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次短短一面,她雖然大都處在極度的驚慌中,還是明顯感到這個男人的遙不可攀。
她事後想起他,心頭總是無端涌出顧城的那首《遠和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
那一句詩,仿佛就是為了這個男人的度身訂造。
這個男人,與人近在咫尺,卻偏偏疏離的像一片讓人抓不住的流雲。
可今天看來,這個遠在雲端的男神仿佛降落人間了,一言一辭,分明傲驕又毒舌。
于是,雲雙曉困惑了。
難道,這次飛機失事,毀損的不僅只是鐘離燁的記憶,就連他之前的性格也一並撞丟了?
雲雙曉還在百思不得其解時,旁邊那把磁性的聲音又鑽入了耳中。
「你和你媽就住這里是吧?要不要待會和你一起上去拜會一下岳母大人?」
「岳母大人」四個字,差點沒把剛剛還有些失神的雲雙曉驚得幾乎跳了起來,眼中惶惶,兩手亂擺,一迭聲的拒絕︰「不要!不要!我媽身體還在恢復,她……她得早睡,別打擾她休息!」
話完,轉頭,眼光從旁側的車窗探向四樓某間還亮著燈的房間,瞬間又心虛的移開眼。
鐘離燁淡淡瞧一眼反應過敏的雲雙曉,又沿著她的眼光掠了一眼每一層都燈火爍亮的小樓,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頜了頜首,說︰「好,那就改天好了!」
雲雙曉一顆心才略定了些,暗自呼出口氣,心里已是哀叫幾聲「好險」。
雖然母親整天嚷嚷著說想早日有個乘龍快婿,可她若真是突然領了那麼個大活人回家,當著母親的面出其不意的喊一聲「岳母大人」,那場面,雲雙曉就連想想都覺風中凌亂,至于母親,到時,恐怕她要頭疼的就不只是母親的腎,估計就連母親的心髒,她也得擔心了。
爾後,鐘離燁又問了幾句雲雙曉的個人情況,她也簡略的答了。
不過一會兒之後,雲雙曉就借口累了,想回家早點休息。鐘離燁也很體諒,不再多話,告辭而去。
看著那輛邁巴}赫漸漸在視線中變成一團黑影,站在路燈下的雲雙曉,心頭卻慢慢敞亮起來。
有塊這幾天一直郁積的結,松動了。
隨著鐘離燁的平安歸來,她與鐘離燁甚至他一家的交道,其實已是不可避免,她仔細看過他一家的資料後,頭就大了,不知要怎樣才能在這人精似的一家三口眼皮底下瞞天過海。
可就在剛剛和鐘離燁的一問一答中,雲雙曉忽然醒覺,鐘離一家既然都精明過人,那她還是別想著比他們更聰明為好,以免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大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和他們裝傻,而且最好能直接傻到不能自理,這樣一來,既可避過他們聰明絕頂的鋒芒,又可以讓他們對她生厭。
鐘離燁不是不同意和她離婚嗎?那好呀!等他見識了她又瘋又傻的賣相,看他到時離不離?恐怕當他身受荼毒時,他不僅會馬上和她離婚,更恨不得一腳將她踢到爪哇島了!
雲雙曉簡直被自己大智若愚的對策驚到笑了,橘黃燈光映著她唇角大大的笑弧,說不出的慧黠自得。
心中大石一落,雲雙曉便覺得身子一下都輕了。
她歡快一轉身,輕盈的步履踩著地面暗黃的光斑,一如滑著暢快無慮的舞步。她就懷著那樣豁然開朗的好心情,身輕如燕的進了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