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封休書,她經常練習,每次姬薄情惹她生氣,她就在書房練著這封休書。舒愨鵡
今天,這封休書,終于要面世,發揮作用了嗎?
她一遍一遍的深呼吸,盯著這封字跡娟秀剛勁的休書,抿著柔唇。
旁邊的小昭,沏茶過來,將茶杯遞給宴卿離。
宴卿離伸手接過,打開查蓋,飲了一口茶水,緩解心中那焦灼的痛意鉭。
小昭捏著自己的頭發,看著這封休書,微微一笑道,「公主每回生氣的時候,總是練字,而且還練的是休書,這真是個不錯的法子呢!既能泄憤又能提高自己寫字的水平,以後小昭也要跟公主學習……」
小昭笑著,看著桌面上的那封休書,眼楮彎彎。
宴卿離放下茶杯,連小昭都覺得,自己只是寫休書泄憤,她沒有想過,這封休書,終究會發揮作用嗎抉?
看著小昭隻果般的小臉,她沒有說話,只是將休書折好,然後放入了信封之中封緘。
「公主,剛剛駙馬派人回來詢問公主,中午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他去凡間帶回來給你!」小昭繼續說道。
宴卿離咬牙,縱使有想吃的東西,她也不稀罕他去凡間帶回來給她。
現在她已經打算休夫,他才開始討好她,不覺得晚了麼?
宴卿離拿了休書,然後出了公主府,直接去了悟道酒樓,找龍劍武。
龍劍武雖然是一個半吊子修士,但是混跡于天上地下多年,所以知道的東西很多。他應該可以告訴她,她若是想要強勢休夫,需要怎麼做。
龍劍武看了那封休書,眉頭緊皺,然後將休書擱在一邊,「小離,你真想好了,以後不打算跟姬薄情過下去了?」
宴卿離點頭,過什麼過?
他心里根本沒有自己,左右一個喬顏,右邊一個赤桃,她快受夠了。
再說,自己跟他成親一百多年,他似乎對自己的修行,根本沒有任何幫助,她相信沒有他,她一樣可以得道成仙。
「其實,這天上,上神的數量真的有限,你能找到一個上神相公,是多少仙子求都求不來的,你確定要休掉姬薄情,然後將他讓給別的仙子?」龍劍武繼續問道。
宴卿離眸光淬冷,坐在那里的身體徒然一僵。
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休掉姬薄情之後怎麼樣,不過憑著他的容貌和修為,想要再找一個妻子,一點都不難。
自己真的,就這樣將他推出去雙手讓給別的女人嗎?
可是不讓,能怎麼辦呢?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和自己在一起,也只是一些別有用心的權宜之計。
就算是自己真的很愛他,真的很舍不得他,也沒有辦法啊……
只要他一日的不愛自己,或者愛比自己少,自己就不能接受。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篤定了什麼一般,緩慢開口,「沒錯,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要休了他,我和他已經沒有辦法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龍劍武點頭,放下休書,擰起眉頭沉靜的道,「若是你想休了他,只要經過青丘女帝的同意即可,也不是太麻煩!」
「現在我母皇對他,比對我還要寵愛,我早就上書母皇,告訴母皇我有休夫的打算,可是母皇只當我在胡鬧而已!」宴卿離蹙起眉頭,嘆息一聲說道。
龍劍武再次點頭,「既然這樣,我就想辦法,將你的這封休書,上呈給天界的王母,她一向見不得男人三心二意。既然姬薄情左邊一個喬顏,右邊一個赤桃,王母定會幫你,站在你這一邊!」
「真的能行嗎?」宴卿離低頭,看著龍劍武說道。
龍劍武微微一笑,將休書折好放進信封,「你小瞧我了吧?王母身邊的百花仙子的第一仙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去求她,這事兒準成!」
「那這封休書,呈到王母面前,大概需要多久?」宴卿離繼續問道。
龍劍武搖頭,「不會太快,你也知道,王母自從蟠桃會之後,就去了西天听佛祖講經,起碼等她回來,這
