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門而入的警察,個個神威,眼楮像探照燈,打著居高臨下的官腔,厲聲追問︰「還有人呢?」潘壯懷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問我瞳瞳的下落?是在做戲嗎?他們到底的光榮的人民警察,還是混跡于好萊塢的超級演技派演員?潘壯懷被嚇懵了,不知道如何開口回答,見這群人並像個蒼蠅一般嗅著每一個角落,他想到了一個成語,窮凶極惡!
面對窮凶極惡的人,潘壯懷暗嘆一聲,罷了,罷了,我今天是自投羅網,掉進了這個美麗的陷阱,看來不破財,是消不了眼前的災了。
反正自己是爛命一條,在藝術界,已經沒有口碑可言,人生落魄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地步,還有什麼顧忌的?既然屋漏偏逢連夜雨,那今天認栽吧。潘壯懷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索性仰天躺在床上,漠然地看著警察,準備任憑他們擺布。
警察一直在追問,小姐呢?小姐呢?見瞳瞳不知去向,房間內除了潘壯懷沒別人,而潘壯懷偏偏至始至終不說一句話,他們明顯動了怒氣,有人把床單用勁一拉,一抖,潘壯懷滾下了地板,並惡狠狠地說道︰「我再問一句,小姐呢?你不說話就逃得過去了嗎?銬起來,帶回局里再審。」
滾上地板的潘壯懷,感覺受到了人格侮辱,要罰要刮,可以悉听尊便,但警察就能隨便動粗嗎?另外,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警察似乎沒有找到瞳瞳,所以,潘壯懷膽氣橫生,心頭火氣「蹬」一聲往上竄,爆出粗口大吼一聲︰「你才是小姐。」
警察見潘壯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不禁怔住,再加上房間內確實沒有別人,只是潘壯懷一個人在休息,沒有人證物證,以為他當真沒有干苟且的勾當。也更沒有哪條法規、條例作依據,可以隨便抓一個「休息的人」回去接受拷問,所以,潘壯懷一爆粗口,只當是他理直氣壯呢,態度就在一瞬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領頭人和顏悅色地問了幾句套話,潘壯懷畢竟見過大場面,很快鎮定下來,就用一個正經浴客的言辭來應付。然後,領頭人把手一揮,說了句「打擾了」,一群人帶上房門揚長而去。
警察走了個干淨,反倒讓潘壯懷模不著頭腦了,這是怎麼回事呀?他先把耳朵附在房門听,外邊走道上,不停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傳去,經久不息,讓他實在猜不到,到底的這家足浴店與警察勾結,明著來掃黃,實則是來搞創收?還是確實是恰逢警察來臨檢,自己是無巧不巧撞上了槍口?自己事,是不是算完了?
他想不明白,但瞳瞳到底去了哪里了?就一轉眼的功夫,她又能夠去那里呢?心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潘壯懷轉身推開小門,仔細查看每一個角落,每一條縫隙。
別無通道,一無所獲,瞳瞳消失得蹤影全無。
警察的嗅覺,有時候比狗還靈敏,他們沒有在房間內找到一絲可疑的地方,可疑的東西,心神慌亂的潘壯懷,他又怎麼能輕易找得到瞳瞳消失的蛛絲馬跡?
