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點了點頭,走上前來,「這麼多年的兄弟了,我還不知道你的性格嗎?」
方清尷尬一笑,「你一直跟著我?」
「不用跟。舒愨鵡」邱毅的眼楮里有一絲了然于胸的意味,「門主在你我心中的位置是一樣的,你又性子不穩,我對你說了他和孟小姐的事,你自然按捺不住,要來這里。我只用派人守在這附近就行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忽然,方清猛地想到什麼,聲音些微激動,「該死的邱毅,我又被你算計了。」
邱毅安然一笑,「事情辦得怎麼樣?」
「什麼事情?」
「孟小姐啊。」邱毅無奈,這個方清,真是個榆木腦筋。但他心里同時也閃過一絲不安,難道……
「那個女人,我看她雖然長得漂亮,也不是無人可及呀,真想不通門主為什麼會喜歡她,還派了暗殺組的人專門保護她!」說到孟念雪,方清就有些來氣。他居然在同一個晚上被一個女人暗算了兩次,現在那硯台打在的左後背處還有些疼呢。幸好是他,若是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已疼得齜牙裂齒了。
邱毅听到這話,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了,「這話你不會也對孟小姐說了吧?」
「這倒沒有。」方清說道。
沒有就好,邱毅這才放下心來。只是他剛松了一口氣,就听見方清又道︰「我只是說,不明白門主為什麼會喜歡她,我以前就給門主找過好幾個比她漂亮的女人。」他好像是說了這麼句話吧,方清說完,又想了想。
「你說什麼!」這下邱毅完全沒有了以往淡定睿智的軍師形象,聲音也不自覺稍高了些。
方清一愣,他倒是極少見到邱毅有這麼失態的時候。他正要說什麼,卻見邱毅一臉憐憫地看著自己,「你完了。」
「啊?」方清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見邱毅有些頹廢地道︰「我也完了。」我這出的什麼餿主意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原來顧之雖內斂,那對孟念雪溢于言表的情意卻瞞不過觀察入微,又隨他多年的邱毅。邱毅見顧之對孟念雪用情至深,心里也高興,又見這兩個人關系近來愈發好了,只需捅破這曾窗戶紙。只是這孟小姐心思細膩,防備心又強,怕是不會輕易接受門主。那天方清問他孟小姐是誰的時候,他便靈機一動,故意說那些話,激方清去找孟念雪,告訴她門主的心意。方清也是和他一樣一心為了門主好的,又是個直接的性子,孟小姐恐怕會信。
誰知,縱然這不耍心機的性子雖然可使人防備心小些,可誰又會料到方清竟說出那些話來。邱毅一拍腦門,自己真是失算了。
「怎麼了?」方清一臉的不解,這又是說「完了」又是捶胸頓足的,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方清迷茫的神色,邱毅真恨不得拿針把他的嘴封了。罷了,罷了,「一起去找門主認錯吧,趁早,還來得及。」邱毅說著,沿著沿河公路向前走著。方清也跟上去,「認錯?我哪里做錯了?」
邱毅一臉沉重,打開了停在路邊車子的門。「我真是被你害慘了。」
方清還是不解,在路途中,邱毅便向他闡明了其中的厲害之處。方清听了,心中也是一顫。他倒不是害怕顧之的懲罰,只是,自己真的幫了門主的倒忙了嗎?若真是這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門主真的喜歡極了她嗎?」
「嗯。」邱毅答道,「那程度遠遠超出你想象。」認識十年,無論在龍門始建初期,面對種種困難之時,還是後來打拼江山,血色路上走過錚錚白骨,他從沒有見過門主露過懼色。他一直覺得,即使泰山崩于眼前,門主也會面不改色,帶領著他們走出一條路來。可是自從遇見了孟小姐,他竟然看見門主陷入了苦惱之中。甚至有一次,門主竟十分正經地問他,應該如何討女孩子歡心,簡直讓他跌破眼鏡。
