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錦縭?」郎坤北走近一步。他又猛地停住,劍眉聳起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你想同我要回錦系六省?要回你的五十萬錦軍?你不覺得這很可笑麼?就像你之前說過的,成王敗寇,就是這個道理。我圈佔下的土地,一寸都別想著教我讓出去。」
錦縭听著他冷硬的話語,看著他盛氣凌人的模樣,她知道他是生氣了。她的姿態一低再低,語氣一軟再軟,聲音也一度壓低,很輕,帶著一股子怯懦和不易察覺的堅定︰「郎北,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郎坤北自然听得出來她的堅定。他本來繃緊的弦被她這一句話扯斷,心中怒火止不住滾滾燒起!他忽然大步走過來俯身逼近錦縭,他雙手鉗住錦縭的肩膀,像是兩把火熱的鉗子︰「好啊,終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錦縭,我本就想,你肯乖乖地回來我身邊,一定是另有所圖。果然叫我給猜中了!你又是在預謀著什麼?嗯?」
錦縭顧不得肩膀上痛楚,止不住地瑟縮忙不迭地解釋︰「沒有……我沒有……」
郎坤北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他拉起錦縭的一只胳膊,連托帶拽地將她拖出了包廂。郎坤北做這一切的動作太過迅速,完全不給錦縭反應的時間。她想要站起來走,可是她被他拉得摔倒在地,然後就一直沒有動彈的機會……她就像一只死狗一樣被郎坤北拉了出去。
他們兩個鬧出的動靜太大,李子林還有郎坤北其余的秘書、副官都聞聲過來。撞見了眼前的這一幕,當真是沒人敢上前說話……因為少爺的臉色,十分地差。
郎坤北一把將錦縭摜在地上,他的怒意絲毫不假掩飾,他眉峰高song,眸光迫人︰「說吧,你還指望著誰來救你出去,除了汪凱奇、章狄,還有誰能來幫你?錦縭,我已經把汪凱奇埋伏在寧夏的所有暗線一舉拔除,周懷楨的舊部也消滅殆盡,你還指望著你的錦軍對你忠心不二,肯為了你來與我撕破臉面麼?」
副官陳東文看不過去,忍不住上前來勸阻郎坤北。李子林一把拉住他,朝著眾人擺擺手,隨行人員都悄無聲息地退下。
錦縭被郎坤北甩到機艙門口,她覺得自己摔倒的一瞬間整個飛機都好像在搖晃……她還地上伏著,郎坤北的話剛一說完,她便轉過頭來沖著他搖頭。她說不出來話,只是搖頭。
郎坤北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他的手扶在膝蓋上,目光緊緊盯著她,像是能將她戳出來個洞。「我忘了告訴你,之前被你保留下來的錦軍軍統特工隊長暗寞已經被我收監。汪凱奇和章狄也都已經死了。所以我勸你,我肯放你走,你就乖乖地遠走高飛,避開我遠遠的,千萬別再想著打我和郎家什麼主意。」
錦縭的神經一凜。章狄死了?她求證地望向郎坤北,不出預料地看見他益發陰鷙的眸色……她趕忙低下頭。
她眼里的那一絲驚痛沒能逃過郎坤北的眼楮。郎坤北在她面前蹲下來,鉗住她的下巴迫著她抬頭看他。他仔細端詳探究著她的神色,譏笑起來︰「心疼了?」
錦縭垂下眼簾,她想搖頭,可是下巴被他鉗制著她根本動不了……她說︰「沒有……」
郎坤北嘴角嘲諷的意味更加明顯。他放開了她的下巴,而後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方褐色的手帕,擦了擦他捏過她下巴的手指。
錦縭眼睜睜地看著他這樣的動作,她的眼淚又一次決堤。她捂住眼楮死命忍著不肯教淚水落下來,她艱難地說︰「郎北,你現在,就這樣厭惡我?」
郎坤北不再看她。他站起身,背對她。
機長前來同他匯報︰「報告少帥,前方降落,請指示!」
「降落。」郎坤北說。
飛機滑翔一段之後穩穩落下。有衛兵過來機艙門口開門放梯。錦縭知道自己礙事,便扶著機艙門站立起來。等門開了,懸梯放好了,她第一個走下去。
迎面吹來干冷而凜冽的風,吹走了她的淚花,撕裂著她的肌膚和秀發。錦縭渾身一顫,打了個冷顫。她深深吸氣,嗅著這闊別已久的北方空氣。自小在塞北長大的人,還是習慣這份干冷,而不是廣東的濕漉漉。
她眷戀地呼吸著,再一睜眼時,慘淡的陽光刺得她眯起了眼楮。她走得很慢,郎坤北一行人已經走出去了。把她遠遠地落在了後邊。她想去追,可是她也終于明白了,去追求一個人屢次拒她千里的人,有多累。
她覺得這或許就是報應。她當初是怎麼拒他千里的呢?那手段……簡直卑鄙。
可是機場里並沒有人來接機。郎家為什麼沒有人來呢?莫不是听說她回來了?
