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頭最後一點工作時,發現指針早已迫不及待地蹦到了第二天。早安,沒有陽光的天空,以及沒有顧睿的早晨。門在暗夜中有一聲沒一聲地兀自發出鈍鈍的聲響,一下,又一下,切割著脆弱的神經,仿佛有人登門造訪,然而,打開門時,只有一陣風,裹帶著細細密密的雨絲,猝不及防打在臉上,涼得透徹心肺。
上班的時候冗長的會議一個接著一個,弄得我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不忍心將粘合在一起的上下眼皮分離,然而現在在暗色的夜里,卻了無睡意。
川端康成曾在凌晨四點醒來,欣喜地發現海棠花未眠,而凌晨的我卻只能听著颯颯的秋風穿過樹葉,雨點拍落在玻璃窗上,發出淙淙的聲響。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晚安,或者是早安,這個沒有顧睿的日子?
我攤開身子,將自己擺放在碩大的床上,畫面一幀一幀地閃現在我眼前,微笑著的顧睿、溫文爾雅的顧睿、帶著孩子氣的顧睿、盛怒的顧睿,隔著千山萬水與我來相遇,想著想著,我便睡著了,或許只有在夢境中的他才是完完全全屬于我的。薰衣草正開的恣意奔放,蜂子也在火辣辣地跳著舞,整個阿爾正在歡度著音樂節,在這個唯一一個跨越國界、語言和文字站愛的節日里,我也順帶著變得大膽**了起來︰「妞,要不你抱著我跳上一支舞蹈唄。」
顧睿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生生,你有沒有覺著自己又胖了一圈?」
「你怎麼當人家的男朋友的啊,會不會說兩句甜言蜜語來哄一哄啊?」
「我覺得,其實你更需要當頭一棒,而不是糖衣炮彈。」
我被一陣鬧鈴給驚醒,披著衣衫,模了模肚子上已經顯山露水的小肚腩,這一刻才恍然驚覺,天哪,原來我身上的肉已經在不知不覺見囤積了這麼多了,前兩天,我還和子霖敗了一條25號的牛仔回來,現在掏出來穿在身上時,才發現緊得厲害,勉強套進去,就像是打了七年抗日持久戰那般累人。怎麼會這樣,才不過是七日的光景,不過是失戀了的第七天,我竟然把自己折騰成了這一副鬼樣子。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特意讓陳媽幫我煮了一碗清粥,配著一碟咸蘿卜干,打算我的減肥大計。
外公不悅地皺皺眉,似乎很難以理解為什麼當今的女孩子都時興減肥這一說。
「外公,你就看著吧,兮兮她也不過是起一時的性子,等到20︰00的鐘聲響起,保管她吃掉一整桶的樂事。」子裴夾起一塊烤得滋滋冒煙的羊小排,故作陶醉地深深嗅了嗅,「今天老金烤的羊排真是到位,瞧著欲流未流的蜜汁,光是聞著,就覺得妙不可言。」咀嚼時還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襯得我面前的清粥愈加寡淡。一不小心,牙齒咬到了舌頭,再次使我深深地懷疑造物主的失誤,為什麼人體最堅硬的部分與最柔軟的部分偏生就湊合在了一起,而且還是那麼地密不可分。
我稍稍往後坐了坐,避免羊排的香味往鼻尖里鑽。挑一筷子蘿卜干,吃得嘩啦嘩啦響,以此來證明子裴講的都是一大籮筐的廢話。
「兮兮,你實在是不需要擔心甩不掉身上多余的脂肪,失戀是最好的減肥良藥,隔壁的小櫻桃,被男朋友甩了半個月不到,就呼啦啦地掉了20斤兩肉,苗條地都能站在t台上了。」子裴又嚼了嚼羊排。
子淵象征性地咳嗽了一番。
于是我只能拿一雙幽怨的眼楮瞪著子裴︰「你是我的親哥哥嗎?」
「當然不是啦,我是你的表哥,」他夾了一塊蘿卜干,中肯地下了一個結論,「很難吃」
「生生,你知道嗎?今天我被上司指著鼻子罵,而我所能做的卻是點頭哈腰地說,對不起,領導,是我錯了。其實這並不是我的錯,我明明是按著他的指示進行的。」一條短信鑽入我的手機,是珊珊。
「生生,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還沒過得五秒鐘,又鑽進一條。
我嘲諷地笑了笑,羨慕我?我可是一個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去爭取的膽小鬼,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你羨慕我過著豬一般的生活,我卻向往你累得狗一般的日子,我們不過是各自活在浮匯的時空中,羨慕者別人的生活卻渾然不知此刻的自己正被別人仰望著罷了。或許等我某一刻過上了豬狗不如的生活,才會懷念此時此刻慵懶而又閑適的午後陽光吧?泡得一壺好茶,信手捻起三兩片脆薄的餅干,刮抹上一層黃油,熨帖與舌尖之上,清風微躁,八月的桂花簌簌地從枝頭落下,馨香順勢還著身子游走在全身,葉子泛著清脆刮辣的光暈,當真是人閑桂花落了。
然而,我卻時時看著玻璃門窗上反射出的女子的面龐,微蹙的眉,圓潤的臉龐以及微微笑來張開的唇,一恍惚間,竟會自問,這,究竟是誰?是我嗎?還是藏在身體中另一個我?
