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離覺得另外一個自己,從八歲小女孩兒身上走了出來,蹙著眉頭站在姬薄情的眼前。舒愨鵡
「你竟然,私自篡改凡人的命數,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遭來天罰!」姬薄情冷聲,怒喝著道。
「我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宴卿離冷眸看著姬薄情,咬著下唇,眸光森森冷冷,帶著幾分恨意。
姬薄情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溫和一些,「小離,青蓮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情,這其中必有蹊蹺,你不能呆在這里,立刻跟我回青丘山!」
「不管有什麼蹊蹺,我都要留在這里陪著我媽媽,要是你識趣的話,就立刻恢復我的聲音,讓我安心的陪著媽媽一輩子!」宴卿離冷聲道鈳。
姬薄情搖頭,「不可能,每一個神仙若是想要下凡歷練,都必須由司命衙門批準,你這樣私自下凡,是違反天條的大罪,若是天上追究起來,母皇也保不住你!」
「我再說一遍,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天罰就天罰,我才不怕,頂多是落的個魂飛魄散,若是不能陪著媽媽一輩子,我寧願現在就魂飛魄散!」宴卿離嚷嚷著道。
姬薄情深吸一口氣,「我看你是瘋了!明」
他伸手,一把拽住了宴卿離的手,「跟我回去!」
「我不回,我不回!」宴卿離大叫起來,捶打著姬薄情,可是姬薄情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她就朝著青丘山飛去。
青丘山,公主府。
宴卿離被關在了一個水晶氣泡之中,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法術,但是只見姬薄情輕輕的揮手,一個碩大的泡泡,就將她包裹起來。
她在里面著急的跳腳,卻怎麼都掙扎不開。
凡人的壽命很短很短,若是她在這里被姬薄情困個幾十天,那麼媽媽這短暫的一生就結束了,她只能抱憾而終。
下一世,她不一定還能再想起她,想起她這個女兒。
所以她不能在這里被困著,她必須想辦法出去。
她在泡泡里面大叫大跳,「有人嗎?有人嗎?放我出去!」
「姬薄情你個混蛋,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小昭,小昭……」
她大叫了起來,可是沒有用,她的聲音似乎傳不出去,只能震的她耳膜嗡嗡作響。
她捂著自己的耳朵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忽然,她想起什麼。
青丘山所有的願望,都可以在玄鏡中浮現,她被關在這里,無法出去,也沒有辦法通知外人,可以許願。
她抱著拳頭,開始默默念叨,「妙音,妙容,速來救駕——」
妙音手中的玄鏡,浮現宴卿離的願望。她瞪大眼楮,然後一拂玄鏡的鏡面,里面被困在泡泡中的宴卿離,立刻出現在鏡面,清晰無比。
「公主?」妙音大叫起來。
妙容湊過來看了一眼,一見這是駙馬的仙術,隨即著急的道,「快,快合上玄鏡,當做沒有看見的樣子……」
妙音點頭,剛準備合上玄鏡,里面的少女蹦跳著尖叫起來,「不準合上,妙音妙容,我知道你們看著我……」
兩人的手頓在那里,面面相覷。
「我告訴你們,我被困在翠卒苑的地下室,立刻過來見我,不然我稟告母皇,治你們個大不敬的罪名!」宴卿離的尖叫聲,從玄鏡中傳來。
妙音和妙容,一臉苦色,兩人回頭看了一眼屋內,伏案工作的姬薄情,坐在那里心里犯難。
她們記得,青丘女帝最為護短,曾經公主府有個丫頭,只是背後說了幾句小公主的不是,被女帝听見,就貶去了畜生道。
她們若是被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下場肯定比貶去畜生道還要淒慘。
沒有辦法,妙容負責去穩住駙馬,妙音站起身,朝著翠卒苑的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內,宴卿離繼續嚷嚷,「妙音,妙容,趕緊出來見我,趕緊……」
