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他口中的那一幫「老古董」已經進入了強烈的拉鋸戰,主要是我深深地覺得他太過于躍進,一顆已經在身子內盤踞錯節了這麼長久時間的毒瘤,又怎能說拔出就拔出,就連傷筋動骨的手術都要動上好幾台呢,而**子卻是雷厲風行,想要一咬牙一跺腳便生生連血帶肉地扯出這顆毒瘤,而那些個上了年紀的股東,而且佔據了絕大多是席位,自然是沒有他那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很多時候,他們干事便會畏手畏腳,瞻前顧後的,所以,他們這般委頓不前,自然是不能怪他們,要怪只怪他們已經太適宜溫室中溫和的空氣,很久沒有接觸過狂風暴雨的侵蝕了,是以,忘了自己曾經通天的抱負,現在只想著如何能夠平平安安地混口飯吃,听上別人在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上自己一聲「x總」。舒愨鵡
我一回到上海,還沒有從爸爸即將要離開我飛往加拿大的淡淡憂傷中拔出身來,耳朵便一點都沒有保留度全都貢獻給了唾沫橫飛的**子了,他此刻正激動地在拍著桌子,碗碟震地「咚咚咚」地大響,我有些惋惜地看著一不小心飛出碟子的黑胡椒牛柳,頗為肉疼了一番,我最愛的一碟菜啊,這辣手摧牛柳的臭小子!
「汪醬,你說這幫老家伙們怎麼如此地冥頑不靈?小爺我是為了他們好啊,為了他們好啊……(以下省略一百個)他們不領情也就罷了,竟然敢當著我的面用手指點著小爺的鼻子!」他抓過桌子上的杯子張開大口,卻在下一秒毫無形象地噴了出來,我看了看徹底成了落湯雞的黑胡椒牛柳,揭竿而起,義無反顧地按下紅色的鍵︰「麻煩你再燒兩盤黑胡椒牛柳上來。」
「汪醬,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听我的話啊啊啊啊~」他跑到我身邊一個勁兒地搖晃著我的身子。
我掏了掏耳洞,「**子,淡定,身為蠡湖的未來掌舵人,一定要先學會淡定,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默默地在內心扭曲著就好了。」
「我淡定個屁啊!淡定,都快要被那幫老家伙給逼宮了,還淡定!」
「你不是一只想要當一個甩手掌櫃?」
「可問題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灰溜溜地下台好不好?好歹也要在我把蠡湖搞得風生水起之後,我在蠡湖的最為光耀的那一刻揮一揮衣袖飄揚四海,不再管這些俗物……」
「**子,你的理想實在是太過于豐滿了,你得現實些。」我趁著他腦殼發熱的時候敲了一敲他的頭頂。
「怎麼個現實?被他們轟下來?」
「現在是黎民前的黑暗。」
「你是想說大好的日子便在我眼前嗎?」
「自然不是,」我豎起食指左右搖晃了一番,「所謂黎明前的黑暗呢,便是一天中最為黑暗淒冷的時候,在這一刻,很多人心緒都會波動,熬不過的人便雙腳一蹬,而熬過了的人自然是迎接大好的曙光,只是,我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刻的黑暗是漫長的還是短暫的。」
「嘁,說了和沒有說一樣。」他白了我一眼。
「**子,蠡湖和君爍的合作是到此為止了呢,還是要繼續下去?」
他擺出一副很是佩服我的樣子︰「我說汪醬啊,之前你難道都沒有認真听我說嗎?」
「有啊,很認真地貢獻了兩只耳朵給你倒苦水啊。」我咧開嘴巴,指點了一番自己的耳朵。
「那你怎麼就沒有抓住我的重點,我的吐槽點就是那幫老古董們要繼續追隨著君爍的腳步,而我則是強烈要求擺月兌獨裁的君爍。」
「哦,剛剛你的口水都噴在我最愛的牛柳上了,所以有些分心在畫著圈圈詛咒你。」我面不改色地蘸了些茶水,然後當著他的面親自演示了起來,畫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圓圈,「喏,就是這般。」畫完之後,還在內心深深地佩服了一下自己,真是的,這個幾何是學得有多好啊,不要圓規都這般渾圓的。
「汪醬,做人要有道德。」他挫敗地看著餐布上的圓圈,咬碎了銀牙。
「我向來非常有道德。」我朝著他挽了一個蘭花指,裝作拈花而笑的樣子。