事才有眉目!」
宴卿離點頭,「那我等著你的消息!」
同龍劍武又聊了一些有關修行方面的事情,宴卿離這才懨懨的離開悟道酒樓,自然沒有忘記順手帶走幾包悟道茶葉。
回到公主府,家里一切如故,她百無聊賴,在她休夫的結果沒有下來之前,她不想再繼續修煉,于是沿著公主府轉悠了一圈,她去了司願衙門。
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里了,初來這里的時候,母皇將司願衙門交給她,可是她一介凡人,哪里會打理什麼司願衙門,只能在每日別人的嘲諷和挑錯中度過。
後來有了姬薄情,她就將衙門里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姬薄情,這家伙處理起衙門的事情,游刃有余,她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
畢竟一個上神,打理司願衙門,在眾仙看來,肯定是大材小用了。
可是姬薄情和她成親的時候,就注定了大材小用。
一個修為幾乎和母皇平齊的上神,管轄一方仙土,綽綽有余了,呆在這青丘山,何止是大材小用,簡直是屈才。
她神色懨懨的來到司願衙門,衙門里的一切照舊,妙音和妙容正在圍著幻鏡議論著什麼,一見她走了進來,兩人同時站起身行禮。
「見過公主!」妙音和妙容,恭敬的說道。
宴卿離擺手,示意兩人平身,然後走到幻鏡前面,幻鏡里的場景,還在繼續。
那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正跪在青銅像前面許願,青銅像是九尾狐族第一任祖先的塑像,看上去有些年頭。
她抬眸看著銅像,淚眼漣漪,「若是神仙有靈,請求您再讓我見一眼我的女兒,青蓮死而無憾!」
接著,她跪在地上,深深的三個叩拜,守在仙廟不願離開。
「怎麼了這是?」宴卿離指著銅鏡里的女人,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這個女人,已經守在這里三年了,每次許下的願望,就是想見一見她的女兒!」妙容蹙起眉頭,眸光若有所思的道。
「那就滿足她的願望啊,只是見一見她的女兒而已,這有很難?」宴卿離渾不在意的說下,繼續拿著玄鏡,監視那女人的行蹤。
為什麼,這個女人的容貌,自己覺得這麼熟悉呢?
她的眉眼,她的淚光,還有她的音容,以及她跪在地上的一舉一動。
妙容和妙音互視了一眼,繼續說道,「公主有所不知,這個女人,名喚青蓮,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可是三年前忽然失心瘋,鬧著要出家。出家未成,她的家人就在這里捐了一座廟宇,給她整日的守著,也算圓了她的一個念想!」
「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家?」宴卿離看著幻鏡中,那青色衣袍的女子,微微的蹙起眉頭。
妙音點頭,「這個女子,尚未出閣,也從未有過孩子,所以,她哪里有個女兒呢?她這願望,著實為難我們了!」
宴卿離一听,頓時覺得好奇,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她站起身,拿了幻鏡,想要看清楚這個女人的一生。
可是幻鏡中顯示,她生活富足,將來會嫁給一個很愛她的相公,幸幸福福的一生,她究竟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搖晃著幻鏡,宴卿離撇嘴,「查過她的前世今生了沒有?」
妙音搖頭,「凡人投胎之前,都會先飲下孟婆湯,她哪里會記得她的前世今生?」
「沒有例外嗎?」宴卿離放下幻鏡,然後回頭看著妙音。
妙音繼續搖頭,「有例外,若是凡人因為什麼原因,忽然記起了前世,那麼她的大腦會經受不住那麼多記憶的沖擊,會發生精神錯亂,也就是,凡人常說的,失、心、瘋——」
妙音的聲音一頓,臉色驟然慘白。
難道,這個女人,就是記起了前世的事情,所以跪在神龕前面,想要見前世的女兒一面?
