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術師攻略 你們這是殺人

作者 ︰ 巴洛克

煉金術師,是被詛咒的存在。

從前父母在世的時候,常常這樣對肖寒說,這樣的力量,只會帶來災難和毀滅。

小小的肖寒不懂,世間熙熙,皆為利來,世間攘攘,皆為利往,人們趨之若素的,不正是財富嗎?

而所謂的財富,對煉金術師來說,恰恰是唾手可得的。

無聊的時候隨便煉成金條出來,也夠揮霍很久了,那時候的肖寒,不懂為何還要那麼辛苦地工作。

可是後來,出事了。

肖寒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段過往,顧良辰,蓮月,他都沒有提起過,他是個沒有傾訴*的人,如果可以,他更願意遺忘這一切,而不是掛在嘴邊。

他身上煉金術師的血來自于父親,而他的母親是在一個嚴冬罹患重癥,拖了整整一個漫長的冬季,去世的。

那個冬天非常冷,肖寒清楚記得那是自己十歲的生日那天,他拉著母親的手,直到那掌心的溫度也和外面的冰雪一般。

後來他再也沒有過過自己的生日。

那一天,父親抱著母親已經冰冷的身體,帶著肖寒回到了自己家里。

父親畫了一個煉成陣。

那是肖寒第一次見到人體煉成的煉成陣,那麼大,而且,要用血畫成,他並不懂那麼多,但是他想,父親既然敢于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他在一旁看著。

現在他開始明白了,原來父親當時那麼做,並沒有任何道理,只是哪一個念想在腦海里面,其他的都可以忽視掉了。

什麼煉金術的法則,什麼煉金術師需要遵循的因果律所有的一切,他視如無物,只因為那個人。

煉金術的原則,是改變物質內在的分子結構,使之重新分裂組合,形成新的物質——

那一天,肖寒在自家的房子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場血肉橫飛的盛宴,人體的細胞分裂,重組

他早已忘記自己是在看到哪一個環節的時候暈過去的。

現在,他再次看到這個人體煉成的煉成陣,就在他面前,用他自己的血畫成,以自己和另外一條生命為祭,他想要換得顧良辰一世安穩。

——顧良辰,對不起,以後沒辦法繼續幫著你了。

他雙手合十,嘴巴剛剛動了一下,那腐朽一樣的紅漆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

容燁修最先看過去,這會兒會有什麼人來?

門後面出現的,是一臉茫然的一個小男生。

肖寒看著這張臉,想起來了,好像就是學校里面老是在顧良辰左右晃悠的那個男生。

這可有點兒麻煩了。

肖寒放下手來,剛要說什麼,听見容燁修很不友好地開了口︰「你是誰,哪里來的鑰匙?」

崇哲對容燁修的所有認識都來源于電視,但多少是見過這張臉,于是態度還算誠懇︰「容總你好,我是顧良辰的同學,因為她今天給我發了信息,說到昨晚我們打麻將的事,你好像不太高興」

崇哲話說到這里,視線掃過去,看到了肖寒,也看到了肖寒身後那個巨大的,怪異的圓形圖騰,那里還躺著一個人。

這情形看起來極其怪異,崇哲有些茫然地,視線從肖寒的臉上打了個轉,再次回到容燁修這里。

氣氛也變得很怪異了。

崇哲手里那把鑰匙,是顧良辰給他作為備用的,他想著來找顧良辰說說昨晚那事,結果打開門就看到這麼一幕,他也懵了。

這圖騰,這氣氛,中間還擱著個人,他腦海里面掠過的是那些曾經在電影里面看到的場景——

這簡直就是邪教的活人祭!