「公主!」妙音為難的看著她,低低的說道。
「妙音,快,放我出去,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宴卿離趴在透明的罩子上,看著外面道。
「公主,你太高看妙音了,這是尊上的仙術,我怎麼可能解的了?」妙音怯怯的說道。
「能的,你一定能!」宴卿離站在里面,急的跳腳。
她已經被關在這里好幾個時辰,留在媽媽那里的法身,肯定已經消失不見。
若是媽媽發現她消失,定然傷心欲絕。
好不容易見面,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她就這麼消息了。
這對媽媽來說,該是怎樣的打擊?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下去見媽媽一面。
其實,她身上有一個燃珠,只要點燃,就能召喚母皇。
可是若被母皇知道,她想下凡私見前一世的媽媽,非抽死她不可,更別提放她出來了。
她在里面急的跳腳,妙音也在外面十分為難。
「公主,不如你就等等吧,等駙馬氣消了,自然會放你出來!」妙音站在那里,撇著嘴巴說道。
「不行,等他氣消了,我就來不及了!」宴卿離不住的跺腳。
「妙音,你試試看,試試看解開這個仙術,打不開,我也不怪你!」宴卿離站在里面,著急的說道。
妙音沒有辦法,只好放下玄鏡,然後施法幫她解仙術。
只是她這點法力,在姬薄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那個軟綿綿的泡泡在那里,紋絲不動。
她累的氣喘吁吁,「公主,不行啊……」
宴卿離蹙起眉頭,「你去找晉源哥哥,去九翟星君的府上,你告訴晉源哥哥,小離有難,求他速來幫忙!」
妙音點頭,「可是此去九翟星君府路途遙遠,去了之後,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見蕭公子!」
「你去試試,妙音,拜托你快一點,這對我很重要!」宴卿離急的跳腳,她指著妙音手中的玄鏡,「鏡子留下來給我,你速去速回!」
妙音只能留下玄鏡,然後騰雲飛去。
宴卿離念了一個咒語,讓玄鏡映出凡間青蓮的身影,趴在透明的泡泡上,心痛如絞。
青蓮看著旁邊,熟睡的小女孩兒,她微微一笑,拿了衣衫蓋在小女孩兒的身上。
只是她剛剛蓋在她的身上,小女孩兒忽然就消失了,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衣服軟趴趴的滑落,她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巴,看著小女孩兒坐過的地方。
小離,她的小離……
「小離——」她大叫一聲,哭了起來,然後整個寺廟的跑著尋找宴卿離。
清涼寺中,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才一天,他們見面才一天,小離怎麼又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呢?
寺廟里面找不到宴卿離,她就出去找,逢人就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八歲的孩子,她是我的女兒,她叫宴卿離……」
所有人都搖頭,有些認識她的,只是奇怪的看著她。
早些年,就听說過青家的大小姐瘋了,這麼看來,是真的。
她尚未出閣,雙十年華,哪來的孩子?還八歲的女兒?
誰二十歲能生出八歲的孩子?
青蓮整個鎮子的尋找,哭喊著宴卿離的名字,她眼楮紅腫,整個人倒如真的得了失心瘋一般。
所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宴卿離心如刀割。
媽媽沒有瘋,媽媽只是太想她了啊……
是她不好,顧念不周,才讓媽媽落入今天的境地。
她在透明的罩子里面哭著,看著鏡子里面逐漸憔悴的女子,「媽媽,媽媽,我在這里,小離在這里……」
可是她的聲音,沒有辦法傳入玄鏡之中,她的眼淚也蜿蜒
在臉頰,淒苦的站在那里,恨透了姬薄情。
一晃三天過去,地下已經是三年,青蓮老了很多。
屋子里面落塵,她舍不得拂去,只是傻傻的坐著,看著宴卿離坐過的地方,喃喃自語,「小離,小離……」
她盼了三年,才求得一面,現在又一個三年過去了,是不是又可以看見小離一面了呢?