妙容也明白過來,慘白著一張臉站在那里。
宴卿離眉頭蹙的更緊,「去司命衙門看看,這個女人的前世究竟怎樣,若是不太難的話,就圓了她
的這個心願吧!」
妙音搖頭,「使不得,這樣會改變很多人的命數,若是她前世的女兒,已經轉世投胎,豈不是又要穿梭時空,將她的女兒弄來異世?」
宴卿離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這倒是個問題。
穿越發生在她身上,已經讓她苦不堪言,不能這麼自私的為了一個人,就攪亂這麼多人的生活。
她靜靜的站在那里,想著解決的辦法。
「其實,公主不必苦惱,她一個人的願望,實在微不足道,神仙沒有辦法滿足每一個人的願望的!」妙容站在一邊,安慰著道。
宴卿離嘆息,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她始終放不下那個漂亮的女人。
不知為何,她看見她的眼楮,還有她殷切的淚水,胸口的位置,總是莫名的疼痛。
里屋,姬薄情碩長的身體走了出來,他一見宴卿離在這里,顯得頗為意外,挑了挑好看的長眉,「小離你也來了?」
宴卿離點頭,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她轉身離開,從始至終,都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腦子里全部都是剛剛那個青蓮,滿眸的淚水,還有殷切的眼神。
她的前世,是怎樣的呢?
她的女兒在前世,又是如何離她而去呢?
該是怎樣的執念,才能讓已經飲下了孟婆湯的她,在這一世,繼續想起了她的女兒。
宴卿離來到了獨秀峰,卻始終沒有辦法靜下心來修煉。青蓮淚眼婆娑的畫面,一次次浮現在她的眼前。索性,她不再修煉,掐了一個訣直接下凡。
她化作了一個七八歲小姑娘的模樣,然後走進了仙廟。里面,那位青衣的女人,正在打掃著神龕,看見宴卿離的第一眼,她震驚了,張大了嘴巴。
青蓮的兩只手,不住顫抖,拿著掃把,幾乎站立不穩。
她喃喃的叫了起來,「小離,你是小離……」
宴卿離怔住,她下凡無數次,可是從來沒有被人認出過她的本尊,這個女人,竟然有如此神通,能一眼看透她?
女人激動起來,丟下掃把緊緊的抱住了她,眼淚頓時洶涌落下,「小離,我是媽媽,我是媽媽啊……」
宴卿離覺得,胸口的地方,被什麼喚醒,眸中的淚,無法抑制的就落了下來。
她的雙手,摟住了女人的身體,因為七八歲的小女孩兒,還沒有開始發育,所以只能打齊女人的大腿。
她張了張嘴巴,想要叫一聲媽媽,可是喉嚨的地方,似乎被什麼卡住,她半響不能出聲。
女人哭的更加厲害,念念有詞的謝謝佛祖顯靈,她抱著宴卿離,淚流滿面,「小離,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媽媽弄丟了你,媽媽好自責,小離……」
宴卿離淚流滿面,看著這個容貌清絕的女人,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
不用再去問司命衙門,她已經明白,這個常伴青燈佛祖的女人,是她那一世的媽媽。
那一世,她和媽媽一起逛街,原本她挽著媽媽的胳膊,可是卻被人、流沖散,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不在原地,而媽媽也已經不見。
她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帶上了九重天的青丘山,然後在這里莫名其妙的做了三公主。
而她和媽媽,從今以後再也沒有辦法相見,她只是听說,媽媽和爸爸,都會過的很好很富足。
「我的女兒,你去了哪里,你怎麼會突然變作了八歲時候的模樣?」女人撫模著宴卿離的小臉,眼楮已經哭的紅腫,眼淚更是布滿了整個臉頰。
宴卿離哽咽著,卻說不出話。
為什麼說不出話,為什麼?
