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緒嗤笑,「听說你破產了,能有多少錢?還是留著那些錢給你自己買一副棺材吧。舒愨鵡」
「有,有,我有很多錢……」似乎意識到這句話有問題,王威又連忙改口,「只要你放過我,我可以給你十萬!」
十萬塊,對于一個普通醫生來說,已經很有誘/惑力了。不過,歐陽緒絲毫不看在眼里,語氣淡然,「抱歉,比起十萬塊,我對你的大腦更感興趣。」
失去記憶,失去性格,失去思考的能力,這些都令王威感到恐懼,他不要做行尸走肉,他必須想辦法逃離這座可怕的精神病院。他握緊雙拳,急切地跟歐陽緒談著條件,「二十萬,我給你二十萬!」
歐陽緒用手術刀拍了拍他的額頭,淡淡道,「二十萬啊,足夠你換一個腎,多活十年,切除額前葉不過是失去思考的能力而已,活著就很好嘛,何必浪費錢呢。」
王威震驚地睜大眼,「你,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你患了尿毒癥,只有五年生命?還是知道你其實被人收買,為了給孩子留下三十萬所以潑人硫酸?」
「你都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王威後背冷汗涔涔,仰望著站在身邊的男人,他一身白衣,冷俊的臉上毫無表情,就如一尊冰雕,渾身滲透著冷意。
歐陽緒唇角一勾,笑容詭譎,「每一個進入醫院的犯人,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犯人就是犯人,就算逃過法律的制裁,也逃不過我的制裁。」
他的話,猶如一把利劍,狠狠刺入王威的心髒,王威驚恐地瞪大眼,身體忍不住顫抖,腦海里不由浮現出他曾經講過的故事,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麼,艱難地挪動身體,往手術*另一邊退縮,大聲叫道,「是你,那個跳樓的,還有那個用鋼筆自殺的,都是被你害死的!」
「唔,不錯,還算聰明,我可是精神科醫生,怎麼擾亂他們的心智,使他們的精神崩潰,可是非常拿手的。其實我最得意的案例,是懲罰一名變/態食/人魔,他不但將女孩子殲/殺,還分尸炖湯,後來,他把自己的手腕生生地咬斷,一口一口吞食,最後流血過多而亡,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惡/魔,你離我遠一點!」或許是因為極度的驚恐,或許是因為藥效已經過去,王威的手腳居然能夠動彈了,他翻身跳下*,瘋狂地朝著門口狂奔。
歐陽緒冷冷一笑,右手微微一揚,手中的手術刀刷地一聲從王威頭頂飛過,重重地插在房門上。
王威驚得停下腳步,只感覺頭皮一涼,伸手模了模,一把頭發撲簌簌往下掉,要是歐陽緒扔刀的時候再往下一點點,他的半個腦袋都會被削掉。
王威嚇得雙腿發軟,不停地哆嗦,明明門口離他只剩下幾步遠,但就是沒辦法邁過去。
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高大挺拔的白色身影越來越近,陰森的聲音猶如從地獄而來,「跑啊,怎麼不跑了?」
王威沒種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在我死前給我孩子留下一筆錢,我錯了,我不該害別人,我真的知道錯了,饒了我吧!」
歐陽緒從房門上抽出手術刀,漫不經心地把玩,淡淡道,「是誰指使你的?」
「我不知道,是一個男人聯系我的……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找上我的……」王威語無倫次地說道,「那個男人很高大,見我的時候穿著黑色外套,戴著黑色墨鏡,他扔給我一筆錢,還交給我一瓶硫酸,說是任務完成之後,還會給我二十萬……他臨走之前,還給了我一張紀雲卿的照片……他說,他會告訴我行動的時間和地點。其他的,我都不清楚了。」
歐陽緒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放到他眼前,「是不是這個男人?」
「對對對,就是他,他還說,我不會因此坐牢,他會想辦法將我安排到精神病院,我可以舒舒服服地活過這五年,他還會安排我的孩子們來看望我……」王威似乎是為了表忠心,將自己知道的細節全部都說了出來。
歐陽緒目光微斂,淡淡道,「他有沒有提過紀太太這個稱呼?」
王威想了想,飛快搖頭,「沒有。」
歐陽緒面容冷清,肯定地說道,「他提過,在他打電話的時候,你听到他提過。」
>王威連忙點頭,「是是是,我听到過,我肯定听到過。」
歐陽緒滿意地勾了勾唇,「很好,你知道在法庭上該怎麼說了吧?」