「那我們出去吧,趁我還可以借你一只耳朵。」
微微嘆口氣,呼出擠壓在心頭的渾氣,擱下了手中的碗筷,還是和珊珊上街逛一逛吧,順便安慰一下她受了傷的心靈。
黑與白涇渭分明,如同小時候媽媽在床頭給我念的童話故事那般,善良的公主總是擁有著一顆純潔的心,而作為反派,他從頭到腳都是邪惡的。穿在身上的裙子在腰際出狠狠地裁出一筆,如同一只斷了翅的燕尾蝶,看著鏡子中籠罩在強烈色差中的自己,我忽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那一天,我也曾看中了一件類似八卦圖形的針織衫,顧睿抱著手臂︰「生生,你是想暗示我太極生兩儀嗎?」那一刻的我羞紅了臉,面如桃夭,卻只能舉著綿軟的拳,落在他的胸前,恐怕比雨點還沒有力量。
「生生,我穿這套衣服可以嗎?」
畫面被珊珊的詢問聲打斷,我回過頭,眼前的女子著淡紫色的羅裙,裁出如芙蓉般的紋飾。
我微微頷首︰「很襯你。」
「可是,生生,我看了一下標簽,好貴啊。」珊珊在我耳邊吐了吐舌。
我回以白眼,「你可以有點追求嗎?」
「不能,要三個月不食肉味呢。」她圍著我繞了一個圈,帶起一陣清新的芬芳。
一陣整齊劃一的「歡迎光臨」響了起來,我回眸,冰肌玉骨,眉目如畫,恰似一朵睡蓮的溫柔。
君氏子蘭。噢,原來她也來了上海。
蕭瑟了眉眼,我的手指緊緊拽著裙擺,如一只蓄勢待發的母豹子,帶著袖子也鼓了些許。
「生生?」珊珊的聲線微揚。
「沒事。」我低低地回了一句。
「請問,這身衣服還有嗎?」君子蘭指著珊珊問。
「君小姐,抱歉,我們只有這麼一身,請稍等。」一個瘦高的女子走進我們,「不好意思,小姐,請問這身衣服您要嗎?」
「要,當然要。」我把珊珊拽到身後。
「可是,生生……」我瞪了她一眼,「都說是我請你逛街了。」
「刷卡。」我拉開錢包,掏出一張黑色的卡。
「那衣服……」瘦高個指了指我們身上的裙子。
「我們就穿這一身了,那身舊的就扔了吧。」
「生生,好好的衣服扔了多可惜啊。」珊珊急急地拉拉我的手。
「舊了的東西我不想要。」過氣了的顧睿我也視如敝屣,可是,我卻為什麼如同一個搶著糖吃的孩子,和君子蘭在爭一件不屬于我的衣服?