意味不明的沉默籠罩著整個空間,三個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

容燁修最先動身,擋在了崇哲面前,開口說︰「我知道了,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就回去吧。」

「可」崇哲的手指向了煉成陣的方向,皺著眉頭︰「你們這是」

他並不知道現在這是個什麼狀況——

那個害顧良辰無數次流淚的男人和容燁修一起,在這荒郊野嶺的別墅里面,畫一個奇怪的圖騰,還放人在上面,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于是,崇哲堅持著說︰「我是來找顧良辰的。」

容燁修的神情不那麼自然,「她不在這里。」

肖寒的視線帶上一些疑慮,掃過崇哲,輕聲問︰「顧良辰不見了?」

「她說她來」

崇哲的話被容燁修打斷了︰「我沒有見過顧良辰,估計是還在學校沒過來吧,你要不再回去找找?」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卻帶著不容否定的意味,崇哲再次看了一眼圖騰中間躺著的,被戴上了面具的人,因為被一層布蓋起來,就連穿著也辨析不出來了。

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一個人來了。

但他還是堅持著沒走︰「那我先給顧良辰打個電話吧,看看她在哪里,按理說她應該過來了的」

他一邊掏出手機撥通顧良辰的號碼,一邊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肖寒。

容燁修神情有些浮躁,不耐煩道︰「那你回學校去聯系她吧,這里不太方便。」

崇哲拿著手機,听見那邊傳過來已關機的提示,定了定神,雖然他現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回去,他也安不下心來,于是他對著肖寒喊︰「你不就是肖寒嗎?有沒有見過顧良辰?我找她有事。」

肖寒這會兒本來就有些困惑了,這孩子找顧良辰怎麼會找到這里來?

肖寒搖了搖頭,剛要說些什麼,容燁修又擋在了兩個人中間,對著崇哲說︰「我已經說過了,顧良辰不在這里,你請回吧?」

尾音加重了,有些震懾人心的意味,崇哲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轉過身又听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崇哲。」

他回過頭去,居然是肖寒在喊他。

「你是叫崇哲吧?你說顧良辰不見了?」

「嗯,按理說她應該是來了這里」崇哲好不容易得到一點兒響應,迫不及待地要多說一些,卻被容燁修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容燁修重復了一遍︰「我說了,顧良辰不在這里,別讓我再重復了好嗎?」

崇哲還沒有說話,倒是肖寒搶先開了口︰「容燁修,你明明知道我為什麼才來這里,讓他說完。」

容燁修覺得,倒是有些低估了這幾個人,煉金術本來就見不得光,所以他也沒能叫更多人來幫忙,眼看事情就要成,突然冒出個崇哲來,叫他不能不氣惱。

于是他搶在崇哲之前開了口︰「好吧,我的確知道顧良辰在哪里,因為如果我不掌控著顧良辰,怎麼確保你會听話?」

他轉過身來面對著肖寒繼續道︰「只要你做完煉成,我就放了顧良辰。」

崇哲一听有點兒著急了,沖到容燁修面前,質問一樣的語氣︰「你說你抓了顧良辰?你把她怎麼樣了?!」

身邊也就帶了隨身那兩個保鏢,容燁修勾了勾手指,兩個保鏢上來二話不說先按住了崇哲,崇哲一邊齜牙咧嘴叫嚷著,一邊還使勁兒掙扎。

肖寒咳嗽一下,對著崇哲說︰「你別叫了,很吵我還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

崇哲︰「」

他早听過顧良辰說肖寒很呆,但是他不知道他居然呆到了這個地步,雖然他自己也沒搞清楚狀況

肖寒對著容燁修,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語氣︰「帶顧良辰出來,你要威脅我,就要讓我看見她平安無事。」

崇哲看到容燁修僵滯下來的臉色,這時候才覺得,原來肖寒還是有那麼點兒頭腦的。

容燁修說︰「她現在不在這里。」

「那就等我見到她為止。」

肖寒看了一眼崇哲,說︰「你抓他沒用,放了吧,多個人在這里反而礙事。」

容燁修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笑了一下。

然後慢慢走到了崇哲那里,回頭看了看肖寒,有些失去耐心地說︰「肖寒,我等了很久。」

肖寒目測一下,容燁修加上保鏢倆人,總共也就仨,于是他也不著急了,慢慢听下去。

「你自己算算,你害死蓮月,已經幾年了?」

這話問得肖寒臉色一變。

崇哲又微弱地掙扎了兩下,听見肖寒說︰「你放了顧良辰和崇哲,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我已經說過,你要是恨,殺了我也可以。」