錦縭繞過機場大樓。這樓才建了一半,冬天就沒有再動工,才只建起了兩層,工地上到處是磚石水泥。
她走到大樓東側面的拐角時隱約覺得不對勁……她好像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在錦縭還沒有做出反應的時候她就被一只手抓住,隨後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她卷入懷中緊緊箍住。她撞在這方堅硬的胸膛時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後她被人攜帶著猛地閃身一躲。
子彈釘進錦縭剛剛所站位置後邊的牆壁上。
這子彈是朝她打來的。她從郎坤北的懷中抬起頭,睜大了眼楮驚恐地看著他︰「有人要殺我……」
「別說話!」郎坤北壓下她的腦袋,迅速掏出懷中的槍,只听 兩聲,裝彈上膛,朝子彈打來的方向回擊過去兩槍。對方的狙擊手早已潛伏在此,一擊失敗已經棄槍而逃。郎坤北的這兩槍再快也都是打空了。
錦縭已經只剩下腳步是會挪動的,她的整個身子都被郎坤北掌控著,被他箍在懷里輕而迅速地沿著樓體向機場外部撤離。
李子林已經領著人將整個機場包抄。他遠遠地朝郎坤北打了一個手勢,郎坤北收回槍別在腰間,他嫌錦縭累贅,干脆抱起她大步朝機場外跑去。
錦縭覺得天旋地轉,隨後整個身體都失了重量……他竟然,抱她了。
陳東文一早在車邊候著,他將車門打開,郎坤北一把把錦縭塞了進去。錦縭在海綿座椅上顛了兩下,手扶住靠背才穩住身子。
陳東文忙道︰「少爺,對方潛伏的殺手只有一人,並且已經按照預先設定好的路線潛逃。還要去追麼?」
郎坤北從車里退出來的時候發覺衣襟被什麼扯住……是錦縭的手。她還是睜大了眼楮看著他,兩只手都死死抓著他的衣襟。郎坤北眉間的陰鷙不曾舒展,他看一眼她的手,說︰「你在里邊坐著。」
「那你呢?」錦縭忙問他︰「外邊……外邊危險……」
郎坤北深深地看著她。她又忽然把手松開了。她捂著自己的心口窩,驚疑不定地道︰「對啊,殺手是沖著我來的……威脅不到你們的。」
郎坤北扶著車門的上角,重重推上。
他轉過身來對陳東文道︰「去把那把狙擊槍拿來給我看。」
「是。」陳東文一溜煙地跑走了。
「等等!」郎坤北突然又叫住了陳東文。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會轉,竟然會犯這樣的錯誤……他一敲車門,敲出巨大的聲響,嚇得里邊的錦縭渾身一震。他高聲喊道︰「李子!解除封鎖,你親自送她回北殿。」
李子林當即指揮下去,他忙跑著過來,把槍別在腰間,不見了一貫的漫不經心嬉皮笑臉︰「是!少爺。」說完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郎坤北往車窗里邊看一眼,錦縭正趴在窗戶邊上望著他。他轉頭對李子林說道︰「記得,是北殿。我不回去,你不能離開。」
李子林已經坐下了。他的臉色有些沉重……李子林瞟了一眼錦縭,對郎坤北鄭重道︰「放心吧少爺。一擊不成已經打草驚蛇,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車子掉頭,向著遠離郎坤北的方向駛去,卷起一路灰塵。錦縭忙又調轉了一個方向,趴在後窗玻璃上望著。郎坤北已經和陳東文往殺手埋伏的地方走去了。
郎坤北看著地上的這一款狙擊槍,和槍口**的子彈殼,以及殺手掩蔽的藏身位置和月兌逃路徑,他已經說不出來什麼話。
陳東文遞給郎坤北衣服潔白的棉質手套,他接過來,戴上了。然後蹲下去,先是仔細看了一會,沒看出什麼來。他握著槍柄,抄起了這沉重的大家伙。
「少爺!當心。」陳東文有些緊張。
郎坤北不為所動。他一側頭,讓陳東文躲開了。陳東文剛剛站的位置正是狙擊手藏身的位置,借助周圍的一堆亂石枯樹枝掩藏自己。
郎坤北一腿支著,另一腿膝蓋點地,對著瞄準鏡,不停地轉換方向……郎坤北長長吐出一口氣,繼而吸進了一腔的冷氣。真冷。「從這個位置瞄準,我剛剛的藏身位置完全暴露在瞄準鏡中。包括我拉住她的全過程。」
陳東文狠狠地擰起眉。他看著槍身側面的英文,喃喃念出來︰「李-恩菲爾德,mk3型號……英軍專用狙擊式步槍,少爺……這……」
郎坤北拎著槍起身。他把槍扔在了亂石之上,摘下了手套。
「我們這個月剛與英方談定了一筆買賣。其中就有這款槍。少爺,除了我們,全國範圍內沒人買過這款槍了……況且魯詠辦事很牢靠,這機場在咱們降落之前的兩個小時里就已經全面封鎖戒嚴了的……」陳東文的聲音越來越弱。
郎坤北仍舊沒說話。他從褲袋里掏出一盒煙,點燃了。這一處亂石堆地勢較高。站得高看得遠,他能遠遠地看到寧夏省城里高song的鐘鼓樓,和西城的一座圓頂式建築,白色的滾圓的樓頂上豎立著一根高高的避雷針,直指蒼穹。
陳東文沒听見他的回聲,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殺手既然看見了少爺,那看起來未必是真的想殺少女乃女乃。老爺……或許只是想給少爺提個醒。可是少爺,這事怕是越來越不好辦了啊。你看,明知道咱們今兒回來,郎家竟然都沒有人來接機,這不是明擺著的麼……」
郎坤北剛吸了兩口就掐死了。他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