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妖與龍羿斐私底下定下契約之後,安小妖安安穩穩的回家睡大覺去,龍羿斐則把此事給拋到了腦後,一進皇宮,便忙得腳不沾地,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與安小妖有過什麼約定。舒愨鵡
一直忙到快天黑了,龍羿斐這才突然的想起,自己懷里還藏著安小妖給的一萬兩銀票是定金。進宮前,他便想好了這一萬兩的用處,卻沒想到,忙到現在才記起。
「築骨,把這銀票帶去。」龍羿斐人已經走到宮門邊了,便懶得回去,順手交給築骨,托他回去交給龍羿禹,順便的,把他的一些打算和分配說了一遍。
築骨以前跟著龍羿斐在邊關出生入死,十年前,龍羿斐回京城便將他也帶回來,後留他在龍羿禹的身邊,負責他的安全。後,龍羿斐再回邊關,築骨成為了龍羿禹的貼身帶刀侍衛。當龍羿禹繼位時,築骨也隨之提拔成了禁軍頭領。
龍羿禹知道築骨與龍羿斐情同兄弟,又是耿老將軍的養子,所以,築骨只需要在當值的日子留宿在皇宮里,平時,他可以和龍羿斐一樣,晚上離宮,白天再入宮。
築骨昨晚留在宮里當值,盼了一整天,才盼到現在能回城南舊宅。突然的,見龍羿斐交待他折身去辦事,擔心晚了不能出宮,便說︰「王爺這事急嗎?若是不急,不如等明天吧。」
龍羿斐一想也對,便將那銀票塞到他的手里,說︰「明兒一睜眼就沒有個停歇,這銀票你先收著,免得我忘記。」
築骨就奇怪,素來守不住錢的龍羿斐憑空從哪里冒出這一萬兩銀票。正想問問,兩人已經出了宮門,門外,有家僕牽著巴在等著。正準備翻身上馬往城南舊宅去,從一個角落里,冷不丁的竄出一個人影來,嚇得兩匹馬直撂蹶子,險些把他們給翻下來。
「什麼人!」築骨一聲低吼,從馬上飛了下來,要捉住那人。
只听到一聲尖叫,龍羿斐這才看清,是星草。
星草沒想到會驚著馬,嚇得人都快要癱了。築骨又凶神惡煞的來抓她,星草整個人趴在地上直磕頭,不停的求饒。
「築骨,別嚇著人家小姑娘了。」龍羿斐看清楚是星草之後,這才想起,自己與安小妖的約定。他下馬後,帶著星草走到旁邊,這才小聲的問她︰「你家小姐,找我有事嗎?」
星草害怕的瞥了築骨一眼,見他沒有跟了過來,這才低聲應道︰「小姐說,要我把小姐的喜好和生活習慣都細細的告訴王爺。小姐還交待,王爺有什麼需要交待的,只管告訴奴婢,奴婢記性好,記住了好回去傳話。」
龍羿斐恍然大悟,隱約記得,契約里有約定,為了方便演戲,兩人要交換一些信息。比如,安小妖喜歡吃什麼喝什麼,喜歡看什麼戲听什麼劇,平時的作息時間以及她忌諱什麼討厭什麼。
總之,他們要做最熟悉的陌生人,才能最有效的對抗惹塵。
龍羿斐當時對這條並不在意,一來,他覺得這條款寫得可笑,二來,身為男人的他,上陣殺敵都不在話下,要記這些,自然很容易。
所以,當星草來告知他時,龍羿斐以為,不過一柱香時間就能說清楚。
「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我並無其它特別嗜好。」龍羿斐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需要特別說明的,就算有,他也不想告訴安小妖。她能不能了解自己並不重要,要騙惹塵,並不一定要裝成彼此了解的*。
星草愣了一下,想想男人嘛,為人粗獷,沒有那麼多細節也是正常的,便點點頭,說道︰「還請王爺記好,我家小姐,不愛吃飯,不愛吃刺多的魚,不愛吃太粉的隻果和土豆,不愛吃燒焦的鍋巴,不愛吃太油膩的……」
「等等!」龍羿斐覺得不對勁,示意星草停下之後,問︰「你還是直接告訴我,你家小姐喜歡吃什麼?」