「呵」容燁修冷笑著,突然彎下腰來仔細看崇哲,說︰「打從我認識你的時候起,肖寒,你這個人就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你了無生氣,也沒有活下去的意念,你覺得你和蓮月的生命是等值的嗎?殺你這樣的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這話雖然是對肖寒說的,可他的視線卻一刻也沒從崇哲臉上挪開,崇哲有些不寒而栗地屏息凝神,想要從這些語言里面尋出一條完整的線來,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始終沒有什麼頭緒。

肖寒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已經答應你做煉成,只要讓我看到顧良辰安然無恙,我說到一定做到。」

______

容燁修側過身子,瞥了一眼肖寒,後退了一步,指著崇哲說︰「我要你現在做煉成,不然,我就殺了他。」

「你瘋了?」肖寒難以置信地問︰「我已經說過了,我說到的都會做到,你為什麼」

「我沒有時間了!」容燁修有些歇斯底里,聲音也大了起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我不會再給你時間了,肖寒,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揮了一下手,兩個保鏢的拳頭就開始沒輕沒重地落在崇哲的身上,才幾下子,肖寒看不下去了,著急地走過去,被容燁修攔住了。

「你只不過是個煉金術師而已,你自己也明白,打架你可不擅長,你救他的方法,只有一種。」

肖寒用力咬著嘴唇,好半天,開口道︰「你讓他們先住手,我就做煉成。」

兩個保鏢安靜下來了。

崇哲剛剛那幾拳都挨在胸口,一時有些暈頭轉向,架不是沒打過,這樣不明不白的打卻沒挨過,他倒下去,視線凝聚在圖騰中間那個人的身上,他心底有種不詳的預感。

「顧良辰!」

崇哲突然沖著那里喊了這麼一聲。

肖寒和容燁修都是一愣。

趁著這個所有人都愣神的空兒,崇哲翻身一個掃堂腿絆倒了身邊的倆保鏢。

l大不少人都知道,崇哲是跆拳道黑帶,不打架則以,一打架驚人的節奏,不過很明顯包括容燁修加上倆保鏢在內,都拿他當成了一個乖孩子,這樣很好,那猝不及防的及拳頭幾腳上去,倆保鏢迷迷糊糊地就被弄了個服帖。

這一切的速度太快,肖寒的思維實在是跟不上,可是容燁修急了。

容燁修著急地往圖騰中間跑,崇哲又沖過去擋在他面前,容燁修顯然並不擅長打架,左晃晃右晃晃,眼看閃不過去,伸手揪住了崇哲的衣領︰「你確定你要和我作對?」

一只手搭在容燁修的肩膀上,是肖寒,他說︰「容燁修,到此為止吧。」

容燁修沒有說話,面前的崇哲也沒有讓步,兩個人這樣僵持著,肖寒突然收了手︰「我問你一次,你所謂的材料,是不是顧良辰?」

容燁修沒有說話。

「我本來覺得對蓮月的死于心有愧,你提出的要求,我盡力去做,可如果你所謂的材料真的是顧良辰」

肖寒慢慢走到了容燁修的身側,看著他說︰「那就不要怪我了,不論你再有任何理由,我都不可能再為你做人體煉成。」

容燁修的手慢慢放開了崇哲。

「肖寒,難道你不想見到蓮月嗎,難道你不想」

「我對不起蓮月,」肖寒打斷他,「但是,顧良辰是無辜的,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淪為一個祭品,更何況,打從我心里講,我從來沒有想過做什麼成功的人體煉成。」

崇哲完全搞不懂面前這兩個人在說什麼,轉過身去彎,先扶起了地上的人,伸手揭開面具。

——果然是顧良辰!

肖寒看了一眼,回頭對著容燁修說︰「以後我不會再為你做任何煉成了,容燁修,你拿顧良辰做祭品,我不會原諒你,但你是蓮月的哥哥,所以,就這樣吧,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

容燁修握緊了拳頭,剛要一拳回過去,被肖寒攔截在半空。

「你是個聰明人,見好就收,我以為這道理你懂。」

容燁修惱羞成怒道︰「別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你害死了蓮月,我永遠不會原諒!」

繼而他又詭異地笑︰「可惜啊肖寒,背負著蓮月的死,我倒要看看你和顧良辰還怎麼繼續你記住,蓮月不會只停留在你的過去的!」

肖寒有些懶得理他了,對著崇哲簡短地說︰「走吧。」

崇哲忙不迭地抱起還昏迷著的顧良辰來,尾隨著肖寒走出了那別墅,走到一半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很像是個小跟班。