她眼神呆滯,口中呢喃不停,雙目無神的看著桌子,動也不動。
青家其實對這個瘋掉的女兒不錯,請了不少人照顧她的起居飲食,也請了不少人,看她的瘋病,只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好。
青蓮的母親,苦口婆心的勸解,「小蓮哪,你年紀輕輕,何苦這般……」
她不停的試著眼淚,婆娑淚眼看著青蓮。
青蓮只是坐著,嘴巴里面念念有詞。
老人家在青蓮的對面坐下,青蓮尖叫起來,「那是她的位置,那是小離的位置,起來,起來——」
老人家嚇的一愣,只能站起身,默默的擦拭眼角的淚。
這個女兒,似乎瘋的更加厲害了。
有眼尖的下人,在凳子上發現了一根毛發,似乎,不是人類的頭發。
拿過去仔細一瞅,這才發現,原來竟然是狐狸毛。
青家頓時警醒起來,青蓮這不是瘋了,而是招惹了什麼妖精嗎?
清涼寺有妖精的傳言,開始泛濫開來,青蓮更是被所有人指指點點,瞬間老去。
當有人背後議論清涼寺的狐狸精的時候,青蓮總是尖銳的跟人吵架,「小離不是狐狸,不是,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可是有誰信?只能說她瘋的更加厲害。
轉眼,十年過去了,在天上也不過是十天。
宴卿離早已經沒有力氣蹦跳,只能坐在那里,看著玄鏡中的畫面,低聲叫著,「媽媽,媽媽……」
她可憐的媽媽,只是想見自己的女兒一面,她有什麼錯?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坐在那里,嚶嚶哭泣,眼楮紅腫。
姬薄情終于出現,他皺眉看了一眼玄鏡,然後伸手將鏡子收走。
「把玄鏡還給我,還給我!」宴卿離再次大叫起來,她被姬薄情關在這里,每日看著媽媽一點點變老,已經是唯一的心靈撫慰了。若是連玄鏡都收走,她會瘋掉。
「你還是不知道,你自己錯在哪里!」姬薄情收走玄鏡,冷聲說道。
「我沒有錯,我只是要下凡見見我媽媽,你們騙我,你們說我媽媽過的很好!」宴卿離怒吼起來,這群騙子,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對她的媽媽?
姬薄情冷笑,青蓮的一生,還不夠美滿麼?只是她自己執念太深,記起了前世的事情而已。
若是她不這樣執著,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她的青家大小姐,然後嫁給一個疼她的夫婿,有兩個孩子,快樂的過一輩子。
可是現在,她的執著,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宴卿離。
「姬薄情,你若是現在放我出去,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跟你計較!」宴卿離深吸一口氣道。
是的,若是他肯放她出去,她可以不休了他,他也可以繼續跟他的喬顏廝混在一起。
她就當做,為了媽媽做出的妥協吧?
顯然,姬薄情並不領情,只是意味深長的搖頭,「我不會放你出去,讓你犯下天條!」
「姬薄情,我和你成親這麼久,沒有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宴卿離哽咽著,眼楮通紅的看著姬薄情。
姬薄情上前幾步,嘆息一聲,「小離,你去了之後,能怎麼樣?」
「我去了可以陪著她,陪著她安然的度過這一生,圓她一個心願!」宴卿離扶著透明的罩子,眼楮紅紅的說道。
姬薄情搖頭,「這一生完了,她還有下一生,若是她下一生再記起你,
怎麼辦?你是不是還要繼續陪著她?」
「不會的,媽媽只是上一世見我突然消失,所以郁結在心,這一世不會了,只要讓我好好的陪著她這一世,真的不會了!」她哭著祈求的說道。
姬薄情繼續搖頭,「我不會同意,她既然能夠打破天地的禁錮,想起你,那麼就說明,這個人已經月兌離司命衙門的掌控,也就是,她其實已經成魔,你不能再靠近她!」
「姬薄情,你個冷血動物,她是我媽媽,我媽媽你懂不懂?」宴卿離大叫了起來。
姬薄情只是冷眸看了她一眼,帶著玄鏡離開。
宴卿離沒有了玄鏡,看不見青蓮的狀況,越發擔心,對姬薄情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
這些神仙,一個個都冷漠不已,哪里知道人間的親情是什麼樣子?
