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床前尚且難有孝子,何況是對已經離異了九年的前妻?
這些年,雲雙曉不能原諒父親當年喜新厭舊、拋妻棄女的無情,一直不願再見父親。可三年前,母親紀瓊英罹患尿毒癥,一周兩次的透析費用,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全靠前幾年母女倆省吃儉用省下的積蓄和雲雙曉半工半讀,生生撐了兩年,最後,實在是百般無奈,雲雙曉才咬牙來向父親求助。
雲盛驟見多年來對他一直避而不見的女兒主動來找他,一開始確實是深感歡欣的,可四五次之後,他的歡喜就兌了水,這一點,雲雙曉可以從父親日漸為難的臉色看出分曉。
思及當年對女兒的愧欠及與女兒薄弱的關系,雲盛終究不好公然在女兒面前表露什麼,但他現在的妻子白莞華卻沒有任何顧忌,真真切切的露了百分之百的不滿。
畢竟,現在的母親對于父親,不過就是沒有任何責任的道義,這樣的道義他要不要挑上肩,全在一念,除了他自己的良心,誰都無權指責他。
可母親于她,卻是這世上最深的依戀,是與她相依為命的人,所以,她不能放手!哪怕是要和死神拔河,她也絕不願放開母親的手!
川流不息的街上,雲雙曉單薄的身子浮萍一般無依,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被卷走。母親灰敗虛弱的臉在眼前晃動,雲雙曉痛苦的一閉眼,雙手急忙交叉的抬起,一把抱著自己瘦弱而發顫的肩,像是冀圖給自己一些支撐。
可是兩邊的太陽穴脹得厲害,腦袋越來越疼,她心頭的絕望更是火舌一樣卷出,身子便如月兌了線的風箏,一下委頓在地。
心頭像有什麼排山倒海的往外翻涌,雙眼**辣的疼,雲雙曉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也顧不得身在大庭廣眾之下,臉埋在膝頭上,孩子般無助的嚎啕起來。
很多年以前,雲雙曉其實就知道,現實太硬,眼淚太軟,所以,她不是一個喜歡流淚的人,即便鮮有的一次不能自己,她也總是記得哭過之後,很快擦干眼淚,然後挺起腰桿,重新應對生活。
可這一回,她實在是被絕望掐得不能動彈!除了大哭之外,她竟然不知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
雲雙曉傷心欲絕的哭聲,滯住了不少行人道上過往的腳步,不少的側目隨之而來。
但是,縱使路人的面上有好奇、有不解,甚至還有一些不忍和同情,可他們最多也就是拿出手指,在安全的距離,對著那抱成一團的身影,輕巧的指點幾下,終究,沒有人走到她的身邊,低頭詢問一句,或,關心一下。
雲雙曉一個人哭了不知多久,響亮的聲音才漸漸微弱下去。
正在此時,她嗡嗡作響的耳朵里,听到了自己的手機鈴響。
雲雙曉實在沒有心情在這個時候接電話,但那手機卻是死心不息,一味響個不休。雲雙曉無奈,只好伸手到臉上,胡亂的抹了兩把,然後打開夾在腋下那個廉價的pu天藍肩包,將那部舊式的諾基亞拿了出來。
小小的屏幕亮光一閃一閃,雲雙曉眨了眨通紅的眸,竟然是好友凌微玉的來電。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微一遲疑,還是摁向了接听鍵。
電話一通,凌微玉脆生生的聲音,帶著一股迫不及待的喜意,直直撞ru雲雙曉的耳膜︰「曉曉,你現在在哪兒?好消息!好消息!阿姨有救了!」
雲雙曉淚痕滿布的面上一震,腦袋空白了兩秒,呼吸下意識的急促起來︰「你說什麼?」
「你的聲音怎麼這樣?」
話筒那邊凌微玉的聲音微驚,著實被好友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她現在有更要緊的事,顧不上再深究下去,只是興奮的再次開口︰「前兩天我以你的名義在那個知名論壇上發了一個求助帖,今天早上有個人回了帖,表示他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就是必須要先見你一面!」
雲雙曉本來神采全無的眼一下粹亮起來,愁郁的面容破出一絲不可思議的欣喜若狂,心,怦怦、怦怦的急跳起來,拿手機的手都微微發抖,整個人已是無意識的從地上站直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