「那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子拉過一條椅子,大大咧咧地一**坐了上去。
「我爸爸,也就是l城的余穆青,他要當甩手掌櫃,和他的妻子去加拿大看楓葉去了,于是乎,我除了要在莫氏蹲點之外,還要兼職他留下的五家酒店,規模不算很小,當然,和希爾頓是
不能相提並論的,而我這個喜歡講排場的莫氏四公主呢,並不滿足只在l城落地開花,想要讓這一陣春風一直吹到上海,所以,目前暫定來開一家分店,然後呢那些個在l城的呢,一家一家挨個重新整修一番,來顯示我這個繼承人的財大氣粗,你覺得這個主意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子很是狗腿地匍匐在我身邊。
「我覺著就不通過競標的形式,想著還是一家獨裁的形式才適合我來表現這一擲千金的豪氣,主要是你的排產計劃能趕上嗎?」
「汪醬,我們誰跟誰啊,這麼點點大的小事,保管放在我身上。」**子將胸脯拍得陣陣響。
「**子,等葳蕤春庭快搭建好的時候,我便和外公說一番吧,盡量用你家產的瓷磚,只是,你得加快腳步研發那種能夠變裝的瓷磚啊,那是我的點楮之作。」這其實也是曾經的我想送給顧睿的生日禮物,現在,估計能趕得上他的婚禮吧?
「汪醬,這個是自然,你保管放心,這麼一來,那些老古董便不會像現在這樣天天跟在我腳後跟,就是為了在結束這一時間供磚後,再繼續和君爍簽戰略協議。」
「不過,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一步了,**子,前方的黎明終究是要靠著你去迎接的。唉,你看,現在連我自己都陷在黑夜之中了……」
「汪醬,你都成了大富婆了,還要管什麼黎明啊。」
「可是,我一點都不懂酒店啊,」我吐了一塊骨頭出來,眉心郁結不開,「而且,那酒店還在l城啊,l城!」
「那不是更好,每個月都可以去定期旅游一番,連賓館費都省了,放心,小爺要是有朋友去,肯定讓他去住你們家開的酒店。」他的心情頗為明媚。
「謝你了,比起這個,我更想要解決的是怎麼來接手這個盤子。」
「找個男人不就得了,你嫁到l城,然後名正言順當一個老板娘。」
「可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我偶爾,也想要當一個女強人。」
「汪醬,你這種只愛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人注定不能成為一個女漢子,還是學一學你家姐姐子霖啊,鋼琴彈得是叫做那個溜啊……」他順手拿起面前的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喉頭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你覺著我這種生來就是放養的老虎能被馴養成為溫柔的小綿羊嗎?」
「老虎?」**子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了我一番,「汪醬,我覺得你這個樣子比較像一條喪家犬。」
「滾!」我隨手抄起面前的筷子,往他身前拋擲去……
用餐完畢,**子提議去gaybar逛一逛,我看了看身上套著的湖綠色的紗裙,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汪醬,你覺著我這般進去,他們不會把我當做一個砸場子的人嗎?」
「不會,頂多你和看門的說一聲有異裝癖就好了。」
「小心被你家老爺子知道打斷你的狗腿。」
「不會,小爺向來很隱秘。」他朝著我拋了一個如斯般的媚眼。
于是我決定要無視他,繼續努力地消滅食物。
**子翹了翹蘭花指,扭著小腰枝款款離開,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陣陣的香風。我則因為多點了一盤黑胡椒牛柳,努力地消化著,等我丟下筷子,頗有成就感地看著被風卷殘雲般掃蕩過的兩盤子牛柳只剩下了點配菜,下一秒種,卻是憂桑地模了模圓滾滾的肚腩,肖想著明天努力減肥,腦補了一番在健身房中跑著步的情景,覺得甚為虐心。
快走出酒店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接起來第一句便是子裴急火攻心般的連珠話語︰「兮兮,要是你還在酒店里,就不要走出來……」