「唉,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啊?」方清也是很苦惱,要是早知道,他何至于對孟小姐說那些話,這下可好了。
「我說過。」
「啊?唉!」方清這才想起邱毅的確說過,而且還鄭重地強調讓他不要胡來,他卻沒听,此時已悔之晚矣。
邱毅駕駛車子一直到了市區,才想起顧之現在沒有在雲城,擎玉最近要做一個大項目,
重要的決策得董事長親自敲定才行,他昨天坐飛機回北都了。兩個人相視一眼,眼中盡是無奈。感情的事情,多拖一天,會造成什麼,誰也不知道。
這一邊,孟念雪已經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出門去了。學校里運動會還要持續兩天,可她已經沒有比賽了,便約了同樣閑著的容歆妍一同前往雲水寺。陳伊婷和張琴還有項目沒開始,只能悲催地留在學校里打醬油了。
到了雲水山麓下,只等了幾分鐘,容歆妍就來了。她淺黃色的上衣搭一條淺色牛仔褲,亞麻色的頭發扎成一個馬尾,尾處微卷,也是極簡單的打扮。
雲水寺始建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是江淮省最早的古剎,也是華夏佛教禪宗十大古剎之一,在華夏的地位非比尋常。這里地處雲城雲水山麓,背靠南高峰,面朝千飛峰,兩峰挾持,林木嵩秀,又是深山古寺,雲煙萬狀,景致十分美妙,每日香火都很旺盛,不僅偶有佛教徒前來小住,來自全國各地的旅客也是絡繹不絕。
孟念雪和容歆妍走在山道上,便是很不孤單,周遭談笑之聲不絕于耳,男女老少都有,還有穿著導游衣裳的女孩子舉著「漫步雲水寺」的牌子,領著一大群人走著,一邊走,一邊介紹著周邊景致的歷史,混著或輕快或平穩的腳步聲和山中鳥雀叫聲,真是熱鬧得很。走走歇歇,不僅不累,倒很有一種輕松的感覺。
走到大概一個小時,才到了雲水寺門前。兩個檐角突出,中間一塊暗紅匾額上書「雲水寺」幾個字,看起來已有些年代了。門口坐了一個黃衣和尚,面前一個木桌,正在寫些什麼。他旁邊便是門檻,極高的一個,進出者轉眼就換,在這寺廟處,不由得讓人想起四個字︰芸芸眾生。
孟念雪還在觀察,卻听容歆妍道︰「念雪,是不是那里?」
孟念雪順著容歆妍所指的地方看過去,見到兩個和尚站在門前階梯左側,看起來像是在等人的樣子。兩個人便朝著那里去了。那兩個和尚見兩個裝扮簡淨的女孩子往這里來,也微笑著迎上去︰「兩位可是來參加大學生佛學兩日學的?」
孟念雪點了點頭道︰「是的呢。」
其中一個和尚便道︰「請跟我來吧,今天上午已經來了好幾位了。」
兩個人便隨著這和尚去了,進了門,又進了第一個香殿,卻沒有再繼續往前了,而是從側面走廊里去了,又繞了好一會兒,到了雲水寺的後院,這里有好一些房間,是給一些佛教徒和前來靜心者小住的,只需給一些伙食錢,便可住下了。孟念雪和容歆妍由于是報名參加了「大學生佛學兩日學」這個活動,這錢暫時不必給,而是最後離開時再交付清楚。
選擇了兩間房間,又拿出學生證登了記後,這事情才算塵埃落定了。那和尚請她們稍做休息,待報名的大學生們來齊了,就會有僧人來通知,晚上會由晦清法師在沉香殿大廳講佛。兩個人謝過之後,那和尚便離開了。
「念雪,這個晦清法師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說寇玉嬋懷了兒子的雲水寺方丈吧?」容歆妍一邊把自己的包放下,一邊問道。
「就是他。」
「這……」容歆妍有些無語。
「晚上我們去會一會他,听听他能講出什麼佛法來。」孟念雪略微有些諷刺。
晚飯之後,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和尚來通知她們,參加活動的大學生已經到齊了,七點鐘就要去沉香殿,听晦清法師講佛學。這個和尚個子很小,面容也很青澀,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舉一動之間卻有一種同齡人沒有的安穩。孟念雪看著他,只感慨修行的力量,竟能改變靈魂的狀態,使人變得安詳。
