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請欣賞由孟念雪同學帶來的古箏獨奏,《蕉窗夜雨》,這可算是千呼萬喚始出來了,同學們,你們準備好了嗎?有請。舒愨鵡」
曲曼磁性的聲音在會堂中響起,她說完,就面帶微笑地去往側邊簾幕後面了,正好與抱著古箏上台來的孟念雪遇上,彼此都是會心一笑。
「謝謝了。」孟念雪輕聲說道。
曲曼搖了搖頭,「不客氣。」她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事情,竟讓陳伊婷急沖沖地跑到她這里,告訴她孟念雪要更換節目。她當時也是吃了一驚,臨陣換槍,這可是很冒險的。可是看岳江陵剛剛的樣子,不知又出了什麼詭計,她便應了,請陳伊婷回去讓孟念雪放心。
「我先上去了,以後,我們再好好聊聊。」孟念雪笑著,卻是帶著好幾分真心。幫助過她的人,她都會記得的。
「加油。」
嘉賓席上,秋潛淵看著手中的節目單,皺起眉頭。上面寫著的是豎琴獨奏《秋雪遠山》,怎麼變成古箏獨奏《蕉窗夜雨》了,剛剛不是有個女孩子已經演出過來嗎?李遠山只得臉上尷尬露著笑,這個孟念雪,一向是個識大體的女孩,怎麼這回竟這樣逞一時意氣。他們哪里知道這背後的款款曲曲,若不是孟念雪急智,恐怕她連台也無法上了。
還在想著,只見得一個女孩子抱著古箏上了台,她穿一身白色連衣裙,下裙有清淡碎花,頭發上只別一個小小梅花發卡在左側,全無裝飾,青絲如瀑布順垂下來,看起來清麗月兌俗。顧之看著這麼恬靜的她,心里覺得很安寧。自己真是著了魔了,原本只是想著為龍門找一個主母,他不想勉強自己,就想找一個有感覺的,沒想到到現在他竟再也離不開她,一日不見卿,思卿若狂。就算愛情是束縛又如何,既存在了,他豈會怕。
秋潛淵卻有些愣住了,這個女孩子,眉眼之間竟是那麼熟悉。他的心隱隱顫動,又很快平靜下來。她的女兒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失去蹤影了,這個女孩只不過是在眉眼之間與她有幾分相像罷了。不過這幾分相像卻讓他盡力平靜的心下藏了幾分波濤洶涌。
曲子的第一聲出來,便驚起菁華。第一段節奏較緩,突出這個「夜」字,接下來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節奏漸漸加快便由虛向實,需要技法上的力度,心靈上的強度,非普通人可使它動聲色。顧之嘴角輕輕揚起,臉上浮起一抹溫柔的笑,看來這回這個岳江陵是真惹怒她了,不然她不會選擇演奏一樣的曲子,還這樣認真,如此,那個岳江陵哪里還有台階下。
秋潛淵有些驚訝,華雲大學竟潛藏著這樣有才華的女孩子,從前他可不知道。忽然,《蕉窗夜雨》的第五遍結束,琴聲忽然變得輕緩,如輕風拂過冬天的平原,仿佛听見了雪化的聲音,那般輕柔,一時間,感動的情緒出現在心里,慢慢暈開,心也變得恬適。可是這個曲子,他可從未听過啊,莫非是這個女孩子原創的不成。而且一琴一弦之間,那種輕柔的聲韻,竟也那麼熟悉,熟悉得令那些往事歷歷浮現在心底。
一尾余音響起,這一曲已經結束了。會堂里卻一片寂靜,直到顧之鼓起掌來,掌聲才後知後覺地響起來,愈發熱烈,竟達今晚之至。李遠山總算松了一口氣,要是她彈得不如岳江陵,這臨時改曲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曲曼和一個男主持也鼓著掌從側邊走出來,曲曼笑道,「看來孟同學是真人不露相啊,這三年,竟藏得這樣深,還不老實交待,你還藏了多少才華在肚子里?」
這話一出,台下涌起一陣笑聲。孟念雪羞澀地笑了一下,「哪里有,曲學姐說笑了。」
「請評委老師進行點評吧。」男主持也笑道。這可算是今晚的**了,氣氛真好。
「我很喜歡。」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男聲忽然響起,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這位大神今晚可是一句話沒有說過啊,偏偏誰也不敢開口點明請他點評,怎麼這會兒卻……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顧之和孟念雪真的……一時間台下的許多人心里都追悔莫及,早知這個孟念雪這樣有才華,又這樣有來頭,他們怎麼會支持岳江陵。一些人拿出手機打開淘寶,卻發現那個下注已經結束了,心里一陣發涼,看來自己的錢錢是找不回來了。
