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芙蓉往事漫

作者 ︰ 沐沉

沉寂逛了一圈,在一個地攤上,看中了一個手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有些泛舊,是一個海豚扣的手鐲。不知道為什麼,看了就很喜歡,她指了指手鐲,問擺攤的老人,「老人家,這個手鐲怎麼賣?」

老人家渾濁的眼楮看向沉寂時,突然變得清明,「這手鐲不值錢,姑娘你看上了便是有緣,拿去吧。」沉寂還是堅持把口袋里所有的錢全遞給了老人,轉身要走的時候,老人在後面叫住了她,「姑娘,要學會原諒。」

沉寂愣了愣,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她不需要原諒誰,他們不需要她的原諒,她的原諒一分不值。

她記得4歲時父母把她寄養在日落村外公外婆家。其實這些年,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在外公外婆家吧。

庭院里有棵木芙蓉,開花的時候很美麗,不同的時間段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她喜歡坐在木芙蓉樹下和小表妹一起听外婆講故事,外婆講的那些故事她至今都不曾忘記。

外婆講故事的時候,她總是坐在小板凳上認真的听著,表妹暖暖卻不斷的打岔。這大概就是她和暖暖的不同吧,她從小性格就安靜,不像暖暖那麼活潑。

她記得有一天和表妹在庭院中跳皮筋,因為口渴便回屋里拿水喝。而她清楚的听見外婆對外公說︰「沉寂這孩子,太安靜了,我倒寧願她像暖暖那樣活蹦亂跳的。哎,老伴啊,我總覺得沉寂這孩子日後的路怕是不好走哇。」外公瞪了一眼外婆,怒道︰「說你老了你還不承認是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寧天的外孫女會差到哪里去?」

外婆沒有再說話,繼續剝手中的豆角。沉寂放棄了喝水,偷偷退了出去,一個人飛快地朝後山跑去。後山是滿山的茶樹,她坐在山上,望著湛藍的天空,看了好久好久。她知道自己是和別人不同的,她無法做到像表妹那樣對外公外婆撒嬌,她始終和誰都保持著疏離感,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8歲那年,她的媽媽寧碧笙終于記起了這個被遺忘四年的不討喜的女兒,帶著新衣服和新奇的水果來看她。沉寂死活不肯出去,不肯叫她一聲媽媽。

寧碧笙失望的走了,她走的時候,沉寂隔著木房子木板的縫隙偷偷看著忘記了她四年的媽媽。她真的很漂亮,她的一舉一動都很優雅,優雅的讓她不敢和她相認,她和外公外婆道別,目光四下打量,卻還是沒有看到沉寂的身影,嘆息了一聲,終是走了。

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沉寂的視線里,有冰涼的液體滑過沉寂的臉龐,沉寂知道,自己是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可是就是難過,控制不住的難過,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角落里失聲痛哭,明明是最親的人啊,可為什麼那麼害怕接近她。

不小心摔跤摔破了額頭,鮮血直流時她沒哭;為了保護表妹,被一群人欺負時她沒哭;被人吐口水,被人罵是沒人要的小孩時她沒哭;差點被其它小孩子的惡作劇淹死的時候她沒哭。

可是,看到這世界上她最親的人的時候,她哭了。無論過了多少年,沉寂都會想起那個畫面︰小小的身子透過木板的縫隙踮腳拼命張望著那個背影,看她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視線里,拼命忍住眼淚,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敢哭泣,因為她怕哭了就會模糊視線看不清那個背影,那個她最親的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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