容燁修有些喪心病狂地獨自在那大廳里面發笑,聲音傳出很遠。

回去的路上,崇哲開車,肖寒在後座上,伸手戳了一下顧良辰的臉,她的頭就枕在他腿上,他嘀咕了一句︰「怎麼還睡得著?」

崇哲從照後鏡里面看了一眼,沒好氣道︰「八成是被灌了什麼藥。」

車子里安靜了一會兒,崇哲沒話找話地說︰「所以,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肖寒還在低頭專心地戳顧良辰的臉,頭也沒抬,回答道︰「太復雜了,懶得解釋,反正現在沒事了。」

「沒事了?」崇哲的口氣有些嘲諷,「我現在算是總結清楚了,顧良辰一遇到你就沒什麼好事,我說你干嘛還老是陰魂不散的?你不都明明白白拒絕了顧良辰了嗎,現在就不能徹徹底底從她的生活里面走出去嗎?兄弟你這麼做你覺得厚道嗎?人家一個小姑娘,成天為了你神不守舍的你就高興了?現在還連累她倒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你覺得對得起她嗎?」

崇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說完後知後覺的地又看了一眼照後鏡,只見肖寒依然低著頭,看不清楚什麼表情。

崇哲說的沒錯,肖寒想,如果不是因為他,顧良辰也不會被容燁修這樣的危險人物盯上了。

他戳到顧良辰臉頰的手停頓在那里,力度變得柔和下來,輕輕地,在她臉上蹭了蹭。

顧良辰覺得這夢境里的自己分外顛沛流離,不時地听見肖寒的聲音,似乎在叫著她的名字,又似乎還在說那些難听的話。

偶爾,還會有一些其他不和諧的聲音。

但是她實在辨析不清楚那些聲音都來自哪里,來自于誰,她覺得無比困倦,她在夢里有種奇怪的感覺,她想要向著肖寒的聲音那里尋過去,又很想快點忘記他,她在這樣的矛盾中,著急得找不到出路。

荒誕的夢,冗長得就像一個迂回的迷宮。

————

崇哲在這一點上不得不做了妥協——

他拉不下臉來抱著顧良辰送進女生宿舍,而肖寒懶得去做這樣的事,結果就是,顧良辰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肖寒獨居那房子里面,臥室的*上。

她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些錯位了,因為她看見肖寒就坐在旁邊,正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看。

她覺得最近他倆之間這氛圍可沒好到這種地步。

不過很快地,更怪異的事情就發生了。

崇哲的大嗓門傳過來︰「肖寒,藍色這個盒子里的是鹽嗎?」

肖寒沒有吭聲,不過一會兒,崇哲就出現在了門口,手里還拿著那個所謂的藍盒子,問︰「我問你呢,這里面的是鹽嗎?」

肖寒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你哎呀顧良辰,你醒了?」

崇哲趕緊湊過來,顧良辰這才看清楚了,他身上居然還穿著一件圍裙——就是每次她在肖寒這里做飯用的那件圍裙,上面還有海綿寶寶的圖案。

她突然咧嘴傻樂了一下。

這個夢真是長得沒完沒了

崇哲坐到*邊,伸手去探顧良辰的額頭,一邊還問︰「現在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比如頭暈啊什麼的」

肖寒把他的手攔在半空,說︰「顧良辰沒那麼嬌氣,死不了。」

顧良辰有點兒惱火,就算是在夢里,他也不能體貼一點兒?