「知道知道——法,法庭?」
「怎麼?難道你還想留在這里,被我在腦袋上切一刀,或者是用鋼筆刺穿自己的喉嚨,還是想跳樓自盡?」
「不不不,我情願坐牢!」王威繃緊的肌肉這才放松下來,他總算從魔鬼的手里逃過一劫。
歐陽緒冷笑,「明白就好,落到我手里,不會有好下場。」
王威拼命點頭,表示明白,拍馬之意溢于言表。
歐陽緒冷冷地盯著他,「如果我的事情透露出去半點風聲,我敢保證,你的女兒和兒子會立刻到精神病院度過下半生。」
「我什麼都沒听到,什麼都沒看到,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只要自己逃過一劫,只要孩子們安全,王威不會傻得再撞到他的槍口上,隨便他怎麼處理那些罪有應得的犯人,都與他無關。
歐陽緒抬了抬下巴,「我很滿意你的識時務。你可以出去了,回你的病房,記住,不要亂走,若是發生什麼事,我可救不了你。」
王威連忙點頭,打開房門,小心翼翼地走出去,等確定對方確實不會再為難他之後,撒丫子狂奔,整個走廊,都回蕩著他急促慌張的腳步聲。
歐陽緒將手術室的門關上,轉過身,面向白色簾子,淡淡道,「你可以出來了。」
一個穿著牛仔褲,黑色t恤,戴著黑色墨鏡的女子施施然地從簾子後走出,她輕聲笑道,「不愧是惡魔醫生,打破人的心理防線,很有一套嘛。」
「過獎。」歐陽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將手中的照片遞給她,「這是你給我的照片。今天我就會通知警方,告訴他們王威裝瘋,我想,很快他就會被轉移回監獄。」
「謝謝。」紀雲卿接過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謝兵,黑色西裝,戴著墨鏡,事實證明,陳敏茹就是通過他收買王威的。陳敏茹這個女人,做事滴水不漏,要不是從王威這里找到突破口,將她拖下水,還很難抓住她的狐狸尾巴。
歐陽緒沒有看她,慢條斯理地月兌掉手上的橡膠手套,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手,白希修長的手指,天生藝術家的手,但是卻沾染了不少鮮血。
紀雲卿突然有些惋惜,有些感慨,她思索片刻,緩緩道,「歐陽,放下包袱,做回你自己吧,你會是一名很優秀的精神科醫生。」
歐陽緒動作僵了僵,但很快又繼續下去,停頓的時間很短,如不是紀雲卿一直注視著他,幾乎不會察覺。他的聲音很平靜,「你知道得太多了。」
從她找上門,讓他幫忙特殊對待蘇艷青,故意針對王威,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細。
紀雲卿認真地看著他,「我們是同一類人,仇恨讓我們放棄了善良,放棄了正確的道德觀,所以,我把你當朋友,不希望看到你淪落到絕境。」
歐陽緒抬頭,望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眸,在她的眼楮里,他看到了丑陋的自己,他也厭惡那個自己,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便永遠沒有回頭的余地。他神情微動,喃喃道,「或許到那一天,一切都可以終止,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紀雲卿搖了搖頭,語氣略急,「你不明白的,你會身敗名裂,你會坐牢,甚至……甚至付出生命!」
歐陽緒雙目茫然,「那又怎樣?」死亡是終結罪惡的最好方法,他就用這個方法,終結了很多人的罪惡一生。
紀雲卿心生惻然,他其實早就想要終止自己的行為,但是自己控制不了,所以想要被人阻止吧,他早就厭棄生命了。她不知該怎樣說服他,雙腳不受控制地走到他面前,手指輕輕地搭在他的手背上,他木然地任由她抓住他的手,抬眸冷靜地看她。
她緩緩綻放一抹笑容,輕聲道,「其實,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雖然我心里也有仇恨,但是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我也有愛我的人,為了他,就算再艱難,我也要活下去。歐陽,你也一定會有那麼一個人的。歐陽,你不是神,你沒有辦法代替法律懲罰所有罪惡,你是人,會痛苦,會寂寞,會愛,做一個會哭會笑的人,比做一個無欲無求的神好多了。」
她聲音柔和,目光澄淨
,就如拂面的春風,讓人忍不住*,她微微垂眸,看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微微一笑,說道,「感受到到了嗎?來自朋友的溫暖?」