只可惜,我听完這一句後,人已經走入了旋轉大門,一陣強烈的鎂光燈探地我睜不開眼楮,我舉起右手當著遮簾布。
身子卻是隨著旋轉門走了出來,連轉身退回去的余地有沒有。
「出來了,出來了,莫家四公主出來了……」人聲喧囂,一張張八卦氣息濃厚的臉朝著我的方向一擁而上,那些黑乎乎的大家伙們也是囂張地挪近了好幾步。
「子裴,來不及了……」我平靜地收了線,雖然並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我竟然成了狗仔們競相
追逐的對象。
「哇塞,四公主和曾經在顧先生身邊的女子長得好像啊……」
「對呀對呀,那天還是我偷拍的照片呢,尤其是這一個角度,簡直是一模一樣嘛……」
「這麼說來,四公主真的就是那個余小姐啦……」
「不過真可惜啊,顧董事長親口說了他們兩個不可能啦……」
「對呀,對呀,我還專門看過那個專訪呢,顧董事長親自選了君家的大小姐作為未來的孫媳婦呢……不過,他們真的是有一腿嗎?顧家少爺的緋聞女友可是一大筐子呢……」
「四公主,莫老今天早上已經對外宣布,將會把20,的股權給您,而莫子淵先生則獲得31,的股權,請問您對此有何看法?您對莫氏未來的發展有什麼規劃?」一支話筒伸到我的面前。
我?25,?不應該是7,的麼,怎麼蹭蹭地升到了25,,還有,子裴和子霖怎麼一點的股權都沒有,我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外公的把戲,我的心頭一片翻騰,面上卻是擺出了然于胸的平靜樣子,我不慌不忙地將垂在胸前的發梢捋到耳後︰「這個,我想應該在莫氏的年終尾牙會上回答比較合理。」
「四公主,傳聞您最近和蠡湖的tai子走的非常近,會不會在繼莫子淵先生結婚之後,莫氏再一次要爆出喜訊。」
我想了想素日那些明星們的回答,于是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我們只是朋友關系,大家不要亂猜。」
此時我倒是挺慶幸**子比我早走了好幾步,不然明天的頭版頭條又要重新書寫了,標題我都能大致猜得出來——《莫氏四公主與蠡湖tai子親密共進晚餐,疑似好事將近》。不過,話說,我什麼時候成了這般的香餑餑?
「听聞您曾經和茂楓地產的顧家公子談過戀愛,這是真的嗎?」黑壓壓的話筒伸向我面前,真是,倘若**子在這里便好了,他肯定會護著我成功逃月兌,被寫上什麼我和他在談戀愛也比上我被圍困在這里好上許多。
「莫小姐,面對茂楓地產與君爍集團聯姻,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我又不是元芳,我怎麼知道要怎麼看?」我有些動怒,太tmd地欺負人了,這幫狗仔!盡找我的痛楚踩,哪壺不開提哪壺,太有專業素養了,「還有,莫氏和茂楓地產誠如顧家老爺子所言,絕無……」我看著從台階上緩步上來的那個人的身影,艱難地吐出詞句,「絕無可能會攜手相視一笑。」
台階上的男子微微頓了一下,接著便生硬了下頜的弧線,恍如哈迪斯攜著死亡的鐮刀步步逼近,從來沒有覺得他是如此這般的冷澀。
顧睿修長的手撥開圍在我面前的狗仔,冷冽的氣息散發出來,竟使得沒有一個人敢把話筒遞到他的面前。
「生生,很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他修長有力的手執起我的右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原本密密麻麻圍繞在我身側的人群竟然很自覺地讓開一條路,連拍照都忘卻了。
我們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走下這二十七級台階後,或許便是轉身,而後再是離去,我如同一只斷了線的木偶般,隨著他的腳步緩緩地走在無垠的夜色中,原來我們還可以這般平靜地擁有這二十七級台階的晨光執手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