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他的同桌,顧睿用口香糖報廢了我三件上衣,我自然也是不甘落後,放在他桌肚子里的純牛女乃也一次接一次被我以各式不小心漫了他的教科書。我們是如此地心照不宣以及樂此不疲地干著雙虧的事情,日子便嘩啦啦地這麼跳躍了過去。10歲,媽媽終于心力憔悴,在綠色的小本子上簽上了她的名字,滿眼荒蕪,再之後,白紗纏上了我的臂,我在猝不及防下,與子裴相識,從此,他們便喚我為兮兮。
直到高中,在那所學費貴的嚇人的學校和顧睿再次相遇,只是,這時的他,將第三個字爾給去了,而我則索性連名帶姓一起更換了。
然而,他卻從來不叫我莫子兮或者兮兮,總是一把嗓子喚我,生生,生生。
離開茶館的時候,再望了一眼曾經顯赫的府邸,現在早已是頹敗不堪,只能憑借那繁復的木雕去推想曾經的繁榮,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回去的路上,夜已泛黑,霓虹燈永遠是不知疲憊地恪盡職守,交織成一幅絢麗的晚景,勾勒出不同于白日的妖嬈,如隔著雲端的美人,百看不膩,活色生香。
瞌睡如風,無孔不入,不一會兒就卷席了全身,夢中,似乎身上披了一件溫暖的毯子,烘烘的暖意直抵全身,連枕子也是溫熱綿軟的,散發著絲絲的香味兒。
直到睡得脖子酸疼,才慢悠悠地轉醒過來,發已散落了一肩,Dior的香水味與暖氣相容,被烘焙出別樣的纏綿。我揉揉脖子,發現顧睿端坐在我身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露出一截鎖骨,與透著粉色的肌膚。原來,我把他生生地當做了活枕頭。披在我身上的外衣透著暖意,一輪接一輪的,好似春天即將回程。
「醒啦?」他的肩微微抽搐了一下,我知道,必然是被我壓得酸麻酸麻的,于是,幫他捏了捏,雖然看著他瘦瘦削削的一個人,卻滿是肌肉,硬邦邦地烙手。
「不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他活絡活絡筋骨,甩開膀子,轉了幾個大圈。
車窗外,華燈早已上了滿滿的一排,泛著溫暖的橘色。
「子裴呢?」我緩過神來才發現車子內只剩了我和顧睿。
「鶯鶯想去淮海路逛一逛,子裴陪著去了。你餓了嗎?」
模一模肚子,果真是扁了,點一點頭,「我們去八秒鐘好不好?」
「也好,很久沒有去過那里了。」他一揚聲,「師傅,載我們去八秒鐘吧。」
大廳中央,一尾金色的鯉魚口中不住地噴灑著水流,嘩啦嘩啦的,鑿成荷葉形狀的池子,飾以幾朵粉色的菡萏,仿佛如真的一般,婷婷玉立,五彩斑斕的鵝卵石鋪成于水底,清汪汪的,一眼便能看到盡頭,大廳里燻的是荷花淡雅的清香。
攏了攏鬢邊的發,微微整理了一下之前不小心壓皺的衣角,有多久沒有來八秒鐘了呢?
「您好,請問幾位?」一個高盤著發,穿著一身素色旗袍的女子淺笑晏晏。
我正欲開口,卻听得顧睿在一邊道︰「帶我們去魚腸尺素閣吧。」
尺素在魚腸,寸心憑雁足。
不知道這個魚腸尺素閣是否有一封書著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的尺素書。
抬步走在通向魚腸尺素閣的九曲十八彎上,每走一步,足下便盛開一朵蓮花,當真是體驗到了何為「步步生蓮」,行走時發出錚錚的聲響,恍如館娃宮中木板下暗藏著大缸的響屐廊,曳屐聲聲,不絕于耳。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顧睿一把拿起燭台,小心地用一只手籠著那一團黃色的燭火,如同捧著一簇光明,湊到我面前,臉上微露淒苦之情。
一時沒憋住,看著他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笑岔了氣,撫了撫稍微有些平靜的胸口,「我們好像還沒有彩袖殷勤捧玉鐘的旖旎風情吧?」
「現在就有了。」他放下燭台,拿起桌子上的高腳杯,里面泛著紫紅的光澤,有細微的一圈漣漪,葡萄美酒夜光杯,散發著醇香。袖口上翻,露出一截紅酥手,雖然瘦削但是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拿起面前的高腳杯,和他手中的杯子踫了一下,「謝謝請客。」
和一個關系一般般的人在一起,最安全的就是談論過去,雖然,我自認為和顧睿的關系還不錯,但是也只能聊一聊曾經和我們都認識的人。
譬如,那個被我們喚作「田伯光」的數學老師,其實,他並不,卻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叫上了,以至于十幾年後的顧睿和我,都忘了他原來姓什麼。
也拿出漪漪開他的玩笑,然而他也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不置一詞。
「Hey,顧睿爾,你可以很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我吞咽了一塊牛肉,烤的正到位。
「當然,言無不盡。」
「姜凝眉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這個問題我在烏鎮已經回答過了。」
「為什麼不是呢?我看著那些娛樂頭版,你們真的很登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哦。」
其實,郎才女貌也是郎「財」女貌吧,多了一個「貝」字旁,瞬間就高尚大了不少。
「我不會去沾染在娛樂圈中的女人。」一本正經的模樣,還不忘拿起餐巾揩揩嘴邊的油漬。
「偽君子,」我不屑地哼了一聲,「怎麼拉著她滑膩的小手時就不這麼說了啊。」
「看來我有必要為自己的名譽而辯解一番,」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和姜凝眉從來都不存在什麼,有一句話怎麼說,君子坦蕩蕩,嗯,姑且就這一句吧,她是我們公司的代言人,不過是有一次順路將她從公司送到了片場,你知道的,狗仔隊最不缺便是捕風捉影,斷章取義來博得銷售量,所以,我便登上了頭版頭條。」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啊?」我再接再厲,想要套出擱淺在他柔軟的心中的那個姑娘的影子。
「不需要驚艷的容貌,畢竟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點而朱的美貌女子看著電視里的就可以,生活不是舞台劇,只需能與我心有靈犀即可。」
「心有靈犀一點通是最難以尋找的靈魂伴侶。」我咂咂嘴。
「不,我的心中已經入住了一個女子,她沒有傾國的貌,也沒有艷艷的驚才,然而,她卻有著這個世上最溫暖的笑容。」他右手拿起高腳杯,晃了晃,紅色的酒水瀲灩起旖尼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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