最終,珊珊的手上拎著兩只鼓鼓的袋子。
走過君子蘭的身邊時,我看見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恍若在嘲笑我幼稚的舉動。
幼稚如斯。
我昂首闊步走出,卻無法忽略一個已定的事實,即使我最終搶過了她看上的衣服,又能如何呢?我最終還是輸了這輩子最為珍貴的人。
「生生。」珊珊期期艾艾地喚了我一聲。
「珊珊,我很好,真的,一點事都沒有。」我扯開笑容,想要以此來說服自己的心,卻發現無論怎麼拉扯皮肉,那笑卻是始終不能落入別人的眼眸中。
「生生,你能不能也來提一提衣服啊,這實在是太沉了,你瞅瞅,我這小胳膊小腿的,雖然你送了我一件價格甚為昂貴的衣服,但是,我好像沒有給你簽賣身契約吧……」
我︰「……」
穿著這條裙子回到家,子裴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兮兮,其實你可以穿一些顏色亮麗點的衣服,那樣更能稱你的膚色。然後向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我便樂顛顛地跟了上去。
「你說,為什麼人一長大,就不能夠再單純地去愛了?我們不得不去考慮很多外在的因素,其中家庭背景首當其沖。當我很慶幸與他各項指標都匹配時,卻被告知,不好意思,其實你並沒有參與這場游戲的資格。是不是我從來都不曾得到阿芙迪忒羅的祝禱,所以一次又一次,敗在了這些可笑的理由下?」
我打開一小壇子花雕,倒入骨瓷溫酒壺中,酒水奏出泠泠的聲響,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勢。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琥珀色澤透著醉人的酒香,悠遠而綿長。
《調鼎集》中曾把紹興酒與其他地方的酒相比較︰
「像天下酒,有灰者甚多,飲之令人發渴,而紹酒獨無;天下酒甜者居多,飲之令人體中滿悶,而紹酒之性芳香醇烈,走而不守,故嗜之者為上品,非私評也。」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及其不公的,尤其是愛情這個國度。你看了那麼多悲秋傷春的言情小說,難道還沒有悟出什麼嗎?」子裴笑了笑,落在我眼中,卻是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我倒了一杯遞給子裴,「葡萄美酒夜光杯想來也不過是如此光景吧?」頓了頓,已到舌尖的話語還是掩藏不住,被遞了出來,「子裴,那麼她呢?那個落在你心中的女孩,你為什麼不去努力一把呢?」
每每想要提到她時,我和子裴總是在打太極,我們盡量避免她的存在,怕一旦提到她,只能扯下掛著的面具,而今天,或許是酒香太醉人,或許是月色太迷離,我終是不忍心他終日游離在一個又一個只有高貴姓氏的名媛中,一咬牙便捅開了這一層薄紙。
「她是一個好女孩,應該得到幸福。」子裴一仰頭,杯中的黃色液汁點滴不剩,他的喉頭蠕動了一下,放下酒杯時,臉上便掛著平日的神色。
「你可以親手給她幸福。」
「不,兮兮,你可見到過被束上了黃金的鳥兒?她並不是金絲雀,我不能以愛的名義把她捆綁在我身邊,那樣的她不再是她,況且,那樣的愛也不配被稱為愛。」
「我真希望秦煙可以做我的嫂子。」嘆了口氣,一仰頭,飲盡杯中酒。
甜、酸、苦、辣、辛、鮮、澀在舌尖齊齊迸發,這便是人的一生。
秦煙,光听這個名字,便能想象得出她有多美,秦時的明月與唐時的風煙齊齊呈現在眼前。有美一人,輕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現今圍在子裴身邊的美女雖則如雲,匪其思存。那個女子站立在四月的微風中對著我說,「是大漠孤煙直的煙,並非秦桑低綠枝的桑。」
秦煙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扛著照相機,踏遍大好河川,用相片記錄生活的點點滴滴,如她這般的女子,又怎會適應莫家的生活?當初,我還不是趁著在法國提前修完學分瞞著莫家上下去了cg了嗎?
