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已是寒冬,擾人的寒風絲毫不懼關得死嚴的車窗,從縫隙中鑽了進來。盡管她穿得不薄,頸子上還是被吹起了一層層的小疙瘩。
"你一直貼著車窗,不會冷嗎?"看著她靠著車窗,悄悄地搓手,他出言譏道。
她討厭他一副認為他們一點不用拘謹的態度。所以,小性一下子就起來了。
她想怎樣就怎樣,他管的著嗎?
"白小玦,你有沒有听說過,"分手後不再是朋友"這句話?我們之間,是不是太過熟稔了?"
依然靠著窗,她平淡無波地說著。
在她看來,他們之間現在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再這樣拖泥帶水下去的話,連自己都會討厭自己!
"我不是太懂你的意思。怎麼,你在怕自己受不住我對你的吸引,再次喜歡上我?或者說,你壓根就沒有不喜歡我?"
他目視前方,眼角余光卻把她盯得似乎要看穿一個洞來!
"你要不要這麼自戀啊!古語有雲’nozuonodie’!不找罵你真的渾身不自在嗎?"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一直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主。這也證明,她非常不爭氣,只知道對自己至親摯愛的人發火!
很多時候白小玦都會忍著,由著她罵,可這次,他不想忍了。
"吱!"利落地把車停在路邊,"胥木然,你到底要跟我耍小性子到什麼時候?你要玩被人追的游戲,我已經成全你了,你到底要怎樣?六年前不就是讓你在碼頭放了你鴿子嗎?我現在一個勁地圍著你轉,死乞白賴地求著你,你到底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你他媽到底還要把我當猴耍到什麼時候?"
雙眼已經怒得發紅,自己為了她做了那麼多改變,可她居然把這些努力貶得一文不值。現在他連掐死她的心都有!
她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現在白小玦語氣強硬了,她就很欠扁地沒了骨氣。
"等你冷靜下來之後我們再說……"
"去他的冷靜!胥木然,今天你必須給我說清楚!如果你真的不待見我了,你就說!我白小玦不至于沒皮沒臉地再纏著你。像你這樣欲拒還迎到底是幾個意思?給個痛快話,你還喜不喜歡我!"
他厭煩了和她這樣不清不楚!他知道她一定還愛著他的,現在,他不得不逼著她面對自己的心!
他想,這樣做,才是對他倆最大的幫助!
只不過,這一次,他失算了。
听了他的話,她頓時血氣上涌!可是,難得的是,說出的話卻不是因為一時頭腦發熱說的氣話。
"白小玦,你曾經有沒有因為我而放不下什麼?"
"你說什麼?"思想再度跨越,根本就讓他招架不過來。或許男人和女人的大腦構造也不同吧,反正這月兌節的思想他是暫時不能應付過來的。
這話讓盛怒中的他雲里霧里的,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她沒指望他能給出個什麼回答,結果和她預想中一樣!
"白小玦,你應該是沒有這樣過吧。其實我們都太自私了,只會無端地放大我們的付出,卻把別人的給予看成是理所當然。這樣的我們,怎麼能學會怎麼去愛人?所以,白小玦,就這樣吧,我不能再愛你了。"
她本來認為說出這些話,自己一定會哭的,可是,奇怪的是,她眼角一絲淚意也沒有!
看來,自己不僅自私,還非常狠心呢。
他被她的一番話驚得一句利落的話也說不出來,臉上更是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給你機會收回剛才的話,我知道今天你工作肯定太累了,還不是很清醒。"
制定的戰略失敗,他怎麼可能由著她離開!
"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謝謝你給我機會,可是怎麼辦?我不想要!"
這或許是唯一一次可以鼓起勇氣拒絕他了,她一定不能再優柔寡斷!
"胥木然,別鬧了,我現在很不能理解你說的’再見不是朋友’,我也沒打算現在對你放手!"
一直打定主意要抓住的,努力到現在,他根本不想放手!