星草為難的看了龍羿斐一眼,慢慢說道︰「小姐愛吃貴的,稀罕的。比如,從西域送來的葡萄,但是要剝皮去籽。江南磨的女敕豆腐,但要切成細細的絲線打成湯才行。北方的煎餅果子也還成,但里面的餡料必須是獨家的,平常路邊攤的,小姐是不踫的。至于山珍海味,鮑參魚翅之類的,就要看小姐的心情。上回買來的南海珍珠,別人家都是用來吃的,唯獨咱家小姐是用來洗臉的。」
星草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還要說下去,龍羿斐又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星草不敢違抗,閉上嘴,但又不肯走。龍羿斐知道她還有一大堆話沒有說,他的食指輕輕
的抵在自己的唇間,好象只有這樣,他才能阻止星草繼續想說下去的沖動。
「你,說完了嗎?」龍羿斐看著星草許久,他明白她不過是個來傳話的奴婢,如果不能順利的將這件事辦好,她有被罰。但是,他又不想再听下去,確切的說,他一點都不想了解,安小妖這麼復雜又古怪的癖好。
星草本就是個老實人,對安小妖又忠誠。安小妖要她說一百句話,她斷斷是不敢只說九十九句。但,龍羿斐這表情,分明是不想再听,星草覺得很為難,她看著龍羿斐,尷尬的,糾結的,左右為難的用腳尖,不停的來回在地上,畫著圈圈。
龍羿斐的同情心有限,就象築骨的耐心一樣,不可能無止境的放在星草身上。
築骨先是遠遠的站著,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們之間結束談話。築骨本能的感覺到,龍羿斐迫切的想結束話題,便往他們這里走來。
龍羿斐分明看見了,但沒有阻止,築骨便加快了腳步,走到他們中間,恭敬的對著龍羿斐行禮,然後說道︰「玥王爺,耿老將軍和殷姑娘還在府中等您。」
星草當然听得懂,這是逐客令。她能感覺到,築骨對安小妖的厭惡,同時,也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不尊重。
星草自卑的縮了縮腦袋,退後一步,低著頭不說話。
龍羿斐見他不再拿腳尖畫圈了,這才說道︰「你且回去,告訴你家小姐,她的事我心里有數,叫她不必太過記掛。」
「是。」星草在這宮門外守了一整天,早就餓得是前胸貼後背。她又實誠,不懂得變通,安小妖叫守著,她就真得守著寸步不離。
天黑了,龍羿斐才出宮,她早就是餓得兩眼昏花,終于等到了人,最後的力氣都用來說話了。星草也知道纏著龍羿斐也無用,恭敬的點頭應道後,退後兩步,背靠在城牆上,才勉強的站住。
龍羿斐與築骨交換了一下眼神,轉身就要離開。
剛上馬,忽然看見凌墨寒從宮門里走出來。外面,不知何時停了頂轎子,應該是來接他的。
「玥王爺!禁軍大人!」凌墨寒看見他們二人,上前與他們打招呼。龍羿斐是王爺,不必下馬行禮,築骨與凌墨寒級別相同,出于禮貌,築骨下馬回禮,並與他寒暄了兩句。
龍羿斐這才想起,凌墨寒剛剛進京上任。京畿府因為他,長時間無人主事,內部混亂。龍羿斐當初也曾想起,更換新的京畿大臣,但考慮到凌墨寒是為了朝廷,不顧個人安危,臥底查案,深入虎xue,忠心報國。
假如在這個時候撤換京畿大臣,怕會惹人非議,打擊忠君之臣的士氣。所以,與龍羿禹商量之後,一直虛懸京畿大臣之位,耐心等待凌墨寒勝利歸來。
但是,這次凌墨寒無功而返。朝廷里,便有好事之人開始議論紛紛。有人想借機彈劾凌墨寒,奪取京畿大臣之位,有人則力保他,將他過去的豐功偉績一一歷數。有人則坐山觀虎斗,想趁機撿個便宜,有人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田,不敢多事。