將近七點的時候,孟念雪去到容歆妍的房間,兩個好友相攜去往前面的沉香殿了。這是一個不開放給旅客的佛殿,平日里是眾僧學佛的地方,遇到特殊的情況,也會進行一些活動,比如這次的「大學生佛學兩日學」。
大殿內已經有一些學生了,他們都是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佛學愛好者,此時已坐在地上的蒲墊上等待著,卻不說一句話,安靜得很。孟念雪和容歆妍也走進去,選了兩個中間位置的蒲墊坐下了。
七點的時候,晦清法師準時地來了。他穿一身深黃色的袈裟,外面套一件紅色佛袍,面容安詳自然帶笑,走路緩慢而端正,看起來就像鄰居家慈祥的爺爺,並無什麼特別,只是眼楮格外有神卻並不銳利,倒是有幾分高僧的樣子。
「和街上遇到的那些穿著袈裟賣東西的人沒什麼區別啊。」旁
邊傳來一個輕小的女聲。
孟念雪側過頭一看,這個女孩子,她竟是認識的。
那女孩看了孟念雪一眼,也愣住了,「念雪姐姐。」反應過來後,她有些歡喜地叫道。
「小爽。」孟念雪微笑。
自從上次在女人新街交換了電話號碼,孟念雪和張爽便一直有聯系,不是在手機上,而是在qq上。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在她的認知里,那次她和孟念雪在女人新街便是共患難了,再加上她很喜歡這個睿智機敏的姐姐,所以很信任她,知心話也都對她講。于是,孟念雪知道她快要高考了,知道她正在和一個叫做裴冬煜的男孩談戀愛,也知道她是市長張德江的獨生女。
張爽正準備要說話,卻見孟念雪微笑著指了指上面,她便悻悻地噤聲了。是了,那和尚還在上面講東西呢。可是,「一切眾生本具如來德性,故人人皆可成佛」,這都是什麼意思呀,听得都想睡覺了。張爽轉過頭去看孟念雪,見她听得正認真呢,便又強自打起精神來,繼續听下去了。
講座完後,已是將近九點,眾人便都散了。孟念雪介紹容歆妍和張爽互相認識了,三個人在殿外敘了會兒話,才各自離開。原來張爽的戀情最近被她爸爸發現了,強行要她和裴冬煜分手,她不敢違背父親意願,可又不想離開裴冬煜,便想上這雲水寺來乞求菩薩保佑。听聞了這「大學生佛學兩日學」的消息,便悄悄地托朋友給她假冒了大學生身份進來了。
和容歆妍她們分開後,孟念雪卻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而是在沉香殿周圍閑晃著。暗黃色的燈光依舊亮著,在這寺廟的夜里,格外擁有一種暖意。孟念雪卻無心去看,找了好一會兒,她才看見一個和尚從走廊里走過,她忙過去問道︰「您好,請問晦清法師在哪里歇息呢?」
那和尚一愣,他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住客在外未歸,「您要見方丈?」
孟念雪微笑,「是的,可以指明方向嗎?」
「您是佛教徒嗎?」
見孟念雪搖頭,他的聲音有些遺憾,「這麼晚了,您還是先回去歇著吧。除了周日,方丈是不會見非佛教徒的。」
「佛說,眾生平等。怎麼能見佛教徒,非佛教徒就不能見呢?」
「這……」那和尚被孟念雪問住了,一時也不知怎麼說,只好說了句抱歉,就匆匆走了。
孟念雪一嘆,好不容易來一趟,難道真的要等到周日才能單獨見到那晦清法師嗎?總能想到辦法的,孟念雪甚至想拿出手法百度一下,只是手往口袋里模去,才想起剛剛講座開始前,手機已經被收了,說是修行要清淨,這手機得離開時再還回來。大學生們雖擔心有急事,卻都交了,總是要入鄉隨俗。
孟念雪走了一段,忽然听見腳步聲。周圍都很靜寂,只有那緩慢的腳步聲從後面傳進耳朵,噠噠噠,一下一下,孟念雪忽然覺得有點恐怖。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孟念雪壯著膽子轉過身去,卻沒有見到什麼恐怖的景象,而是一個人。那人穿著棕色唐裝,看起來有些年紀了,可走姿卻很精神。等他走近了,孟念雪才看清楚那人。
「您是……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