今天,她剛剛更新了微博︰
肯尼亞,我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雖然早已知曉貧困在這個國家不住地跳著回旋舞,從南舞到北,然後再從北滑到南,但是,听說是一回事,而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眼前的人不似真人,而是用一根一根骨頭勉強堆砌成為人的形狀,因為瘦,所以顯得黑白分明的眼楮格外大,他們都貪婪地看著我手中的食物,眼楮都不曾眨動一下,好像這個包子是天底下最為美妙的大餐。
「子裴,我這個向來是懶懶散散的,想做一件事時,也總不過是三分鐘熱度,根本就沒有嘗試過堅持,從來都在羨慕別人,比如,又紫的面包坊,再比如,秦煙那顆說走就走的心,如果不是有外公和子淵在,我恐怕還在那里朝趁暮食。嘴中不住地抱怨生活的艱辛,卻怎麼也拿不出行動,你說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就像……就像……」我頓了頓,不知該如何向子裴提起,「他……」想了想,索性還是以他為指代來子裴是會知道的。
「有時候我想想,以我當時的條件,能夠被他喜歡上一段時日,是不是也算得上是踩了狗屎運?尤其是當他還背負著六十多萬債的時候,還是帶著我去這去那的。」我用一支手支著下頜,另一只手中粘著一個杯子,滴溜滴溜地轉動著,杯中的酒微涼,映著撩人的月色,我一並喝下了肚子,人喝了酒之後,總是喜歡懷舊,那些塵封在心底的感情掙月兌束縛,沖到腦海里,大搖大擺地肆虐。
我很清晰地記得那個晚上,風從江面上吹來,帶著些許的悶熱,知了兀自不歇地在一旁高歌,忘了吵架的原因是什麼,只記得高顯一臉蕭瑟地對我說︰「生生,我也是人,也會累,每天要想著怎麼去賺錢,去還我老爸當年欠下的賭債,如果還不了的話,大年三十的時候,那些債主會上門要債的,而我又是這麼一個死要面子的人,怎麼能讓街坊鄰居知道我們家其實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剛畢業那會是什麼?是富二代,手頭有著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錢,結果沒過一段時間,莫名其妙地就背上了一**的爛債,生生,你有沒有體諒過我的感受?你剛工作的時候,有沒有被別人追債追到上海?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買上兩條中華,然後低聲下氣地說,大哥,再緩上兩天吧,我保證,兩天後,肯定把錢給你。你又有沒有在事業不如意的時候,守在醫院里,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擔心媽媽的病該怎麼辦,那些醫藥費又怎麼去籌?生生,我每次展現在你面前都是陽光的,笑嘻嘻的,你有沒有想過我黑暗的一面,內心深處的無助與悲傷,你有沒有體會過我的無能為力,我的力不從心?
「你怎麼是大小姐脾氣啊,我那麼寵你,你說要喝酒,就陪你喝,要去ktv就陪你去。周末沒有問題,可問題是我明天7︰00就要去送樣磚,我很累的,現在想來女人果真是不能寵的。」
那個夜晚鮮活地復活在我面前,一絲一毫都不落,連著他手指抓在橋身上的姿勢都活靈活現,我知道我多疑,然而那一刻,當我听見手機里飄蕩著機械而又溫柔的女聲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一定要追上高顯,看他一眼。我怕我會失去他,永遠。
那時的我拽著包奮力地跑著,街上只有橘色的燈光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世界那麼大,相遇的幾率那麼小,如果不是有心去聯系,恐怕連個影子都不會看見,我要是一不小心丟了高顯,我該何去何從?
最後在一個轉角追到了他,手中拿著手機,絮絮地說著什麼,听不分明,我看了看腕表,22︰00,那麼晚了,又有什麼人可以打電話呢?他看見我,並不是很驚喜的樣子,而是蹙著眉頭,匆匆掛斷電話,然後我們之間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生生,你根本無法體會我的感受,你看看我媽,每天在賓館工作,你以為是好玩的,是在打掃衛生。她的身體不好,但是還要打工,你以為是什麼,是為了還債。」煙灰在他的指尖留出了很長的一截,在徐徐的夜風中,搖搖欲墜。紅色的圓點明明滅滅,如同我當時的心境。我真的很討厭21元的利群的煙味,然而那層薄煙卻將我團團圍住,根本找不到突圍的出路。
「我只是想你了。」懦懦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是如此的卑微,我想,那個時候真的是低到了塵埃中。
而他听了卻覺得是一個天大般的笑話,「才分開沒有幾分鐘。」彈了一下煙蒂,煙灰窸窸窣窣地落入風中,不知會飄往何處。