耗費他的時間精力,最後告訴他他們之間已經完了,她怎麼能?
"白小玦,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知道咱們這樣耗著也不適合,與其耽誤你,讓你的那些紅顏知己誤會,還不如讓我們徹底斷了牽連來得好!"
說完,她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紅顏?呵,你還是很介意是不是?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心口不一?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樣欲擒故縱有什麼意思,但是,你要玩的話,我白小玦奉陪到底就是。
很反常的,這次白小玦沒有去追她,也沒有阻止她。
在她看來,她的話大抵讓他氣得失了理智,啟動車子,絕塵而去。
而她呢,意氣用事下車的結果,是她停在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結果車都打不到。
最後,只得走回家去。
也是,世上誰不得為自己的意氣用事,為自己的一時沖動付出個什麼代價!
她其實心態還算不是太壞,在昏黃的路燈照耀下,還能耐著性子欣賞沿途的各種風光。
當然,這得摒棄掉在黑夜根本就看不出什麼大概的景色,還有那偶爾蹦出的足以沖擊她耳膜的貓貓狗狗的淒切叫聲。
也不知她是歷進了怎樣的坎坷,其間自動省略了怎樣的委屈與不安,反正不管怎樣,她回到家了。
胥柳南還是一樣的咋咋呼呼,一家人樂樂呵呵地聚在一起嘮著家常。
在暖洋洋的燈光下,一家人,在不覺間繪制成了一幅悠然的願景。
家,就是不管有多晚,都有一盞燈為你亮起。家就是不管有多遲,都有那麼一些人,心甘情願地為你等門。
"然然吶,這麼晚了你怎麼才回來,公司加班了嗎?"看著她累得耷拉著肩,王景走上前遞給她一杯水說道。
"哦,不是的,媽。是柳姨住院了,我剛回家小玦哥就給我打電話,說是柳姨想讓我過去看看她。我也是出于擔心,就沒有在家等你回來,自己一個人就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去了。"
听了她的話,王景的神情變得出奇地關切,"你柳姨怎樣了?要不要緊?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住院了呢?"
"媽,別擔心,柳姨沒事,只是有點低血糖,修養幾天就好了。"
她馬上說明各種情況,急著安撫有些擔憂的王景。
听到她說柳月沒事,王景的擔憂臉色才見好轉,吩咐著她去洗手吃飯。
她現在的狀態是又累又餓,在飯桌上是要多沒形象有多沒形象。她覺得自己現在都累得跟狗似的,就連席間胥柳南的挖苦與數落她也是無暇搭理。
她這樣,胥柳南直覺她不正常,還多次以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她。
現在胥木然不想搭理他,她在胥柳南異樣的眼神中安安靜靜地吃飯,可她心里卻沒有表面上的平靜。
胥柳南你就盡管得意吧,等小爺我的精神恢復過來,等我徹徹底底的活過來,看你還能不能得意起來!
到時候,看我不連本帶利地向你討回來!那時,有你哭的時候!
飯後,似是發現她有點累了,王景沒有讓她到廚房幫忙。
她也就樂得自在,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優哉游哉地準備回自己房間。
可是,她的逍遙日子卻是被摁了暫停鍵。胥文譽把她揪到了書房。
他神情嚴峻,眉宇緊皺。她覺得這表情是胥文譽最嚴肅的表情。
心知自己不能在嚴肅的胥文譽面前再吊兒郎當了,于是以正經的態度去面對。
"爸,有什麼事嗎?"她遞給他一杯水,恭恭敬敬地試探道。
"然然,你知道你白叔叔的案子就要重審了吧。當著你媽的面我沒說什麼,就怕她一時說漏嘴讓你柳姨听了又該擔心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柳姨應該是擔心你白叔叔的事才住院的吧。"
胥文譽中氣十足的嗓音在書房響起。
听了他這話,胥木然不免月復誹︰"嘿,老爸,你什麼時候成了先知了?這簡直就是神算嘛!您真是絕了,我不得不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她的小眼楮滴溜溜地轉,搜羅了措辭,"爸,不瞞您說,是這樣的,小玦哥家現在是真的有麻煩。"
"然然,你和小玦從小就處得很好,作為小玦的同學的你哥都沒有你跑小玦家跑得勤。你老實跟我說說,有沒有發現你白叔叔有那麼點不正常?"
