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沒有東柵西柵那邊人滿如患,這才是古鎮原始的面貌,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不知道沉澱著多少更迭的歲月與滄桑的歷史,不知現在是翠色青煙一徑深的精致是否與千年前一致?想要循著它斑駁的磚牆去迢遞曾經的歲月,想來也是枉費一番心機。
逛了一會兒,穿了恨天高的鶯鶯覺得腿腳酸了,我們便尋了一家茶館,坐下來閑閑地聊了一陣,含了一口茶水,薄荷炎涼的味道停留在舌尖久久不曾消逝,連帶著喉嚨也有絲絲的涼意,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Wetalkstupidthings,thatlife。」鄰桌的外國人不住地講著各式笑話,擺著滑稽而又夸張的姿勢。
是啊,我們談論的不過是一些旁人听起來愚蠢而自己卻樂在其中的話題,這才是生活。
「顧睿,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很八卦的問題啊?」一旁的鶯鶯忽然擠眉弄眼。
顧睿啜了一小口espresso,放在精致的瓷骨小杯碟上,很有紳士風度地用手比劃了一個「請」字。
「你和姜凝眉究竟是不是一對兒啊?」她急急地拋出這個問題後,生怕顧睿會反悔,還那眼楮瞅了一下子裴。
我捧著天藍色的杯瓷,抬眼看著他一臉平靜的臉,仿佛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心里亦很是好奇。
「自然不是的。」醇厚的聲音如杯中裊裊娜娜蒸騰著熱氣的茶水,不帶一絲雜質。
那個瞬間,我的心竟然明快了很多,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問這些有的沒的干什麼。」子裴捻了一塊軟曲奇,放入口中。
鶯鶯吐了吐舌頭,不再言他。
剛剛抬了頭的八卦氛圍就這麼被子裴的一句話輕輕掐斷了,只有薄荷茶還在兀自冒著輕煙,一輪接著一輪,不曾停歇。
我貪婪地嗅著那陣清香,仿佛怎麼嗅也不夠,橘色的燈光平添了一分暖意,仿佛頭頂閃著的並不是一盞燈,而是一雙溫暖的臂膀,是可以借以遮風擋雨的。
「兮兮啊,你想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呢?」在子裴與顧睿海闊天空的談論中,鶯鶯扯了扯我的手,伏在我的耳邊拋出這麼一個問題。聲音不大不小,正好一桌的人可以清晰地听見每一個字。
「可以帶得出去,也可以帶得回來的吧。」我泛泛而談。
並沒有一個什麼標準,只是,遇上了,喜歡上了,那麼就是他了。不過,以我現在的情況來看,找的必定要高挺的個子,笑起來有溫暖的弧度,長得不需要瓜果盈車的效果,但是,總歸是要看得順眼的。畢竟,有子裴和子淵活色生香的人天天立在我眼前,我怕我已然成了一個外貌協會的忠實粉絲,況且,我的心里還住著一條名為不甘心的蛇,它嘶嘶地吐著信子,蜷曲在某一個陰暗的角落,會偶爾到訪,總歸是要找一個比高顯更強的人陪伴我一生吧。
「哇,這個要求很高唉,帶得出去,就是要求他長得帥,帶得回來呢,則要求他對你忠貞不一。」鶯鶯甜膩的一把嗓子略微有些過了頭,雞皮疙瘩蹦出了幾顆。
我拿起杯子,啜了一口,不置可否。黃色的湯水中,映出我一張滿是落寞的臉,額頭中心一顆痘子呼之欲出,本來長得就一般般的臉,現在更加是不忍細看,也只能靠著脂粉來略微遮掩一下瑕疵,充當著粗脂庸粉的角色,怎麼都學不會凌波微步,羅襪生塵的裊娜之姿。
「哼,以兮兮的條件,什麼樣的男人會找不到?」子裴冷哼了一句。
我略微愣了愣,以我的條件,是啊,以莫子兮的條件,隨隨便便挑一個是不成問題的,只可惜,他們愛的,真的是我這個人嗎,還是莫這個姓氏呢?