她的指尖,最開始是冰冷的,但是兩人肌膚相觸片刻,漸漸變得溫暖,她掌心的溫度也傳遞到他身上,就如一股暖流,潺潺地流進他冰涼已久的心里。
他突然覺得煩躁,有種被人看穿之後的惱羞成怒,甩開她的手,用犀利的言辭保護自己,「你既然讓我幫你做事,又何苦假惺惺?」
「是的,所以我很卑鄙,既想利用你達到目的,又想規勸與你,其實你也可以學我一樣卑鄙,我相信,你有一百種方法讓那些裝瘋賣傻的犯人承認自己的罪過,既然如此,又何須傷害他們的性命?讓他們回到監獄度過余生,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麼?」
她依舊在淺笑,坦然得令他相形見絀,他突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他不是神,沒有辦法懲罰所有罪人,但是,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讓那些罪人醒悟,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
他的神情依舊冷漠,但眼神已經有了波動,紀雲卿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便不再多說,轉身離開的時候,背對著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歐陽,其實你身邊一直有一個愛你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愛你,她不會隱瞞你的所作所為,她心理上所承受的壓力和痛苦,不亞于你。我想,你自己也有所察覺吧,好好珍惜她吧,不要讓自己後悔。」
說完之後,紀雲卿徑直拉開門,門口站著一名清秀的*,看到她出來,*禮貌地笑了笑,紀雲卿也對她笑了笑,輕聲道,「小王,不要放棄歐陽,你可能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陽光了。」
小王驚愕地睜大眼,臉頰迅速泛紅,紀雲卿勾了勾唇,在她詫異的視線里一步步走遠。
歐陽緒,人稱惡魔醫生,三年後,他因涉嫌故意殺人,被警方抓捕,而惡魔醫生,就是當時的媒體給他取的外號。
當時一起被逮捕的,還有護士小王,她涉嫌包庇,明知道歐陽緒利用專業技能誘導病人自殺,她卻替他隱瞞了六年,當時媒體猜測,小王是被逼的。
但紀雲卿卻覺得,那是因為愛情。
只有愛情才有那麼大的包容性。
當初,紀雲卿看到這則案例的時候,她很震驚。歐陽緒看似無情,實則極重感情,當初,他親妹妹被一個官二代殲/殺,官二代鑽了法律的空子,偽造病歷,將自己偽裝成精神病住進了精神病醫院,他為了替妹妹報仇,努力了三年,才進入這家醫院,一步步將官二代逼瘋,逼死。從此之後,歐陽緒看破社會的黑暗,走上了懲罰偽裝成精神病的犯人的道路。
他給王威講的第一個故事,那個跳樓的官二代,其實就是那個殺害他妹妹的人。
歐陽緒害死了十多個人,最終被判處死刑,小王也因包庇罪,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
在他的事情曝光之後,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甚至有人呼吁,不應該判處他死刑,因為每一個死在他手上的都是罪有應得的惡人,他從來沒有傷害過無辜者,不過,法律是無情的,最終他還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紀雲卿很同情他,也為他不值,所以才貿然出言,想要改變他悲慘的結局。
迎著燦爛的陽光,她走出了這家精神病醫院,駐足遙望藍藍的天空,唇邊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希望自己的話,能夠起到作用吧。
三年之後,歐陽緒成為全國聞名的犯罪心理學專家,並且利用自己的學識破了幾樁大案的時候,他被聘為警方的心理專家,參與大案要案的偵查,引起了一股犯罪心理學熱。
同年,他跟小王結婚,邀請紀雲卿夫婦參加婚禮,在敬酒的時候,他特意敬了紀雲卿一杯酒,感謝她曾經為他指引方向,還引發了沈言的醋意。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很快,王威裝瘋的事情就被媒體披露出來,紀雲卿在紀文光的全力支持下,對王威提起訴訟。
還未開庭審理之前,陳敏茹就著急了,她擔心王威將實情供認出來,想要探監穩住他,又不方便出面,王威見過謝兵,所以也不能讓謝兵出面,想來想去,想到王威的前妻江鈴,她打算通過江鈴威脅王威,哪曾想,等謝兵趕到江鈴住所的時候,江鈴已經帶著王威的兩個孩子逃跑了,人影都找不見。
