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千千萬萬遍 第一章︰聖心孤兒院里,總有一個姐妹待你如家人(1)

作者 ︰ 蕭衿悠

美麗的夢和美麗的詩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沒能料到的時刻里出現。

初夏時節,正值六月雪的花期。

夕陽西下的西湖廣場,一群群落腳的白鴿在廣場中央騰空而起,一個瘦弱縴細的背影和她面前一副未完成的素描,構成這個時節最簡單的一副水墨畫。

叮鈴鈴,叮鈴鈴,「喂,允恩,你現在在哪呢?阿諾剛剛不知道怎麼了,喂它吃東西它也不吃,是不是生病了呀?!」。

「呸呸呸,別烏鴉嘴,阿諾一直都這麼健康,怎麼會生病呢,你先在家里等我一下,我馬上趕回去。」

顧不上手里還沒畫完的作業,允恩七手八腳的把畫具匆匆丟進雙肩包里,手臂夾著畫板就往回跑。或許是在這里坐了一下午的緣故,剛剛站起身的時候,腳麻了,踉蹌了兩下,整個人都撲倒在地上。「你,沒事吧?」正當她吃痛地揉著自己那被磕破的膝蓋,一個干淨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飄來,慢慢的一只手指骨節分明,五指修長白皙的手向她伸過來。她記得這個聲音,那是她夢里一直呼喚著她名字的聲音︰「小恩,小恩……」,她還沉浸在剛剛那魔幻般的聲音里,而現在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夢里還是身處于現實。見到眼前伸過來的手,不由得紅了臉。「額,那個……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頭也不敢抬地迅速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朝家里快速走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夢怎麼會和現實攪和在了一起?!或許剛剛是她犯魔怔了,把那個男子和夢里他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可是怎麼會有人的聲音如此相像,那樣的攝人心魄,仿佛中了蠱。又或許是因為她是聲控,在她的世界里好听的聲音的是一個樣,都是醉人的酒,都像他的聲音。

「小菲,怎麼樣,阿諾還是不吃東西嗎?」開了門,將鑰匙掛在了玄關處的掛鉤上,放下背包,允恩快步朝陽台走去。

「是啊」,小菲手里端著一盤蜜汁叉燒,嘴里嘟噥著「看著小寶貝兒這樣,現在就連我最愛的美食也誘huo不了我了!」

「我想它一定是前幾天受涼了,走,我們帶它去寵物醫院,趁現在還有時間」,說著,允恩把蜷在腳邊的一只白色薩摩耶抱起來,急忙朝門口走去。說起來,阿諾還是小菲在允恩18歲生日的時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只皮毛雪白色的薩摩耶。當時的小菲告訴她︰薩摩耶可是現代所有犬種中最漂亮的一種。當時的允恩自己一個人從a市到y城上大學,小菲怕她一個人寂寞,知道允恩喜歡狗,就背著爸爸媽媽到動物養殖中心去領養了一只。她記得允恩很小的時候就對她說過︰「我啊,喜歡那種很大很大的狗狗,而且還要全身雪白的,那樣抱起來會很舒服哦,呵呵~」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允恩那丫頭銀鈴般的笑聲,咯咯咯……

允恩和小菲從小就住在a市小島東側的聖心孤兒院,他們無話不談,他們是永遠的家人。小菲記得自己是因為小時候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母丟棄在孤兒院門口,她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為什麼會不要她,那些已經離她很遙遠的理由,她不想再去想。直到有一天,一個看起來大約四五歲的小女孩,扎著公主辨,穿著粉紅的泡泡裙出現在她的世界里。她依稀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只有六歲。

有一天,孤兒院組織全院的孩子去環島游。為了這次的旅行,孩子們都激動得好幾天睡不著覺。天剛蒙蒙亮,孩子們就早早得爬起來,開始在洗漱間梳洗。

孤兒院有個永恆不變的習俗,每天清晨六點,孤兒院的附屬教堂就會響起聖歌的旋律。

那首舒緩悠揚的曲子,是孩子都听不懂的英文。只有孤兒院里已經開始上學的哥哥姐姐們,偶爾能听懂里面的幾個單詞。據說,是為了紀念這個教堂里一個偉大神父而定下的這首歌為聖心孤兒院的聖歌。歌詞是沿用愛爾蘭詩人葉芝的一首名叫《down/by/the/sally/garden》的詩,小小年紀的他們听不懂歌詞的意思,只知道這首歌的旋律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是一種叫「家」的感覺!

那天清晨,也是初夏的味道,他們依舊像往常一樣在教堂禱告完之後,就按照院長的安排,鑽進了早已準備好的環島旅行專用小巴上。

院長告訴他們,聖心孤兒院一直都是由a市最大的地產集團傅恆所資助的,他們集團的董事長傅恆每年都會撥一大筆資金在慈善機構的籌建上。所以在孤兒院孩子們的心中,傅恆爺爺就是他們的上帝,而每年春節,傅恆爺爺也會帶好多好多的禮物給他們,並且陪著他們在除夕的午夜,隨著聖歌的響起,一起禱告望彌撒!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然後會對他們說新年祝福的話語︰祝他們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成長!所以,他們對傅恆爺爺是心存感恩的!

