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天司命還是沒有和慳臾他們一起離開。
慳臾縮在長琴懷里,這是在慳臾變成人形之後養成的習慣,即使慳臾多次反對,但是太子長琴仍以他尚且年幼外界凶險為由拒絕。時間長了慳臾也就懶得再做無用功,就算是天司命挑釁嘲笑也置之不理當做浮雲——畢竟比起人身安全,面子什麼的都是浮雲。
身旁流雲飛逝,腳下山川大地看起來渺小如塵埃,遙遙遠望便能見到一根仿佛支撐天地般的石柱,那便是即使在這洪荒太古也充滿傳說的天柱不周山。
莫名的氣息令望著不周山的慳臾心中生出恐懼,那是對上位者本能的恐懼。那麼,傳說不周山有著天地間最強的兩條龍——餃燭之龍,以及燭龍之子鐘鼓應當不是虛言了。
還好去的不是不周山……慳臾心中暗暗慶幸,同時不禁有些埋怨的想起突然跑掉的天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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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我和哥哥你們不一樣,可是很忙的哦~」
天司命笑眯眯的裝可愛戳臉頰,在半空旋身,寬大的過分的衣袍像裙擺一樣層層疊疊的飛揚而起。
「畢竟,這里太真實了嘛,像神輝mm一樣的人還有很多哦!~那些人,還有我都不能允許他們的存在哦。當然啦!只是讓他們回到原本的地方,有關這里的事也都會封印起來。不要用那種看殺人犯的眼神看著我嘛,哥哥~」
天司命哭笑不得的看著慳臾。
「我可沒那麼壞心眼哦~再說,消除異端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嘛~長琴公子,我哥哥就拜托你了。至少……嘛,總之下次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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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結束。
「什麼嘛!突然跑掉還找借口,不知道我最討厭說話留一半了嗎?可惡!下次再見到她一定要好好說說她!」
慳臾不滿揮舞著小拳頭,本就嬰兒肥的小臉更是鼓成了白白女敕女敕的包子,太子長琴低笑不止。
「長琴!不許笑!那個不孝敬兄長的家伙這樣就算了,你不許和她同流合污!」
「是是。不過司命姑娘的真性情並不讓人討厭,想必定然是有要事,不然她恐怕也不遠離開你的
太子長琴伸出手掌,將慳臾小小的拳頭完全包在掌心。
「我知道的啦!」慳臾癟癟嘴,金色的大眼楮游移著看向四周,小聲抱怨著「我也沒想讓她走的嘛……」
「呵呵……」
「不許笑!!!——」
「是是~」
長琴低頭看著興奮的望著下方山林的慳臾,那雙金色的眼楮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他怎麼會不了解天司命話中的欲言又止。蚩尤和他手下的得力將士突然消失,但是個個身受重傷,想要恢復元氣也非一時之功。
父神前日托青鳥傳信中也隱隱透露出伏羲將有動作,而他天生六感敏銳,也早有預感,如果真有一別,恐怕那一日也不會太遠了……如果可以,真希望日子一直這樣平淡而有生趣。天不遂人願……嗎?
「長琴?」
慳臾感受到太子長琴的視線,抬頭奇怪地看著他。慳臾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上次長琴突然說要離開一段時間的時候,之前也有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怎麼了?」長琴瞬間便回過神,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
「……你剛才看我的視線總覺得有點奇怪慳臾實話實說。
「是你多心了
心中驚訝,但太子長琴仍是沒有將心思流露于外,慳臾有時候敏銳的令人難以招架啊……難怪司命姑娘總喜歡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忽悠他了。不過,慳臾炸毛的時候真的很有趣吶~呵呵……太子長琴眯眼微笑,但那笑容慳臾總覺得有點危險。
于是慳臾果斷的放棄話題,干笑著轉過頭故作驚訝的指著前面。
「那就好……長琴!我們快要到了喲!」
感受著懷中慳臾僵硬的身體,太子長琴也不點破只是略略降下雲頭,讓慳臾能看得更清楚些。
「那就是司命姑娘說的浮水部族?倒是未受戰火之苦,也算得上慳臾說過的世外桃源了
看著下方欣欣向榮,人民面上都帶著朝氣的樣子,太子長琴頗為欣賞的點點頭。