「我就是頭暈,各種不舒服」她無病*一聲,偏過了頭去,可憐楚楚地朝著崇哲眨眨眼楮。

「你看看,」崇哲義憤填膺道︰「你差點把人家害死了,這會兒還能說風涼話!」

顧良辰完全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崇哲肯替她說話,她就越發囂張起來︰「唉,渾身沒力氣」

崇哲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顧良辰,沒事吧,要不我帶你去看看醫生?」

「得了吧,你睡上一天*看看你有沒有力氣?現在喂飽她比什麼都重要,你不是說做飯嗎,你的飯呢?」肖寒挑了挑眉。

「哎呀我的飯!」

崇哲慘叫一樣地喊了這麼一句,趕緊就轉身跑廚房去了。

這個夢境委實滑稽,顧良辰模了模肚子,可這饑餓的感覺倒是真實得不得了,她看見肖寒轉過臉來看著她,語氣里面有難得一見的溫柔︰「還好嗎?」

他眼眸里面的關切,就好似要溢出杯子里的水一樣,他挨近了她,手慢慢放在她的額頭,說︰「還是要多休息一下。」

顧良辰更加確信這是一個夢了。

佛洛依德說過,夢是人潛在欲,望的實現,顧良辰有點兒難受地想,她一定是太想他了,才會夢到他,太想他這樣溫柔地對待自己,才會夢到一個這麼不一樣的他。

但是她從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那麼迫切地想要蟲子主席做飯。

好在顧良辰向來都是不拘小節的,在夢里面她勇氣十足地,主動向著肖寒那邊靠過去,說︰「我對你說了那些難听的話,你不能怪我,是你先對我說的,我們扯平了,你不生氣吧?」

______

肖寒沒有說話,伸手輕輕模了一下她的頭發,說︰「我不生氣。」

顧良辰心底涌起驚濤駭浪一樣的欣喜,她曾幾何時見過肖寒溫柔純良到這一步?

她想,雖然在現實中她沒能見好就收惹得別人反感,可這是她的夢啊,在她的夢里面,肖寒就該是沒有底線對她好的,于是她變本加厲地說︰「那你說過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吧?」

「什麼話?」

因為餓,她按著肚子,眨了眨眼楮看著他,「你說你不要我了」

他愣了一下,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面,說︰「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要好好過。」

他的掌心寬大而溫熱,顧良辰覺得心里有什麼在漸漸融化,她鼻子一酸,突然有點兒想哭了。

可她不是每天都能夢到這麼溫柔的肖寒,因此她格外珍惜,不願意讓哭泣浪費了時間,她手撐著*,慢慢坐起來。

他就趕緊過來扶她,他坐在她身邊,這樣她就可以靠著他,她實在是沒什麼力氣,她覺得夢里面的自己格外沒用,連身體都是軟綿綿的。

她靠著他,聞見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她突然覺得無比安心。

她歪著腦袋,靠在他肩畔,說︰「我很想念你。」

「嗯。」他的語氣听不出太多起伏。

她像自言自語一般地說︰「不是你在哪里我都能好好的,不是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就不行的,其實我知道,但是,如果沒有你,我也許只是活著而已,除了活著,也沒有什麼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活著也很費勁。」

他沒有說話,右手繞過去,攬在她肩頭,眼神有些疼惜地落在了懷中的人身上。

幾十個小時之前,她就躺在那煉成陣的中間,挺尸一樣地等著被分裂,重組。

她不知道。

不知道,也許才算是幸福的。

他覺得沒必要再去告訴她,她曾經多麼危險,他也明明白白,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會陷入這樣的危險。

他嘆了口氣,突然低下頭來︰「對不起。」

「啊?」

她呆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對不起」

他又說著,臉埋在她的頸窩那里,另一只手也搭上她肩頭,抱住了她。

他還在說對不起,他抱得很緊,顧良辰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了。

可她才不會追究一個夢境的邏輯性,她也抱住他,特別自然地順著他的話,一臉的寬容和淡然回答︰「沒關系啊。」

「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沒關系的。」

她強調一樣,認真地說著,而且非常勇敢地把自己的唇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輕輕挨了一下。

顧良辰很開心,這種豆腐在現實中無法吃得到,就算是在夢里都不常見,如今被她吃到了。

她明顯地感覺到肖寒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直,他湊在她耳邊,說︰「我沒辦法留在你身邊的,太危險了。」