可是,高顯,你不知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幾分鐘,也是可以演變為幾個鐘頭的。不,你永遠都不會懂,當我听到手機中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中那種感受的,那一刻,恐懼布滿了我全身,因為我已隱隱地感到,我們之間,已經出現了另一個她,我只是無法證明罷了。
街旁的小姑娘伸出她縴細的手,兜售著一朵又一朵玫瑰花,離七月初八還有一個小時,那些花兒似乎也枯萎了許多,耷拉著原本應該是挺拔的身子,它們似乎知道過了最後一個小時,身價就會一落千丈。
旁邊,有兩個女人在互相爭執,大抵是一個女人搶了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原配帶著小孩來討伐小三,孩子扯著喉嚨在賣命地哭著,只是女人們吵得正在興頭上,沒有一個人在意。
我最終還是披散著發,踩著影子回到了家,黏糊糊的風吹在身上,帶著隔夜的煩躁。
「可是,子裴,我的未來,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顧睿他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前路又只剩了我孑然一身?」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子裴,顧睿他不要我了。」我失聲痛苦,倒在了子裴的懷中,子裴真是倒霉,每次都要受我淚水的荼毒,不過幸好,這一次他只是套了一件普通的t—shirt,沒有穿一身昂貴的阿瑪尼。
子裴的手,輕輕拍著我的背,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受了委屈,盡可以哭著向媽媽訴說,而她也是這般拍著我的背。
「兮兮,多少人敗在了情這一字上,有時候我們不能自私地只為著自己,更多時候,是要考慮家族的。誰讓我們生來便是含著金鑰匙呢?自然,也要為這金鑰匙盡自己的力。」
「子裴,你說的這番話,我又何嘗不明白。在我不能再是余生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也許有一天,我的一生將會和莫氏牽扯在一起,糾糾纏纏,直到死亡,不,或許連死亡也不能將我和這個姓分開。只是,理解是一回事,能夠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顧睿為了他的家族,和君子蘭在一起,而我為了莫氏,也只能選擇放手,他不是羅密歐,而我更不是朱麗葉,所以我們就連著殉情的資格都沒有,或許某一天,我也會為了這個家族,而和某一個男子牽手共度余生,也不過是見了幾次面,奉的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兮兮,你是我們家最應該得到幸福的。」他把頭支在我的發頂,帶著些微的尖銳,烙地我有些疼。
「是因為我的身世最為離奇嗎?」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勉強地笑了笑,鼻子中,盡是一團水流,我吸了吸,盡力不讓它溜出來,只是,收效並不大。
子裴看著我這一副囧樣,起身幫我拿了一盒抽紙︰「不,是因為你還有一顆火熱的心。」他正色道。
「說的你們,子淵、子霖和你都是受盡了情殤似的。」我抽了兩張紙,擤了擤鼻涕。
「誰說不是呢。」他不置可否。
「不,我們都會幸福的,錯過了他,才能遇上更好的他。」倔強地盯著子裴的眼楮,「那時,我和……我和那個他分手後,也覺得是痛不欲生,後來,遇上了顧睿,雖然,我們現在鬧到了這般的田地,可是,我想,後面還有更好的人在等著我,我們的一生中,遇上的不僅只有mr。right,還有mr。wrong們,所以,在遇到那個願意為你言抹其馬的良人之前,也不妨經歷一下何為未妨惆悵是輕狂。」
我真害怕某一天子裴會和我說︰「兮兮,我要和某家的小姐結婚了。」眸子里是滿不在乎的笑,可只有我知道,和誰結婚都並非是他本意,除了,秦煙。
子裴揉了揉我的頭發︰「好吧,酒也喝了,哭也哭地開懷了,兮兮,早點睡吧,明兒個我們的耳朵還要受那些老家伙們口水的荼毒呢。」
「嗯,子裴,你也早些睡吧,酒這玩意,喝得多了也傷身的。」我一臉真誠地看著他。
「好,知道了,小爺我也要去換身衣服出去會佳人了,每天對著你個怨婦樣子,看著心里覺得寒磣,我覺著吧,我的眼楮還是比較適合看一些傾國傾城的佳麗比較好一些。」他將手插在松松垮垮的褲袋中,慢悠悠地晃著上了樓,我捏著一團皺巴巴的紙巾有些哭笑不得。
「子裴,你可曾听說過女人是老虎?」
「兮兮,對于一個翩翩城北徐公而言,倘若不能牡丹花下死,做鬼亦枉然」他回過頭,沖著我笑得燦若桃花,「當然啦,你這般的蒲柳之姿是不能明白的,所以,你還是洗洗睡吧。明天幫我去點個卯,那般的會議,我不是很想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