胥文譽慢慢地說著,乍一听,字里行間滿是陷阱,讓人一不設防就會被他帶溝里。
"爸,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呀?我只能說你女兒我眼拙,根本沒發現這其中的種種。"說完她還大大的打了一個呵欠,很顯然,她是在變相地說她很累了,要休息了。也是在趁機逃避胥文譽說的話題。
她不想告訴胥文譽這些事,其用意也是可想而知的。
如果讓胥文譽知道白翰源真的有什麼苦衷,他還怎麼能閑的住?鐵定會天天盡全力去套白翰源的話,然後一個勁地替他揪心。
她知道,胥文譽是特別看重與老友感情的人。
可是作為胥文譽女兒的她,怎麼會願意讓自己的父親為什麼事煩心呢?本來他們就應該快快樂樂地享受每一天的生活,又怎麼還能天天為這樣那樣的事擔心奔波呢?
"然然,別在你老爸面前給我打馬虎眼!你眼皮一動,我就知道你要干什麼。還想瞞著你老爹啊,也不自己掂量掂量,你自己才幾斤幾兩啊,你老爸我又是何許人也,怎麼能被你這三言兩語就給輕易地唬住?"
胥文譽用分外犀利的眼神看著她,眼里的意思分明是︰"還不快快給你老子我從實招來!"
在她家老爸勢如破竹的逼問下,她的手心真是毫不客氣地出了一大把汗。
顫顫地抹了一把額頭上不知存不存在的冷汗,她滿是斟酌地說著︰
"爸,這也只是我的猜測,你也知道你女兒我是有多不靠譜。所以,你還是別把我的猜測當真哈。還有,既然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听我說了,我也只能對你說說我自己猜測的。既然都說是我的猜測了,那各中的真實性那就真的是值得仔仔細細的推敲了。"
她提心吊膽地說著,生怕他還不是很了解,還一再附加道︰"這就僅僅是我自己瞎推測的,完全就是瞎想,您老千萬別當真。"
事實就是這樣,她守不住話,憋在心里也是特別不舒服。
"得了,你也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直接切入正題吧,你也不是累了嗎,早點老老實實地給我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然後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胥文譽略顯滄桑的嗓音響起。
胥木然心里著實被狠狠地感動了一把。是了,他家老爸雖然是在逼問她關于白翰源的事,可心里還是關心她的,還是不想讓她耽誤了休息的時間。
可是她又轉念一想,似乎有哪里不對啊!不會是她家老爸嫌她嗦,讓她仔細交代之余又讓她精簡字眼,然後又覺得這樣明明白白地說的話打擊到她的積極性,所以借讓她別誤了休息時間這個借口。
她特別不想承認,她家老爸這樣說,想的是千萬別誤了他的休息時間啊。胥木然能不能休息好,上班的狀態好不好,根本就不是他願意管轄的範疇!
恐怕,這才是她家過于精明的老爸打的如意算盤吧!
可是,縱然她已經認清了事情的真相,也把胥文譽的用意給分析地非常非常透徹,她還是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知道的關于白翰源的事告訴了他。唉,誰讓她分外善良,異常地愛她的家人呢?
只是吧,她說出自己的情報之前,還是想小小的試探一下胥文譽,看他到底是怎麼發現白翰源不對勁的,然後具體地分析一下,看能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有所保留地透露給他。
"爸,我說還不行嗎?只是,嘿嘿,您又是怎麼就斷定白叔叔有點不正常了?或者說,您是怎麼發現這這一點的?"
她那滿含探尋的話在書房慢悠悠地回蕩,自然,話中那探尋意味,胥文譽是讀出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