顧良辰的身體一滯,伸手在他胸膛推了一把。

「你就不能順著我的意思來啊,這到底是你的夢還是我的夢啊?!」

本來沒推開,這一句話讓肖寒很利落地放開了她,皺著眉頭看她︰「你沒睡醒?」

顧良辰覺得肚子更餓,餓到頭都開始暈了。

她有些委屈地炸了眨眼︰「你就不能順著我一次,我容易嗎我,這麼些年了」

「是啊,都這麼些年了,你居然還能這麼遲鈍?」他翻了個白眼︰「感情我剛才那些話都白說了,顧良辰,你給我清醒些。」

他說著,在她臉上掐了一把。

力度不輕不重,但是顧良辰惱了︰「掐人不掐臉的,有你這麼缺德的嗎?!」

肖寒看著她,心情沉重地說︰「看來我掐得太輕了。」

顧良辰︰「」

她掀開被子,頭重腳輕地下*,暈暈乎乎不辨南北地倒了一下,因為沒有力氣,中途還被肖寒又扶了一把。

她想甩開他,但實在是沒有力氣。

只得言語反擊︰「我以後再也不要夢到你了!」

肖寒︰「」

顧良辰聞見廚房里有什麼糊了的味道,慢慢模索倒了廚房去,看見崇哲還穿著那個海綿寶寶的圍裙在那里折騰。

她扶著額頭,無力地在餐廳那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小聲地說︰「媽呀,快讓我醒過來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崇哲听見那麼一點兒聲音,回頭還對她笑了一下︰「你等等,飯馬上就好了!」

肖寒跟出來,走到餐桌旁邊坐在她對面,說︰「顧良辰,我跟你說,你現在不是在做夢。」

她「呵呵」干笑兩聲,指了指廚房里忙活的崇哲︰「這不科學。」

「嗯,我也覺得不科學,你有什麼好?不過,現實里就是有這樣的男人,願意為了你做自己不擅長的事,願意為你做飯」他瞟了一眼廚房那邊,聞見一股子怪味,又皺著眉頭回過頭來看她︰「他遇到危險,也不會撇下你一個人走,就算自己沒有勝算,仍然會留下來陪在你身邊,如果你不見了,他會去找你」

她一只手還按著肚子,腦筋有些緩慢地動起來了。

這種饑腸轆轆的感覺讓她覺得氣短,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來想了一下。

如果不是在做夢的話

她剛剛好像還非常沒下限地湊上去主動親了他一下!

她覺得頭抬不起來了。

肖寒還在說︰「我是覺得,遇到這樣的男人,對你來說是好事,可以照顧著你,幫助你,而且,值得信賴的,不像我」

他沒有再說下去,緊跟著一聲嘆息,她听見他起身的聲音。

于是她慌忙抬頭看他,「肖寒你突然說這些,什麼意思?」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拉住她的手,抬頭看著她說︰「我什麼意思,你不明白嗎?這不是夢,你該回到屬于你的現實里面去了,你很幸運,有崇哲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了,可以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她咬了咬下唇,「為什麼要走?」

「因為你。」

她覺得有些無法理解了,「你就那麼討厭我嗎,我」

他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良辰,我沒討厭過你,從來沒有,我也沒有拿你當做蓮月的影子,而且我對你」

他的話頭不自然地停頓在那里,像戛然而止卻沒有完結的樂章,她覺得她在提心吊膽地等,等了那麼十幾秒,結果等到了——

「我說你倆發什麼呆呢!飯熟了!」

崇哲站在廚房門口吼著,「肖寒你過來搭把手端飯!」

肖寒放開了她的手,起身到廚房去了。

————

崇哲做的飯,三個人,包括崇哲自己在內,都吃的很痛苦。

米飯在鍋底糊了厚厚一層,菜要麼生要麼糊,鹽多的,醋少的,顧良辰難過地看著一桌子四五個菜,心想,不會做你就不要出來嚇人啊,嚇人也不帶你做這麼多的啊。

那菜一入口,她覺得比肖寒說什麼,比掐她都有用,她幡然醒悟這果然不是夢,夢里面的菜怎麼能難吃到這步。

她硬著頭皮,低頭木然地扒拉著米飯,崇哲非常殷勤地夾了一大塊看起來黑乎乎的雞肉到她碗里,「顧良辰,你多吃點,你睡了那麼久,一定餓壞了。」

對,我是餓壞了,但是我不想剛起來就給吃壞了!

