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瓊英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才出院。
雲雙曉自那天去過盛石後,在母親和好友凌微玉面前,仍竭力維持原狀,一個人,苦澀的守著,她那無法出口的秘密。
紀瓊英出院後的一個星期,雲雙曉的眉頭,是遮不住的越鎖越緊了。
這一個星期,她一直急著在找工作,但竟然一無所獲,嚴峻的現實,給她原來豐滿的自信,抽了一記狠狠的耳光。
八月的驕陽,如荼,雲雙曉的一顆憂心,如火。這內憂外熱的一夾攻,雲雙曉再一次嘗到了火燒油烹的煎熬。
捐助她的那個男人的偽善,已經大白于眼前,男人的錢,與其說是救命錢,還不如說是要命錢!那些包藏禍心的一分一厘,她是絕不能再要了!就連之前的那十萬捐款,她也要盡快籌錢還他,盡快和這個男人撇清關系!
可如今她手上的錢剩下不足一萬,還不夠付母親兩個月的排異藥費,因此她迫切的需要找到工作,馬上掙錢!
可她竟然找不到一份室內設計師的工作!
因為,錯過了今年的最佳招聘時間,還因為,她的手上,如今並沒有畢業證書。因為欠著學校最後一學年的學費,因此,畢業證書被扣在學校。
那些一流的設計公司,像她應聘的初級職位空缺已經填滿,偶而還有空缺職位的其他大公司,一看她居然沒有畢業證,就任她說得口干舌燥,對她都遞到鼻子底下的設計圖紙,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高抬貴手,翻都懶得翻一下。
雲雙曉只好退而去求其次,終于是有那麼一兩間小設計公司,願意給她機會了,但開出的薪資卻是極低。雲雙曉並不想挑肥揀瘦,可母親術後第一年,每個月的排異藥費就高達五六千塊呀!
最後,她也只能黯然離去。
頭頂陽光凶猛,面上卻蒙著最重的霾,雲雙曉茫然的踱在街上,一腔苦水,在她心頭,沸騰一樣。
「喂!看著點!」
一道年輕的粗嗓驚醒了雲雙曉,她苦惱的小臉一揚,是個騎著電動車,後座架著個大大的藍筐,面色黝黑的快遞員。
雲雙曉趕緊歉意的給人讓出道來。那堆得滿滿的大藍筐,卻不知怎的,勾了一下她的眼,她的面色稍稍一凜,忽然想到了什麼。
雲雙曉停駐在傘下的那塊陰涼,頭左右扭了扭,忽然,左邊不遠處有一家店鋪,將她的眼珠成功定住。
玻璃門面上,張貼著一張白紙,大大的墨字醒目︰
招快遞員兩名,待遇從優,應聘從速!
雲雙曉垂眸盯著地下自己的影子,大約一分鐘後,果斷揚睫,拔腿向那店鋪走去。
玻璃門微微一響,應聲而開。
房間冷氣充足,埋頭坐在辦公桌前,正在一本記帳本圈圈點點的四十出頭的男人,抬頭,望向門口。
房間後半段又用玻璃隔出一間小房,有個年紀差不多的女人,正對著疊成小山似的一堆包裹,在做清點,聞聲,弓著身也將頭偏了偏。
男人手上的紙筆一放,臉上堆起招攬生意的標準笑容,活絡的對著腮上染著紅彤彤兩團的年輕女孩,說︰「靚女,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雲雙曉收回快速在房間轉了一圈的目光,望向男人,眸中笑意點點。「老板,你們這兒招人嗎?」
原來不是寄快遞的。
男人失望,臉上的笑容霎時就淡了八成︰「是啊!」話完,眼光就從雲雙曉的面上移開,重新落至桌面上的帳本上。
「我是來應聘的!」對男人瞬間冷下的態度,雲雙曉並不以為意,面上笑容依舊,脆生生的開口。
男人听得一愣,頭猛一抬。就連小玻璃房的女人,似乎也覺得驚奇,隔著玻璃又投了一眼過來。
男人向著身著簇新杏色洋裝的雲雙曉慢慢瞪大了眼。這可是凌微玉特地為好友應聘而備的戰袍。他又瞧了瞧她手里那個大大方形的黑夾,這分明就是典型知性白領的打扮,然而,那一刻,男人卻像看到了一個怪物似的。
很快,那老板眼里便有了惱意,冷哧一聲︰「我說你是不是閑得發慌,跑這里尋開心?我們可沒功夫陪你瞎胡鬧!」
雲雙曉不急不躁,仍保持著完好的微笑︰「老板,我真是來應聘的!我現在很需要一份工作!正好你們這兒又招人,我覺得我可以干好這份工作啊!」
她可是听說過,快遞員這份工作,雖然辛苦,但只要賣力,收入還是很可觀的。
而錢,現在就是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利劍。
男人卻是越听越不耐煩,仿佛遭了什麼戲耍似的,煩躁中又帶著些傲慢的粗起了聲音︰「我們這兒是招快遞員,要男的!你應該是大學生吧?這份工作不適合你!你該到哪兒到哪兒去!」話完,大手用力往外揮了一下。
雲雙曉嘴角一直維持的笑容,微僵。
看來性別不合,不僅是感情跨不過的滄海,放到職業領域,同樣是難以變成通途的天塹啊。
雲雙曉不甘心的還想開口,突然听到玻璃門「 啷」一聲大響,像是被誰粗魯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