「孟小姐的曲子很好听,我很喜歡。」顧之又補充道︰「正如岳同學表演時,黃先生所說的一樣,客家箏曲渾厚,多變,技巧很難,但是孟小姐掌握得輕巧自然,雨打芭蕉的聲音如同珍珠落玉盤,‘一夜不眠孤客耳,耳邊愁听雨蕭蕭,碧沙窗外有芭蕉。’這種情境也不過如此了。」
這
話一出,周遭又沉寂了一陣,才想起雷鳴般的掌聲。幾個對顧之知道的深的人都很訝異,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他居然會這樣夸獎一首曲子。孟念雪听了這話,微微朝著他鞠了一躬,口中道︰「謝謝顧先生。」她心里卻很郁悶,他來做什麼,這下讓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別人定會以為自己和他真有那種關系呢,真是……她和黎軒鴻還沒有分手呢,在別人眼里,她成了什麼人了。孟念雪心里想著,卻沒有意識到,一向不在乎別人眼光的她,竟會這麼在意這件事情。
「看來顧先生也是深藏不露啊,原來對箏曲這樣熟悉。」曲曼笑道,心中卻也是訝異。
顧之搖了搖頭,「略知一二罷了。」
略知一二?他還真是大言不慚。孟念雪心中想到。顧之一直看著她,自然沒有忽略掉那瞬間她嘴角的輕輕抽動,不由得臉上露出一抹輕笑,看來自己已經能夠影響到她了啊。這樣,總比她對自己的一切都毫無反應要好吧。
「丫頭,你這後面彈奏的曲子是哪里來的?」
孟念雪朝著那邊望過去,看見一個鶴發滿頭,慈眉嚴目的老者正看著自己。這就是秋潛淵老先生了,她也曾在一些報紙上見過。孟念雪鞠了一躬,答道︰「是我自己寫的。」
「自己寫的?」秋潛淵有些激動,又很快平靜下來,笑道︰「很不錯,已經是一首很成熟的曲子了。」
「謝謝秋先生夸獎。」孟念雪微笑道。不知為什麼,她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老先生,卻對他印象很好,覺得很親切。听到他的夸獎,她確是高興。這首《秋雪遠山》,是有一年寒假她和媽媽一起住在秋雪園里,媽媽在弄花,她卻在撫琴,一時情起,便創作了這首曲子。
「只是,你不是要演奏豎琴的嗎?怎麼改成古箏了?並且這首《蕉窗夜雨》,剛剛可是有一位同學演奏過了啊。」雖然很欣賞孟念雪,秋潛淵還是問道。
孟念雪又深深鞠了一躬,才說道︰「這件事我也正想解釋呢,實在是情非得已。我在上場前忽然發現我的豎琴出了問題,弦斷了,要是用它演奏,實在是污了各種的耳了。因為之前岳江陵和我同學打了一個賭,看誰在這次校慶晚會中名次在前面,我想著這個,便覺得豎琴壞了定是上天的安排,說我們各用一個樂器太不公平了。我應了上天的意思,這才去找岳同學借了古箏,和她演奏一樣的曲子呢。」
上天的意思?秋潛淵臉部抽動了一下。這個丫頭還真敢說。她這話的意思,明白人都听得懂了,這分明就是說那個岳江陵因為和她打賭,使了陰招,可卻被她說得這樣冠冕堂皇。不過,還真是可愛的小丫頭。
「既是樂器出了問題,臨時換了節目,也無可厚非。」黃東籬忽然說道︰「沒想到孟小姐不僅精通鋼琴,對于這古箏也有一番研究,東籬真是自愧弗如。」
這話一出,台下皆是一片嘩然。黃東籬這話雖肯定有夸張的成分,一代華夏鋼琴大師,哪里那麼容易就自愧弗如了,只是沒想到這孟念雪竟真的這麼厲害。曲曼一愣,也笑道︰「孟同學,你還說沒有藏,黃先生都說你精通鋼琴了。」
孟念雪微微一笑,道︰「那不過是黃先生謙虛罷了,我也和顧先生一樣,只不過是略知一二罷了,哪里能說是精通呢?」
孟念雪這話里稍稍重了「略知一二」幾個字的音,帶著一種輕微的溫和的調笑,她自己覺得是好玩,其它人听在耳朵里卻仿佛一記炸雷,誰敢這麼和那尊大佛說話啊,一個不小心,就不知什麼下場,可是有很多前車之鑒了。