她訕訕地笑了一下,看見對面的肖寒不動聲色地扒拉了兩下米飯,就起了身︰「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崇哲叫住他︰「先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把顧良辰弄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你不覺得你該解釋一下嗎?」

顧良辰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

她記得好像是在去見容燁修的時候被襲擊了,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肖寒站在那里想了想,又坐下來︰「吃過飯,你帶顧良辰回學校,以後不要再和容燁修這個人,還有容氏有接觸。看好顧良辰,沒事別讓她到處亂晃,容燁修那邊,我會想辦法。」

顧良辰怎麼听怎麼覺得自己就像包袱一樣被肖寒扔給了別人,按捺不住地插嘴︰「你們這是干嘛?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把話說清楚,什麼危險?我這一覺睡醒你倆就突然陰陽怪氣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就不能告訴我嗎?」

崇哲弱弱跟了句︰「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反正,你差點被他和那個容燁修做了活人祭。」

活人祭?

顧良辰的腦筋算是轉過來了。

難怪肖寒一直不肯說清楚,八成,又是和煉金術相關的,也不能對崇哲說清楚。

活人祭

她腦海里面浮現一個可能,就只是那麼一瞬間,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但是她還是問了︰「你和容燁修打算拿我做材料?」

「我沒有」肖寒話剛說了一半,被顧良辰突然高起來的聲音打斷了。

「你們拿我做材料!」

她站起身來,手按著桌子,氣息不穩地看著他,她的眼眶里面盈滿了淚水,「你居然把我放在你的煉成陣上?肖寒你居然」

「我不知道那是你,容燁修說過會放過你,對,我是不應該相信他,可當時你帶著面具而且被蓋起來,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有些著急地站起身來解釋,他看見她眼底的淚水,他急于說清楚,可他覺得自己的語言是那麼的力不從心。

顧良辰突然笑了一下。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搖了搖頭。

「肖寒你瘋了,你和容燁修都瘋了,一個為了妹妹,一個為了蓮月她是你的什麼?戀人?你們居然拿活人做煉成,你知道這是殺人嗎?」

她的眼淚還在不斷地流下來,崇哲听得一臉茫然,本能地遞過紙巾去,被顧良辰一把推開。

她的視線依然牢固地聚焦在肖寒的臉上,「你,不惜以身犯險,做這種毫無把握,從來沒有成功先例,而且也許會死的很慘的煉成,不管是不是用我,你都要殺人了,你不惜賠上兩條命,為了蓮月你殺的是不是我,又有什麼關系?你始終還是活在過去,肖寒,別再跟我說你沒有把我當成影子,我顧良辰,不會相信一個殺人犯,你讓我覺得很惡心!」

惡心?

肖寒愣在原地。

他以為他的選擇,雖然確實說不上道德,但起碼是出于保護她的心。

他之前也先過無數次,自己這麼做是在殺人,他也想過,自己大概會死得很慘。

結果,她說他惡心。

他沒來得及說出什麼辯解的話來,顧良辰挺利索地穿好了外套,摔門就走了。

崇哲也趕緊跟了出去。

房子里又歸于一片寧靜。

肖寒扶著餐桌,慢慢地坐下來,過好了半天,一拳砸在桌子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著白,他做了個深呼吸。

一個人,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要去。

一個人,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留戀。

同樣的,一個人,從來無需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你看得慣我,很好,你看不慣我,隨你。

相信我的人,無需我解釋,不相信我的人,解釋也是白解釋。

所以從來,都不存在什麼需要自己去刻意辯解的情況。

何況現在還真沒法辯解,顧良辰說的沒錯,自己不過是一個殺人未遂的殺人犯而已,不管動機是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件事情惡劣的本質。

他本來沒想這樣,他知道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的,那誤會不誤會,又有什麼關系?

反正以後不是井水不犯河水麼?

可是他此刻卻覺得特別憋屈,尤其是想起顧良辰離開之前說的那些話,她看他的眼神。

他想,這世界上,別的人都可以這麼說,說他助紂為虐濫殺無辜,可是唯獨顧良辰,他就是听不得她這樣說。

而作為一個就要離開的人,他還有解釋的必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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