凌墨寒此次進宮,除了敘職,便是為了應付眼前這微妙又復雜的境況。否則,他也不會這麼晚才出宮。
「微臣非常感謝王爺。」凌墨寒並未有道明,但他已經含蓄的表達了他的感激之情。龍羿斐見他已經知道,他在龍羿禹的面前保薦了他,只是笑笑,朗聲說道︰「凌家在中原,世代從文,書香門弟。唯獨傳到凌大人這里,卻是棄文從武,寧願從小小的捕快做起,也不肯接受世襲爵位。僅是這一點,凌大人就是值得保薦之人。」
凌墨寒見龍羿斐細數自己的家族歷史,腰桿子都硬了許多,與身俱來的傲氣,更加的明顯。
「凌大人做捕快十余年,所破的案子,抓的歹人,均乃我龍殊國第一。玥王爺慧眼識英雄,為皇上保薦有用之人,也是本分。」這番話,本應該由龍羿斐來說,但他一直不喜歡應酬,客套話,一句都嫌多。築骨看出他今天已經是把耐性用完,這才替他說了剩下的話。
凌墨寒的眼楮里透露出一絲驚訝,盡管知道築骨與龍羿斐之間的淵源,但見他能越俎代皰的替龍羿斐客套,頗感吃驚。
所幸他在官場上混了多年,喜怒不形于色,所以,驚訝只是一閃而對,再面對築骨時,表情則恭敬了許多。
築骨似乎早就習慣了,並不在意。龍羿斐見凌墨寒還有話說,便擺了擺
手,說道︰「需要解釋的,凌大人已經跟皇上解釋過了,剩下的,不必贅述。」
凌墨寒明白了龍羿斐的意思,再次鞠躬表示了自己的感謝,便沒有再多言。
龍羿斐手握韁繩,調轉馬頭,剛要離開,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還站在原地發傻的星草。築骨也看見了,不禁覺得這女孩挺傻的,沒有人吩咐竟不敢離開,便與龍羿斐竊竊私語兩句。
「凌大人,不知可否麻煩凌大人一件事。」築骨上馬前,問他。
凌墨寒點頭,築骨這才說︰「那個傻丫頭是安家的奴婢,替她主子傳話在這里守了一天。王爺和我都是騎馬,不方便送她回府,不知凌大人能不能幫忙?」
凌墨寒順著築骨後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幾乎與城牆融為一體的星草。她正瑟縮的靠在那里,好象很虛弱,根本走不動。
凌墨寒又看了看築骨,看上去,龍羿斐和築骨並不知道星草和他之間的事。他見星草搖搖欲墜的身體,也不好拒絕,便當場答應下來。
龍羿斐見已經安排好了星草,這才與築骨,策馬離去。
凌墨寒一直等他們都走了,這才走到星草面前,好奇的看著她。
星草從看見凌墨寒出宮門起,就想著要跑走。可是,她沒有力氣,兩條腿不停的打晃,越是想跑,就越是走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龍羿斐他們騎馬跑了,自己偏偏還要與凌墨寒面對面。
「凌……凌大人……」星草看著店小二的臉,不停的提醒自己,這是凌墨寒凌大人,是一品大臣,京畿府的主事人,和龍羿斐他們一樣,每日都要早朝的青年才俊。
而她,不過是個孤兒,一個奴婢。唯一的區別,只是,她是安家的奴婢,比一般人家的奴婢,稍微好那麼一點點而已。身份,地位,永遠是卑微低下的。
他們一個是天上的月亮,一個是地上的石頭,星草沒有再去奢望過,自己跟凌墨寒之間會再有交集。結果,他們這麼快就再相見了,還是在這種情況下,狼狽不堪的,相見了。
凌墨寒探究的看著星草,忽然問道︰「你和玥王爺是什麼關系?」
星草搖頭,她只是來傳話的,能有什麼關系。
「和築骨大人?」凌墨寒又問。
星草又搖頭,沒有說話。
凌墨寒納悶了,盡管知道安小妖與龍羿斐他們有些接觸,卻不知,他們的交情有多深。憑著他多年追捕犯人的敏銳嗅覺,他能看出,龍羿斐和築骨這樣照顧星草,不僅僅是因為,星草看上去很可憐。