小巴駛上環島路,孩子們一路上都坐不住,幾個調皮的男孩還不時地將頭伸向窗外觀望,最後被嚴肅的院長給呵斥了一番,他們才乖乖地安定在自己的座位上,內心依舊澎湃不已。

這是他們第一次出孤兒院以外的地方游玩,由于孤兒院里的人比較多,院里制定的規則他們不得不遵守。每天除了在教堂附屬的學校上完自己應該上的課之外,其余的時間都是待在孤兒院的。雖然孤兒院內部的空間很大,但相對于牆外面的世界來說,孩子們還是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那里安靜,是心靈淨化的地方,信奉天主教的人都說那是人間天堂。

今天說是來環島游,其實是帶他們去島上新開張的游樂場玩。

晴空萬里,海風吹拂著小菲粉女敕的小臉,她感覺,連路邊的小草都是那樣可愛,都在朝她微笑,她突然就覺得自己的世界很美好,不知不覺,嘴角又向上揚了幾分。

當車開到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遠處漁港渡輪的鳴笛聲忽遠忽近,如同清晨美妙的樂章,勤勞的漁民伯伯們都早早地出海打漁了,海風里也伴著淡淡地咸味,她知道,那是海島上特有的味道。

傍晚,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們都回到了孤兒院,根據昨天老師布置的作業,今天他們要寫自己玩了一天的感受。

小菲向來不擅長寫文,相比起寫文,她更喜歡畫畫,在她的想象里,世界的精彩就應該用畫筆畫出來,五顏六色的繽紛童年的顏色。于是她也不顧老師有沒有硬性規定是要用寫的,就洋洋灑灑的在紙上涂涂畫畫。正當她畫得起勁的時候,她听到院門外一陣哭聲,隨後她就看到院長開門,帶進來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臉上哭得梨花帶雨,根本看不出是不是院里的孩子,只是從她身上穿的衣服看來,答案是否定的。那便是小菲第一次見到允恩。

「嘿,你叫什麼名字啊?」

搖頭。

「那你是孤兒麼?」

不說話。

「那從今以後我保護你好了」,這時允恩抬起頭看著小菲咯咯地笑了,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這麼好听的笑聲。

之後的允恩回憶起來,她說︰當時的名字是院長給取的,院長問她叫什麼,她也只是搖頭。院長說當時看她是個漂亮的孩子,為了感謝上天的恩賜,就給她取名「允恩「,只可惜她是被自己的父母丟棄在孤兒院門口的,那個時候的允恩還發著燒。是有怎麼樣狠心的父母才能做出這樣的舉動?被院長接收的第二天,允恩就高燒不退,醫生來了檢查才說︰是患有先天性心髒病。自從那以後,院長就特別愛護允恩。在小菲那群小孩子的眼里,好像院長就是允恩的親媽媽一樣。

日子就在小菲和允恩的小小願望里慢慢流逝。

快樂的笑顏伴著歸鳥的心-,緊閉的大門-,凝結了花兒所有的期望。輕輕地劃出一絲勾-,是那麼的無力。自我安慰的眼中泛著迷霧-,帶著期望與迷戀。望著那緊閉的希望-,輕輕地合上眼瞼-,微微地仰起-臉頰。重復著昨日-,一個孤單的身影在那晦暗的門角-,似隱若現。仿佛是一幅畫-,以悲哀為主題

直到5年後的一天,他們記得那是個深秋的午後,那是不尋常的一天。她們兩個從小養成的習慣---不喜歡睡午覺的習慣。當別的孩子都吃罷午飯去房間里睡覺了。也就只有他們兩個,即使躺在床上,也在小聲嘰嘰喳喳個沒完。無奈院長對允恩特別的寵愛,也讓小菲跟著沾了光,他們兩個擁有了別人都沒有的特權---可以不睡午覺!院長知道︰這兩個孩子一個喜靜,一個喜懂,在她眼里,這是最讓人頭疼的「組合」。來硬的讓她們睡午覺肯定是行不通的,那索性隨著她們好了,只有不吵到其他的孩子,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于是兩個小淘氣跑去孤兒院平房後面的一塊沙地上玩泥巴。

她們喜歡用沙土堆城堡,雖然這里的泥沙沒有島上環島路海邊的沙子細膩,但是在她們的眼里也是「建築」的上好材料。允恩負責尋找適合的泥土,而比較有創造天賦的小菲就負責堆出美麗夢幻的城堡。她們齊心協力,便能在不一會兒的功夫里,化腐朽為神奇。在她們的潛意識里就覺得自己親手搭建的城堡里住著精靈,它們會讓城牆外的她們美夢成真!