陳敏茹急得上火,口里冒出好幾個泡,可又毫
無辦法,只能听天由命。
謝兵比她更著急,畢竟當初與王威直接聯系的是他,雖然他戴了墨鏡,簡單地偽裝了一番,但萬一紀雲卿早有準備,將他翻出來怎麼辦?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暗殺王威的準備,如果王威敢開口供出自己,那麼他就通過監獄里的人脈,將王威弄死。
可他沒有料到,沈言早有準備,通過人脈網,將王威安排到一間單獨的房間,二十四小時有人看守,除了局長審批,沒有人可以接觸到他。
就在眾人或悲或喜,或緊張或期待的情形下,一審開始了。
在開庭審理時,王威對自己偽裝精神病的事實供認不諱,在進一步審理當中,他承認自己是受人指使,才試圖用硫酸傷害紀雲卿。
在審判庭做出審判之前,王威的律師拿起幾張畫像,呈給審判人員,然後又拿起一張面向觀眾席,說道,「審判員,審判長,你們手中的畫像,是根據王威的描述,所畫出的收買他的那個人,根據這張畫像,我方一一排查,最後鎖定了目標,他就是紀家的司機謝兵。現在,我懇請讓謝兵出庭。」
謝兵被帶上法庭,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買凶殺人。
這時候,王威突然說道,「那天你在我的出租房找到我,說是要談生意,等你走了之後,我發現沙發上掉了一根頭發,為了以防萬一,我將那根頭發收了起來,就是怕你到頭來不認賬。」
謝兵瞳孔猛然一縮,明白自己徹底栽了。
審判員對于王威突然插話的行為警告一番之後,說道,「請被告律師拿出證據,證明被告是被人指使犯罪。」
律師拿出兩張dna分析報告單,「經過鑒定,王威留下的指使者的頭發,與謝兵的dna完全吻合,足以證明謝兵買凶傷人的行為。」
「誰知道王威手里的頭發是怎麼來的?說不定是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打算誣陷到我的身上!」謝兵沉著臉,竭力爭辯。
律師早已準備充分,他拿出證據證明王威與謝兵毫無交集,更沒有陷害他的理由,然後又請出幾名證人,這些人與王威住在同一棟樓,他們紛紛表示看到戴墨鏡的謝兵出入過大樓。
紀雲卿冷眼看著律師將謝兵一步步逼入絕境,其實,那些所謂的證據,什麼頭發、目擊者,都是她早就安排好的,誰叫謝兵做事太精細,沒有留下絲毫把柄呢,只可惜他自己並不知道,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最終,謝兵因買凶傷人,犯下故意傷害罪,按照故意重傷(未遂)處理,判處兩年有期徒刑,而王威雖然算作從犯,但是實施犯罪行為的是他,且後來又偽裝精神病試圖逃避法律制裁,所以情節嚴重,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罪犯被押解走出法院,記者們蜂擁而至,畢竟這一起案件撲朔迷離,又牽扯到紀家大小姐和沈家大少爺,關注度之高,可想而知。
在走向囚車的途中,王威突然轉頭看著謝兵,貌似好奇地問,「謝兵,其實你也只是受人指使吧,我那天無意間听到你打電話,稱呼對方為紀太太,你是听紀太太的命令,想要傷害紀小姐吧?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在法庭上指控她?」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記者們听清楚,于是,立刻引起一陣騷/動,記者試圖擠進包圍圈,舉著話筒高聲問道,「謝兵先生,你真的是听從紀太太的命令,買凶傷人的嗎?傳聞紀太太跟紀大小姐關系不睦,是真的嗎?」
「紀太太為什麼要買凶傷人,是為了爭奪紀家的家產嗎?」
「謝兵先生,你和紀太太是什麼關系,為什麼要包庇她?」
疑問和質疑蜂擁而來,謝兵臉色陰沉得可怕,恨不得將王威一拳揍扁,他從來沒有當著王威的面跟陳敏茹通電話,王威是故意的,他想將陳敏茹攀扯出來!
面對媒體的瘋狂,謝兵選擇閉口不答,警察伸出手臂擋住涌來的記者,高聲道,「請大家讓一讓,不要擁擠……」
在警察的阻攔下,他們總算安然鑽進囚車,透過玻璃,望著外面蜂擁的人群,謝兵心里暴躁不已,如果早知道陳敏茹這麼會找麻煩,就算冒著得罪陸建峰的危險,他也不會接她的活。兩年牢獄生活,等他出來,世界都天翻地覆了,江湖上哪還有他這號人物!
謝兵惱恨地用腦袋撞了一下車廂,立刻引來警察的警告,他郁悶地倚靠在車廂上,覺得自己簡直窩囊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