「我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撫了撫上衣的褶子,「無價寶易求,難得有情郎。」
燭火圈在透明的杯子中,明明滅滅,恍恍惚惚,頭上懸著一架古舊的吊扇,只是徐徐地轉著圈兒,有一群游客推開茶館的門,帶起串在門楣上的風鈴發出淙淙的聲響,他們一行徑直往樓上走去,鞋子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混雜著高跟鞋篤篤的清脆聲,給這個午後平添了一份幽思。
「對呀,對呀,人活一輩子,最要緊的就是可以找到一個傾心相愛的人啦。」鶯鶯還沒說完就朝著子裴的懷中倒去,而子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用手圈著她的肩。
我曾經很不解地問子裴︰「為什麼明明沒有那麼愛鶯鶯,卻不咸不淡地和她處著呢?」
彼時,他只是笑了笑︰「我們相愛的是一些人,與之在一起的又是另一些人。」他當時的表情讓我想起了李碧華的《青蛇》,當時,小青也是這般無奈地控訴,我們相愛的是一些人,可是與之在一起的又是另一些人。
「可是,你是子裴,你不必要如此勉強自己,你可是擁有360度無死角的呀,沒有一個女人能抵擋得住你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可是,我最初的愛已經離我而去了,我早已是滿目蒼夷,沒有能力再愛別人了,所能做的不過是愛上自己。」
不是不唏噓,如子裴這般博愛的人,又有誰會想得到,他也曾滿腔的愛戀傾注在一個女子身上,只可惜,月老不曾垂憐熱戀中的小兒女,風花雪月雖然美妙,卻始終無法狠心掐斷女子的夢想,或許從那時開始,子裴便游戲人間了吧?
「如我這般的人,娶誰不是娶呢?」偶爾,某些月光如水色般的夜,我擁著薄衾,坐在開滿玫瑰花的庭院中,和子裴對月小酌,身邊,盡是橫七豎八的喜力啤酒易拉罐。
擬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情到最深處時,上蒼卻毫不憐惜地生出她的手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只余下無盡的痛楚,情何以堪。
「可是,子裴,總會有那麼一個女子會出現,她會再次帶給你一米陽光,和煦暖意。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事等著你的,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總有這麼一個人。」彼時的我,正讀著張愛玲的小說,不由分說,一股腦兒地將書上面的話全倒在他的面前,卻不敢正視那雙落寞的眼。
現在我才知道,如此的安慰,亦不過是冬雪中一滴熱水,不肖三秒鐘,便會凍結成冰,再也沒有原來的熱意。
我的指尖順著杯口,順時針繞著圈兒,氤氳的熱氣一捧接著一捧,洇濕了指,帶著溫熱的濕氣。我但笑不語,看著鶯鶯在子裴的懷中撒嬌,或許,無知,真的是種福氣,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疼愛,只是這種疼愛是有一陣沒一陣的。
「還記得小學時,有一個男生和你表白,你非但不開心,還狠狠地揍了一頓那個男生嗎?」忽的,顧睿轉向我。
我愣了愣,真是一段很久遠的記憶了。
「這麼丟臉的事,還拿到台面上我說什麼。」我知道,此刻我的臉上應該有一抹潮紅。
「我怎麼不知道兮兮你是一個如此不知情趣的人?」顧睿也在一旁抱著好玩的神色的看著我。
「那是自然,當時年少,我們還未曾相遇。」我10歲才認識的子裴啊,卻在8歲那年遇見了顧睿,說起來,比起子裴,我和顧睿才更稱得上是老相識。
當時的我那麼小,又怎會懂得什麼喜歡呢?別人找我來表白,自然是急急忙忙地先撇清自己,畢竟,在那時,男女之妨還是很嚴的,連一張課桌上,都得劃上一條三八線。
不會像現在,還懂得先對他笑一笑,然後雲淡風輕地說上一句,恐怕我們不合適。
「兮兮,上天真是不公平,我們是至親骨肉,我竟然比起顧睿來,晚上了兩年才得以與你相見。」子裴也在一邊唏噓不已。
「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們不知道修了多少年,才修來了同桌這一緣分呢。」顧睿對著我眨眨眼。
「你確定這不是孽緣嗎?」我沒好氣地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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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碼字,不知道寫得怎麼樣,好木有底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