星草見凌墨寒一直盯著她看,腦袋,越縮越小,最後,恨不得摘下來藏到兜里去。
凌墨寒的眼里和心里,根本沒有星草。
他此次提拔,進京任京畿大臣一職,本就惹人非議。他原本讀書人,後轉為捕快,再升為總捕頭,最後成為京畿大臣。這一路,並不順利,特別是在夢里水鄉一案中失利,他的處境很尷尬。
今日在朝堂之上,有人發難。盡管他行得正站得直,光明磊落,坦蕩正直,但在天時地利人和每個方面都不利于自己的情況下,為自己辯解並不容易。
凌墨寒很感激龍羿斐在事後替他說話,為他辯解,為他就職京畿大臣一職,暗中使力,給予了最大的幫助。
凌墨寒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沽名釣譽之人,他棄文從武,為的是天下的太平,為的是百姓的安危。他認為,身為男人,應該有報復,但如果想更好的為國效力,就必須投身到官場中來。
這也是他接受京畿大臣一職的最終的原因和目的。
可是,進京了,才知道,原來此路坎坷。
正因為這些種種,凌墨寒很好奇,星草與龍羿斐之間的關系。
星草連看都不敢看凌墨寒,她只是低頭,搖頭,連話都不敢說。凌墨寒見問不出個所以,看看天色漸黑,再晚些怕是要下雪,便說︰「還請姑娘上轎。」
星草看著他,想笑不敢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除了搖頭,她什麼都做不了。
凌墨寒皺眉,他整日的與各種歹人打交道,一年下來,看的尸體比看女人是多多了。時間一長,凌墨寒對女人是
完全的不了解,習慣了直來直往的他,根本無法了解星草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麼,更加無法去解讀她的內心,至于她的窘境,他也不能理解。
他只是很直截了當的理解成,龍羿斐和築骨有托于他,而他答應了,不能失信于人。但假如是星草堅持不肯上轎,他便無需堅持和愧疚。
凌墨寒又連續問了她三遍,星草都是搖頭。最後,他也沒了耐性,與她彬彬有禮的告辭之後,便自己坐了轎子走了。
安小妖一覺睡到天黑,醒來就叫星草。連喊了好幾聲,都沒見星草的人影,別的奴婢進來回話,說是星草按照她的吩咐去了宮門等龍羿斐。
安小妖一瞅外面的天,都黑得跟烏鴉翅膀似的,竟然也不見星草回來,急了,連叫了三撥人去找她,都是搖著頭回來的。
安小妖坐不住了,一口飯都吃不下去,氣得不停的拍著桌子罵人。安老爺和安老夫人听見了,都不敢上前來勸,只是張羅著人趕緊的去找。眼看外面下起了雪,再不把人找回來,怕是要凍死在街頭。
「來人!」安小妖見派出去的人遲遲不能找到星草,火了,扯著他們的衣領大聲問道︰「玥王爺今晚住哪?」
下人們暈了頭,分明是在找星草,好好的,問玥王爺,他們哪里知道。
幸虧有個機靈的,急忙上前應道︰「听說玥王府今兒去城南舊宅了。」
安小妖拍拍手,說︰「備轎,我要去城南舊宅。」
「可是小姐,城門都關了……」
「關了,就用銀子給我砸開!砸不開,我砸你們的腦袋!」
一柱香時間,安家所有的男性家丁和護院全部分成了五隊,在城里尋找星草。安小妖親自挑了十個最會打架的,浩浩蕩蕩的往城南舊宅去了。
城門,因為有事先的打點,在她到達前就打開。護院們抬著轎子,健步如飛的往城南舊宅去。
龍羿斐剛陪完耿良甫吃完晚飯,殷羽真又吵著說要去听戲。築骨見外面下了雪,為了逗殷羽真樂,便自己穿上了戲袍,畫了張花臉,在房里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這戲才唱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在府門外叫囂。很快,有下人來報,說是安小妖拿著火把在門外罵龍羿斐不是男人,還說,她說的,如果龍羿斐不出來,她就一把火燒了這宅子。