顧之看著台上閃著光芒的孟念雪,臉上的笑容更甚了,他一直看著她,卻沒有說一句話。孟念雪剛剛本來只是一時興起,現在也被他看得有點害臊了。曲曼見狀,若有所思地看了孟念雪一眼,道︰「謝謝評委老師的點評,今晚的觀眾們真有福啊,听了兩遍客家名箏曲《蕉窗夜雨》,下面的時間,請欣賞由美術系同學王悅帶來的魔術表演,《水與火》,讓你們的耳朵休息一下,大飽眼福。」
孟念雪感激地向著曲曼微笑了一下,就和她以及那個男主持一起下去了。
到了舞台側廳,陳伊婷猛地沖上來抱住孟念雪,欣喜道︰「念雪,你好棒啊,我剛剛听得都入迷了。」容歆妍也站在一旁對著孟念雪微笑。
「是啊,念雪,真的很好听。」曲曼也說道。
孟念雪模了模頭,「我都快被你們夸得找不到北了。」語罷,她對轉過身對著曲曼道︰「剛剛,真是謝謝你了。」她們的交
情並不深,剛剛在台上,她卻一言一行之間都在為著自己好。
曲曼笑道︰「誰讓那個人那麼不受待見呢,無意之間竟讓我多了你這個朋友,這也算是她積德了。」這話說完,幾個女孩都笑起來。
校慶晚會的所有節目終于都表演完了,已到了公布名次的時候了。二十分鐘後,所有參與演出的同學都被叫到了台前,各個鮮妍的生命在一起,共有三十多個。這些節目多是單人的,可也有幾個是好幾個同學聯合表演的。
再次到了台前,孟念雪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穿著深紅色休閑西裝的男人,她將眼光移開了,就看見了那個人,她名義上的父親,他一臉和藹地正看著自己,又帶著些歉意。她沖他笑著點了點頭,他這才放下心來。今晚原本早早地就來到這里,看了幾個節目後,卻忽然被魏清桐一條短信弄得又驚又喜,匆忙地趕回去了。
那短信里說,寇玉嬋懷孕了,可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幾步,現在在醫院里。
他到了醫院,才知寇玉嬋已經沒事,只是需要休養,寬慰軟語了幾句,他才又趕回華雲大學的校友會堂里。沒想到演出已近尾聲,孟念雪亦是已經表演完了。他心里有些悔恨,兒子對他而言是很重要,可是,若是擁有了那塊玉佩,他不僅可以將龍門和蒼狼會趕出雲城,還可以將他的火雲幫發展得更強更大,這樣,他手中就有了更多的權勢和能力。他看了一眼顧之,見他正目不轉楮地看著台上的孟念雪,心里一驚,難道他真的和念雪……魏雲坤握緊了拳頭,不管怎麼樣,他都要扮演好這個慈父的角色,早日讓孟念雪全然信任他,將那玉佩的下落告訴他。
曲曼從秋潛淵手里接過了那個最後的名單,看了一眼,便笑著道︰「好,下面我開始宣布本屆校慶晚會的前五名,沒有入選的同學也不要氣餒,你們也很棒,只是這次的演出實在是強手如雲啊。」曲曼頓了頓,念道︰「第五名,音樂系,大三,陳銀河,獨唱《remindmeami》;第四名,政治系,大四,張玉鑫,陳園鳶,話劇《與妻書》;第三名,中文系,大三,詩歌朗誦《哪里是我的天空之城》;第二名……」
念到這里,曲曼黛眉輕挑,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第二名,金融系,大四,岳江陵,古箏獨奏《蕉窗夜雨》;第一名,草木系,大三,孟念雪,古箏獨奏《蕉窗夜雨》。」曲曼念完,率先鼓起掌來。
台下的人皆是面面相覷,隨後也是掌聲嘩動,沒想到第一二名竟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節目。這嘩動中藏著譏笑,同一個樂器,同一首樂曲,這岳江陵還輸了,看來真是技不如人啊。不過那些在淘寶上買了岳江陵贏的同學,可就心里有無數苦水吐不出了,這一次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這不公平,這次校慶晚會評委里面就有孟念雪的爸爸,她勝之不武!」觀眾席上,一個女聲忽然尖銳地響起。
是那個在後台就與自己做對的曾南璇,經常在岳江陵身邊的那個女人。孟念雪皺了皺眉頭,轉過頭去看岳江陵,見她臉上泛起古怪的笑容,正陰沉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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