她要告訴媽媽,她過的很好,她現在是半個神仙了,她要讓她放心。
可是無論她怎麼掙扎,開口的,都是一些「咿咿呀呀」的聲音,根本沒有辦法說出半個完整的句子。
青蓮見宴卿離實在沒有辦法開口,她捧住她的小臉,壓低了
聲音,「小離,媽媽問你,你點頭或者搖頭,好不好?」
宴卿離點點頭,眸光含淚的看著自己的媽媽。
青蓮隨即也點頭,「你是不是媽媽的女兒?你是不是叫做宴卿離?」
宴卿離點頭,淚水已經再一次彌漫。
「是不是佛祖派你下來,圓媽媽的一次心願?」青蓮繼續說道。
宴卿離沒有辦法,只能繼續點頭。
「我的好女兒,你知不知道,那一世你消失了之後,爸爸和媽媽幾乎瘋掉,我們找遍全世界,可是都沒有你的蹤跡,寶貝兒,女兒,你究竟去了哪里?」青蓮說著,眼淚再次彌漫開來。
宴卿離沒有辦法開口,只能繼續抱著母親。
這才是她真正的母親啊,宴紫蘇只能算是她生理上的母親。若是她突然從宴紫蘇面前消失,宴紫蘇肯定不會如媽媽這樣執著的一直找她。
母女兩人,抱頭哭了半天,終于到晌午十分,青蓮起身做飯,宴卿離跟著媽媽一起。
她拉著媽媽的衣角,仿佛小時候那樣,看著媽媽的背影在廚房忙來忙去,然後將魚煎的呲呲作響。
八歲的小孩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她仰著頭,剛好可以看見,女人燒飯時候,漣漪的眸光。
求了三年,終于求來了母女的團聚,她在心里,自然是十分感恩的。
只是,小離來的太突然,她也不知道,小離可以跟在她的身邊多久。
燒了好幾個菜,沒有一樣是葷的,為了祈求能見小離一面,她已經吃齋多年。
青蓮歉意的看著宴卿離,「小離,等下午的時候,媽媽去買幾條魚,做你最愛吃的紅燒魚!」
宴卿離搖頭,能夠吃到媽媽做的菜,她已經很滿足了,不管吃什麼,心里都是覺得感動。
可是這感動,為什麼帶了一絲絲的苦澀之意。
她的媽媽,她在那個世界心心念念著她的媽媽,縱使轉世投胎,依舊用自己的執念,在等著她啊……
可是她能做什麼?她只能坐在這里,陪她吃一頓家常便飯,甚至連開口說話都不能。
宴卿離咬著筷子,眼淚已經墜落。
女人上前,擁抱了宴卿離,「寶貝兒,我的女兒,不哭,不哭,媽媽愛你,只要能見你一面,媽媽願意守著青燈一輩子!」
宴卿離哭的更加厲害,將頭埋在女人的懷中。
女人眼楮通紅,「小離,你為什麼忽然成了八歲的樣子,不過媽媽都已經轉世,別說小離了,小離八歲時候的樣子,跟那個世界的時候,一模一樣呢,只是那個時候,小離沒有現在這般愛哭!」
宴卿離放下筷子,摟著女人的身體,輕嗅著女人的體香,那是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啊。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快的宴卿離幾乎來不及多想。
晚上的時候,女人在燈光下忙碌著什麼,宴卿離看的出,她正在幫她縫著花裙子。
她記得小時候,同學都特別羨慕她,因為她的裙子是最特別的一個,因為是手工縫制,外面買不來的。
媽媽的手特別巧,總是能將各種布料,做成漂亮的裙子,枕頭,還有布鞋。
那個時候,多溫暖!
媽媽的手很柔很縴細,總是在早上的時候,一遍遍幫她梳著頭發,將她摟在懷中,哼著最動听的歌謠。
後來長大了,媽媽不再做衣服給她,可是卻會把每個月的工資一股腦交給她,讓她去買最漂亮的衣服和最美味的零食。
媽媽總是笑著看著她,然後說,以後她要親眼看著,她的小公主出嫁,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可是終究沒有等到,她就被一道仙法召回了青丘山,開始了漫長的修煉生涯。
在青丘山的日子,不是不想念媽媽,可是想念的多了,後來也就麻木。
而且她以為,沒有了她,爸爸媽媽也會幸福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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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且因為她的緣故,他們生活的會更加富足,這一切都能彌補忽然失去女兒的遺憾。
可是沒有想到,富足的生活,一帆風順的人生,依舊沒有辦法填補他們失去女兒的痛啊……
宴卿離看著媽媽在燈光下縫補衣服,忽然覺得一陣頭暈,她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眼前站著的,是姬薄情,他冷著臉,眸光森冷的盯著她。
宴卿離覺得另外一個自己,從八歲小女孩兒身上走了出來,蹙著眉頭站在姬薄情的眼前。
「你竟然,私自篡改凡人的命數,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遭來天罰!」姬薄情冷聲,怒喝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