「那我們快些下去吧!」慳臾有些迫不及待的從長琴懷中探出頭,金色的眼楮幾乎如同燭火般冒出光來,讓長琴看的失笑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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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這不周山周圍的地勢很高啊,中原都已經是春風遍地了,這里地上還有這麼厚的積雪
慳臾從太子長琴懷里跳下來,地上的積雪幾乎瞬間就沒過了他的小腿,積雪松軟反而令人難以掙月兌,慳臾忙得滿頭大汗才把自己從雪地里拔|出來。
太子長琴有些驚訝的看著雙手,慳臾外形雖與正常人類孩童一般無二,但真抱起來才注意到他輕的過分,感覺就如一片雲霧般,當真輕如鴻毛。也因如此他才會越發不願放手,直覺應當將他護在懷中呵護才會放心。只是這樣的想法隨時日越久也越發深沉,近乎執念,這……恐怕不是好事。
一道帶著怒氣的視線射向他,才將他從沉思中拉出。抬眼看去,卻是慳臾跌坐在地,樹上的落雪掉下幾乎將他埋了個結實,只露出一雙眼楮從雪堆中瞪著他。
可惡!為什麼長琴那家伙就能這麼瀟灑的站在雪面上啊?!嗚……好冷。慳臾的怨念近乎具象化背景一片陰沉,各種羨慕嫉妒恨的望著瀟灑臨風而立的太子長琴。
長琴止住笑,上前將慳臾抱起,隨手化去他身上的雪片,不留一點水痕。慳臾感到太子長琴懷中的溫暖,下意識地向溫暖之所里蹭了蹭。要知道就算他不畏冷熱,但是喜歡溫暖是人之天性,所以他這樣情有可原。
倒是頭頂長琴神情復雜,臉上不知是苦笑還是寵溺。
「咦?」
一聲微弱的低呼吸引了心思各異的兩人的注意,齊齊抬頭看去,一名衣著素雅,霜白長發以絲草為繩梳于腦後,神情豁達而明朗的拾柴老人站在樹下向這里看來。
然而太子長琴皺了皺眉,看得再仔細些,便注意到眼前的人左眼作靛藍色,像是嵌著顆映著海水的珍珠,與右眼的黑色迥然不同。這樣奇特的眸色,甚至超出了他所知——他所知道的人類,生來全是一色的雙瞳,只有妖物才生有異色,以昭明血脈之別。
可奇異的是,這人分明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類的老人,這樣一雙眼楮倒只能說是別致。唯一一點令長琴在意的,就是這老人身上濃重的神龍之息。那是絕無可能認錯的,被諸神畏懼的嗜殺的燭龍之子的氣息——早在來到這里之前,遠望不周山時就能清楚感受到的兩條神龍氣息之一。
長琴懷中抱著慳臾不方便行禮,也只是點頭向老者示意。
「失禮了。在下名為太子長琴,這是慳臾,在下等是听聞浮水之地有琴藝之大能者,故慕名而來
「呵呵,公子氣度非凡,小公子倒也生得可愛。浮水之地偏遠,兩位遠道而來當真是辛苦了
老人不在意的呵呵笑著,慈愛和藹,那雙異色的眼楮里充滿了喜悅,歡迎,淡泊種種光明的心緒,長琴無論如何也無法對這人生出戒心來,便也微笑回應。
「我看小公子有些畏寒,不介意的話,就去老朽的家中休息一下吧
老者熱情邀請著,慳臾立刻冒出頭來歡快地答應下來。
「謝謝你,老爺爺
太子長琴汗顏,若論年紀,只怕這老人還不夠慳臾年紀的一半吧?但是凡人年壽雖短,但在短短數十年中所能領悟的人生道理,有時也是發人深思,令人敬佩。這樣一想,慳臾倒真和小孩子沒什麼區別,除了年紀……
兩人隨老者向林中行進,沒多久便看到一座小屋,進入屋內只覺得布置干淨簡潔,慳臾有種看到長琴營帳時的感覺。只是這里多了一座火爐,而桌案上擺放的那把琴,木料雖說上乘,但尾端也已被火燒過,琴弦卻是少見的冰蠶絲,最奇特的,當然是對長琴而言,那把琴是七弦琴,而長琴常用的是五弦,有著最基礎的五音之琴。
慳臾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後世中七弦琴才是常見之物。若說要驚訝的話,‘太子長琴抱琴而生,好樂風雅’,長琴原身鳳來琴的五十弦才讓慳臾吃驚了好久。區區七弦,真沒什麼可驚訝的……
「兩位公子似乎對琴都頗為在意啊老者將爐上陶壺取下,給兩人各倒了一碗熱水,呵呵笑道。
「謝謝慳臾雙手接過,小口小口的啜飲,眯眼笑著,「其實我的琴藝都是長琴教的……對了,我記得浮水部族不是大旱缺水麼?怎麼……」
「呵呵,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者笑著坐下,「神龍賜予一枚龍鱗埋于井下,保佑我浮水永不為旱情所擾
「……倒沒想到傳說中那般可怕的燭龍之子,竟也有這般體恤憐憫之心長琴感慨頗深。
「呵呵,發端于情,自然感心動耳,神龍雖然暴戾,一樣具備七情,只需憑藉本心自然能感動他老者笑著辯護。
「萬物皆有情,世人倒是對神龍誤解頗多長琴了悟,長身而起對老者一拜。「老翁所言無不令人深思,長琴拜服。不知老翁名諱?」
老人伸手,手掌輕輕揉撫著慳臾的頭,慳臾眼神一動,老者十指均有弦紋,那是長期接觸某種弦樂器的留下的痕跡,看來……
老者笑言。
「老朽名叫師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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