「小菲,小菲,你快過來看。」

「干嘛啦?」正在玩泥巴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菲听到允恩急促的呼聲,有些不耐煩的用髒兮兮的手去擦臉上的汗。

「他們,是誰啊?」允恩小聲地問道。

「額,可能是來領~養小孩的吧!」小菲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手上堆泥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在她們的小小空間里,她們知道有些自己不太渴望的事情將要發生了。

這些年里,不斷有年輕的夫婦來孤兒院,像是挑小雞仔一樣的看著他們一個個。他們不喜歡這樣的人,至少她們兩個是不喜歡的。即使那些大人臉上堆滿了笑容,看起來那樣的美麗動人,她們也是不喜歡的。如果她們其中一個被他們挑走了,另外的那個都不會願意的,即使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內心深處也是不願意的。

或許,他們是上帝派來解救他們的,是來給他們一個溫暖的家的人。在其他孩子的眼里可以看到那種渴望的陽光,在她們身上是看不到的。

不願分開,才是她們兩個最終的目的。但是往年來,這麼多來領~養孩子的年輕夫婦里,沒有一對是願意將她們兩個同時帶走的。要麼是肯要她,不肯收養另一個,要麼相反!

她們受夠了這樣要面對分離的提心吊膽。每次孤兒院里出現陌生的,充滿笑容的臉的時候,對她們來說都是一種威脅。

不過,這麼多年,院里的孩子也陸陸續續的被收~養地差不多了。剩下的要麼就是年齡太大,又不滿18周歲的孩子。很多夫婦覺得這樣的孩子已經漸漸地有了自己的意識,管教起來不太容易,也就作罷。唯獨年齡還不算太大的,也就只剩下允恩和小菲了。

「小菲,你過來一下」,院長在沙堆旁找到了她。

「哦,就來。」這句話是她憋紅了臉,半天才擠出的幾個字。允恩看到了小菲水汪汪的大眼楮里擎著淚,又不敢當著她的面掉落。轉身的剎那,終于流了下來。掉在沙子上,形成了兩個坑,隨即又被小菲自己經過的腳步踏平了。仿佛剛才那一幕只是允恩的幻覺,可是她能明顯地感受到小菲內心的悲楚。

走廊上,戴著金絲框眼鏡的院長正在等著小菲,在她看來這是一個好的時機。至少對于小菲來說,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改變她命運的機會。

「來,小菲,這兩位就是你以後的爸爸媽媽了,他們看了花名冊上的名字,指定說是要帶你走。」院長帶笑地說到。

允恩偷偷地跟在院長和小菲身後,當院長關上辦公室的門時,她就躲在辦公室的拐角處,听到門里面傳來了一男一女的對話︰瞧瞧,這孩子長得多乖巧水靈,一看就是個听話懂事的好孩子。

下午,那對夫婦就辦好了領~養手續,很速度。傍晚的時候,小菲在屋後的沙堆邊找到了允恩。

「小小恩,我要走了。以後我也會有自己的家,有爸爸媽媽。」小菲盡量讓自己的話語听起來愉快一點兒,那是她對允恩的專屬昵稱,她的眼里,允恩就是一個小公主般的女孩,從她第一天見到她就是。

「你以後還是可以去找我的啊,我也會常常回來看你的,雖然我們不再生長在同一個地方了,但是你永遠都在我的這里」說著,小菲用手指輕輕指了指自己心髒的地方,那里此刻是生疼的。

說著用另外一只手從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吊墜,打開手掌,攤開在手心里的是一個天使模樣的銀飾。

「從前,你總是吵著說要我把這個項鏈送給你,說你長得比較像這個吊墜上的安琪兒,我每次都拒絕,說總有一天它會是屬于你的,你還是不肯罷休。這個,是我出生的時候,我的父母戴在我的脖子上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不要我了。可是我不恨他們,如果不是那樣,我怎麼會遇到你呢?!」

「現在,我把我的護身符送給你,我眼里的美麗安琪兒。希望它的能量能傳遞給你,讓你每天都擁有簡單的快樂。」

從允恩的對面繞到她背後替她戴上這個還沾有自己體溫的東西。

「相信我,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不是麼?」

看著低頭不語的允恩,小菲無奈地轉頭,準備離開。

「小菲,你答應我的,你一定要過得快樂。」允恩突然說。

「嗯,我答應你的,你也是哦」,小菲背對著允恩答道。

那天,夜幕降臨時分,下雨了。初冬的第一場雨,帶來了冬季特有的寒冷。

其他的孩子都去門口送小菲,唯獨允恩沒有去,院長勸過她,可是她不听。當听著大門外汽車的發動機啟動的聲音伴隨著雨點敲打鐵皮屋檐的聲響時,一滴無聲的淚從允恩眼角滑落,侵入冷凝的空氣中,消失了。

她知道︰「這樣的小菲,以後會生活得更快樂。只有這樣,小菲才能有可能實現去法國留學的夢想。她知道她有多熱愛建築藝術,更愛那片唯美的國度。那里是藝術的天堂,在那里,小菲也能如同那時電視上廣場上的那群白鴿一樣,展翅高飛,飛向那片屬于自己的寬廣碧空。」

至少10歲的允恩當時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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