在他們的眼里,人的世界就如一場場戲,戲散了,所有的緣分都盡了,不該再苦苦執著。
只是,他們不懂愛啊,姬薄情不懂愛,宴紫蘇也不懂愛,所有的神仙都不懂愛。
她淒苦的坐在那里,數著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天。
在凡間,也就是二十年。
現在的媽媽,應該已經四十多歲,四十多歲的她,剛好是她那個時代消失的年紀啊。
她應該已經有了斑白的頭發,身材一定不再苗條,臉上一定有了皺紋。
只是,唯一不變的,肯定是她想念女兒的心。
媽媽,媽媽,怎麼辦?我沒有辦法出去陪你,沒有辦法啊……
宴卿離坐在玻璃罩里面,一次次落淚,恨不得將這個無情的時代,一口口咬碎。
第三十天的時候,她終于等來了救醒。
蕭晉淵帶著妙音,出現在了公主府的地下室。
「公主……」妙音擔憂的喊了一句。
宴卿離已經在罩子中哭的睡著,她抬起頭,看了妙音一眼,「妙音,你怎麼這麼慢?都三十天了,下面是三十年,我媽媽等了我三十年……」
「公主,我去九翟星君的府上,並不順利。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才見到蕭公子。回來之後,駙馬一直守在翠卒苑,我們沒有辦法,又等了七天左右,現在駙馬被女帝陛下召見,我們這才有機會過來救你!」妙音蹙著眉頭說道。
宴卿離淚眼婆娑的點頭,豆大的淚珠,不住滾落。
蕭晉淵心疼無比,一遍遍的施了法術,想要打開這仙術。
「晉源哥哥,你快一點,媽媽已經五十多歲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要快一點,快一點下去找她!」宴卿離在里面,紅腫著眼楮,哭泣著說道。
蕭晉淵只能加快速度,終于,第三次嘗試之後,打開了禁術,破解了這個透明的泡泡。
宴卿離獲得自由,就立刻掐訣下了凡間。
姬薄情從女帝宮出來,心頭一堵,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掐指一算,臉色瞬間難看。
這個蕭晉淵,到底懂不懂事?竟然破解了他的術法,將小離帶去了人間。
他站在那里,沉默良久,旁邊的妙容低頭道,「尊上,現在是回司願衙門,還是回公主府?」
姬薄情搖頭,「都不回,陪我去一趟司命衙門!」
司命衙門中,宴卿婉冷眸坐在那里,將一份份文件,工整的擺放好,然後將重要的命數批注好,交給女帝過目。
仙侍通報,駙馬求見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青丘上,能稱得上一句駙馬的,就只有姬薄情。
大公主宴卿霞雖然也成親,可是她是外嫁出去,她都已經算不得青丘山的神仙了。
她的相公,自然不能算青丘駙馬。
所以提起這青丘駙馬,上下皆知,指的是姬薄情。
宴卿婉剛剛起身,猶豫著要不要拿捏一把,說不見,姬薄情已經大搖大擺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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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見過二公主!」姬薄情淡漠的點頭,神色波瀾不驚的說道。
「你來這里,有何貴干?」宴卿婉冷聲,上上下下打量姬薄情。
姬薄情聲色不動,「跟二公主做一筆交易!」
「什麼?」宴卿婉眸光一亮。
「將來,我輔佐二公主成為青丘的女帝,只希望,二公主幫我修改一個凡人的命數!」姬薄情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宴卿婉心髒驟然一停,她抿唇,掩飾住自己的笑意,「此話當真?」
「當真!」姬薄情點頭。
宴卿婉拿起薄子,「你告訴我,哪個凡人的命數?」
「青城山下,清涼寺,青蓮!」姬薄情緩慢的道。
宴卿婉點頭,「此人只剩下十三年的壽命,駙馬果真需要修改?」
姬薄情點頭,「立刻修改,現在,馬上!」
「如何修改?」宴卿婉拿了判官筆。
「此刻,病逝于清涼寺中!」姬薄情道。
「你要她,現在就死?」宴卿婉覺得難以思議,一個凡人而已,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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