潘壯懷只道遇到了鬼。
瞳瞳是鬼,才能在警察與自己的眼皮底下遁形,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卻也不敢就此立即走出這個存在著鬼魅的房間,外面的警察還沒離開,風聲正緊,潘壯懷寧願留在這里。
當然,他還心有一念,不管是不是瞳瞳招來了警察,不管他們是不是聯手使壞來訛詐自己,潘壯懷希望瞳瞳能夠突然出現。他不在乎瞳瞳是人是鬼,只想把剛才發生的事問個明白,否則死都不甘心。
潘壯懷心懷忐忑,坐立不安地等著事態發展的消息,心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熬到午夜,他听見敲門聲,頓時緊張得大氣不敢抽。
進來的卻是接待自己的那個女領班。
她一進來就連聲說對不起,告訴潘壯懷,剛才確實是警察來臨檢,並像是把他當成一個知己一般說,很抱歉他受到了驚嚇,大方地表示,今晚的費用她免單。
潘壯懷褲兜里有錢,他不在意免單的事,張口欲言又止,極想問瞳瞳的去向,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問起。領班識人心,告訴他警察都已撤走,現在沒事了,示意他不用擔心,可以走了。
但潘壯懷沒有急著離開,他很想解開心中所有的謎團,包括瞳瞳的去向。領班想到,他與瞳瞳認識,應該是可靠的熟客,況且,听瞳瞳一口一個「大畫家」,模樣親熱得很,怎麼看他也不像是警察的臥底,也就不再堅持,只是一再告誡潘壯懷,這里的秘密,千萬不能外泄,潘壯懷滿口應承下來。
領班疾步走進桑拿房,潘壯懷跟著,感覺里面沒有想象中那麼熱,用手一模炭爐是冷的。
這小小的舉動,沒有躲開領班的眼楮,她嫣然一笑說︰「炭爐要是開著,早就出人命了。」
領班用勁一扳炭爐邊上的木凳,在桑拿房小門的背後,一扇小門應聲而開,露出一個極小的空間,潘壯懷一眼看到,那個狹小的暗格內,瞳瞳萎靡著頭蜷曲在里面,像只柔弱無骨的小貓咪。
只是,瞳瞳似乎沒了氣息,潘壯懷一眼看到。
潘壯懷驚喜交加,搶在領班前,把瞳瞳抱了出來,感覺瞳瞳一息尚存,看樣兒是暈死過去了。潘壯懷瞬間明白了一切,那閃爍的射燈,是他們發出情況有變的暗號,剛才自己一時心亂,誤以為是瞳瞳與警察串通了來害自己。
潘壯懷為自己誤解瞳瞳有了歉意,竟然感到一陣心痛,顧不得其它,摟著瞳瞳連聲呼叫︰「瞳瞳、瞳瞳、瞳瞳……」
瞳瞳沒有一絲反應,領班倒是非常鎮靜,見怪不怪地說︰「您放心,應該不會出事的。」她也不等潘壯懷回話,立即用毛巾浸透了冷水,敷在瞳瞳的額頭上。兩人聯手,把瞳瞳抬到了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用冷毛巾擦拭。
瞳瞳慢慢有了意識,終于幽幽轉醒,無力地說了一句︰「嚇死我了。」
潘壯懷的一顆心,因此落了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牽掛她。
他目睹了這一切,見瞳瞳醒了過來,感覺自己剛才看到警察時候的想法,實在有點可笑,感覺自己是小人之見,瞳瞳為了自己躲過這場劫難,差點一命嗚呼,她哪里還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就誠懇地說︰「瞳瞳,真對不住你,是我連累了你。」
瞳瞳疲憊之極,語不成調地說︰「不管——你——的——事。」領班在旁,也是一個勁地安慰潘壯懷,希望他不要介意,也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潘壯懷是不忍離開,就坐在了床沿上,關切愛憐地幫她敷著冷毛巾,試著問︰「瞳瞳,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瞳瞳搖搖頭。領班見狀,只道他們相好已久,就替瞳瞳回答︰「沒事的,休息一會就好了,要不你留下來陪陪她吧。」
領班把瞳瞳交給了潘壯懷照顧,找了個借口,知趣地走了出去。
房間內,只剩下潘壯懷和瞳瞳,他們四目相對,卻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許久,瞳瞳緩緩抬起手,抓著潘壯懷的手不放,眼楮一眨,一串珍珠般晶瑩剔透的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下耳垂。
潘壯懷心里一動,他的眼前,浮現出了前妻的身影。有一次,前妻病在床上,他悉心服侍在左右,也是在豪沒征兆的情況下,前妻拉他坐在身邊落了淚,一如眼前的瞳瞳那般。當時,潘壯懷在心里起了誓言,這輩子一定會好好地愛自己的女人,可惜世事造化,最後他們還是分道揚鑣了。
潘壯懷看著瞳瞳,心里沒有誓言要說,但充滿了自責,假如不是自己起了色膽,瞳瞳就不會這樣。因此感覺自己不能走,舍她不顧是不人道。
滿懷的歉意,促使潘壯懷有所表示,他體貼又細致地擦拭著瞳瞳的淚滴。
瞳瞳更加感動,用微弱的聲音說︰「謝謝你,你是對我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