凌听後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當晚,玄凌召見了天門的夏刈,讓他立刻派人去調查何綿綿與顧夫人的事,說到此處,他忽然住了口,吊起眼角看著夏刈,你查一下皇貴妃與此事是否有關。他疑心宜修是不是借助顧家來整治甄遠道,心里暗自揣度,可以說他太貪心,總想著什麼都要捏在手里才安心,他絕不容許前世自己敗在一個女人手里,今生再如此。

幾天後,玄凌下旨甄遠道因貪污賄賂等罪名貶為登州縣令,即日上任。朝堂上的大臣倒也不奇怪,想昨日顧林曾親自到甄府去要浣碧,那甄遠道卻拒不承認,只說是浣碧是買來的丫頭,並非自己的庶女。而雲氏待顧林走後,更將浣碧狠狠打了一頓,關進柴房,準備餓死她,一了百了。顧林听後不由得惱羞成怒,便想出一損招,找了幾個下人讓他們在京城大肆瘋傳甄遠道的私德,故鬧得滿城風雨。那甄遠道更是被雲墨林痛罵一頓,並要他趕快解決掉浣碧,要不然就讓他和雲氏和離,說丟不起那個臉。正當甄遠道灰溜溜的回府,想將浣碧偷偷送走,卻沒想到竟接到這樣的旨意,一時間竟懵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時,顧汾已帶人將浣碧救出,若是往日他還會上前橫加指責,可自己剛剛被貶,就算有心卻也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帶走浣碧。而那雲氏更象瘋似的撲向自己,撕打著,甄遠道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她發泄。末了,那雲氏累了便帶著下人去收拾東西。

這時的甄繯心口炸裂般劇痛。她只覺雙眼漆黑,按著心口,勉強站在那里,她突然轉身看向滿臉血污的父親,「這是真的嗎?你對得起母親嗎?」她盯著亭前石階,說得極低,卻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甄遠道久久看著她,無奈搖頭嘆息︰「那些陳年舊事我不想再提,我只能說我對不起兩個女人,對不起你們。」听後她面色青鐵,嘶聲喊叫︰「你錯了,你對不起的只有母親。」說完,她轉身跑回房內,看著那還未下完的棋盤,看著那簇新的舞裙,還有那未干的墨跡,她不禁痛哭失聲,她恨,恨彈劾爹爹的大臣,恨皇上。她甚至恨父親,若不是他與那何綿綿的話,自己何必去那登州,又怎會淪為七品縣令之女。不,她不甘心,想自己明明擁有無雙的美貌與聰敏,為何要接受如此慘淡的命運,她不能服,她要讓自己配上這世間上最好的男兒,去擷取高樓繁華。

馬車上,「姐姐,我們還會回來嗎?」五歲的玉嬈問道。「會的。」甄繯語聲里已是恨意,冰冷又尖利,「我會讓甄家回到以前,不,比以前更甚。」後來她真的回來了,不過是為了選秀。

雲府,雲墨林輕拈著須,眼中顯出憂郁之色,腦海中又閃出下朝時甘雲說的話,只記得那甘雲眸光流轉,略收斂起笑意,附在自己耳畔,輕道︰「真沒想到你女婿竟是這樣的人,是不是覺得悔不當初啊。可惜,可惜。」只听得他心緒紛亂,面上早已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突然,他眸光一灼,忽然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甘雲,你若好好待我,我自會和以前一樣,可若你再逼我,就別怪我無情了。」

話說那顧母葛鳳菲見浣碧身上的傷痕不禁大怒,吵吵嚷嚷的要去卸了雲氏,卻被顧林攔住,好言相勸,這才作罷。待浣碧傷好後,她便央求顧林為她找先生,教她琴棋書畫,自己更是教她女紅針織,日子久了,浣碧倒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度,不似以前尖酸刻薄。她每日里只是在顧林夫婦膝下盡孝,與如玉王姬處得也很融洽,于是在顧汾提議下,顧林便收了她為義女,並視如己出。

朝堂之上,甘雲指使兒子狀告顧林,說他縱子私闖官宅搶人,更查出他曾寫詩為苗忠賀壽等等,玄凌听後,怒斥顧林,並罰俸一年,自此,顧林請了大假,躲在家里閉門謝客,甘雲便獨攬丞相大權,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兩個月後,他突然上書,提出自己年老體弱,希望左丞相之職,回家養老。就在當天,玄凌拒絕他的辭呈,並封他兒子甘茂為都察院副都御史。自此,甘雲越發猖狂,他排擠任何不服從他的人,拉攏了有吉安侯薛從簡、都督沈自山等一批重臣,一時之間朝中都是他的眼線,但讓人費解的是,玄凌對此卻無任何表示。

甘靜心看著大紅緞繡鴛鴦雙喜的絲帳,金絲錦緞的百子被,還有床邊幾案一個漆金盤子里擺放的一些干果物什,她看了看一旁的玄凌,卻見那雙眸里濃濃的笑意,脈脈溫情,他忽然,俯身靠近,湊上她耳畔來,「喜歡嗎?」她一怔,只覺得心剎那漏跳,旋即又怦怦起來,頓時漲紅了臉,羞澀的低下頭,卻未見到他一瞬即逝的冷意。

宜修帶著剪秋往太液池畔走去,太液池湖風微醺,間或有燕兒掠過,扯動著楊柳一片。湖面上墨綠的荷葉簇擁著,遮掩著點點荷花。她在湖畔站下來,望著那些清荷,怔怔出神。這些日子,玄凌一直在甘靜心那里,更是賜于她椒房之喜,雖知道他不過是捧殺,可心不自禁還是一酸,想前世,那柔則、甄繯都被賜于椒房之喜,卻單單沒有她這個繼後,她不是沒有怨過,也曾一遍又一遍的告戒自己,不可貪,不可妒,她只求陪伴他就好了,那些只不過是身外之物,何必在意,可苦澀卻還是從眼里流到心里。記得那晚,玄凌在她耳畔低語︰「以後我做什麼都是為了除掉甘氏,你且忍耐一陣。」想起這里,她輕嘆一聲,略略心定。

「娘娘,披香殿的淺綠來報,說崔貴人發動了,你是不是去看看。」繡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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