殷羽真一听,柳眉倒豎。
她見過比她凶悍的男人,但還沒有見過比她凶悍的女人。
殷羽真從小跟著耿良甫在邊關,在軍營里長大的女孩,早就剽悍得快找不到女人的特征了。龍羿斐怕她大了難嫁,十年前將她送回到京城後,便不許她再去邊關。
這十年來,殷羽真往返在邊關和京城兩地,隨著成長,多了一分嫵媚和嬌氣,但本質上,她還是很凶悍的。
忽然听到有人來門前叫板,砸場子砸到了她家門口,氣得當場掄起大刀,就要殺出去。
「羽真!」龍羿斐沖著築骨使了個臉色,築骨來不及把臉上的妝搽干淨,就將殷羽真攔住。
耿良甫自回到京城之後,便安心養老,不問世事。突然听見這事,也覺得好奇怪,便叫殷羽真在房里等著,自己和龍羿斐往府門口去。
安小妖正準備叫護院搭弓上火把,火燒這舊宅時,府門打開了,龍羿斐和耿良甫就站在她面前。
安小妖不認識耿良甫,瞅著他的年紀足以當龍羿斐的爺爺,便沖上前,用力的拍著他的胸口,卻扭頭看著耿良甫,大聲的叫道︰「他是你養的孫子?你叫他快點把我的丫頭還給我!如果星草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整座府里的人都陪葬!」
面對安小妖的威脅,耿良甫一點都不惱,卻很慈祥的呵呵笑著,攔住龍羿斐想推開她的手,問道︰「姑娘,慢慢說。羿斐他貴為王爺,是不會隨便賴賬害人的。」
安小妖這才安靜下來,快速的,將自己吩咐星草找龍羿斐傳話,現在卻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事情說了一遍。
耿良甫一听,覺得這事不簡單,便問龍羿斐。
龍羿斐也緊鎖眉頭,將自己安排凌墨寒送星草的事,告訴了安小妖。
龍羿斐不提凌墨寒還好,一提,安小
妖更是火冒三丈。一雙嘴皮子,幾乎把最難听的話,全都潑到了凌墨寒身上去。
「好孩子,你別心急,我們現在就派人去找你的婢女,好不好。」耿良甫叫來築骨,吩咐他將宅子里所有能調動的人都集合起來,一起去找星草。
安小妖見有人幫忙,這才安心了點。耿良甫見她總是站在府門口,便提醒她︰「安姑娘,不如進府坐坐,外面下雪,別把你凍著了。」
「謝謝……我還是先回城找人吧。」安小妖看都不看龍羿斐,只是與耿良甫打了聲招呼,帶著護院,往城里趕去找人。
龍羿斐見耿良甫準備換裝也去找人,連聲說道︰「您老還是休息吧,找人的事不急,我和築骨去就行了。」
殷羽真听見,也來幫腔︰「爺爺,你別理那個安小妖!取個名就跟妖女似的,肯定不是好人!」
「放肆!爺爺是怎麼教你的?」耿良甫拍拍的打了殷羽真一下,然後和善的說道︰「你什麼時候見過象她這樣的主子,為了奴婢急得要放火殺人的!她雖然凶,但心是善良的。」
龍羿斐的心,忽然覺得某處變得柔軟了許多。他囑咐殷羽真好好看著耿良甫,自己帶著築骨,返回京城里面,幫助安小妖尋找星草。
回城的路上,安小妖靜下心來,開始推測星草的去向。
星草忠厚老實,偶爾少根筋,在對待她所交待的事情,一定會努力完成。龍羿斐也說了,他見到了星草,臨走前請凌墨寒送她回安家的。
安小妖估模著,星草肯定是不會讓凌墨寒送,所以現在再去找他,也是浪費時間。任著星草的性格,凌墨寒走了,她才會默默的選擇一條與他不同的路,迂回的走回安家。
宮門正對著的大路只有一條,凌墨寒有轎子,肯定會走大路。那麼,星草必定是會選擇沿著城牆根,往另一個方向走,再找路折回安家。
如此細想之後,安小妖心里便有了底氣。
「快,召集所有的人,沿著城牆去找!」安小妖剛交待完,就看見龍羿斐和築骨騎馬而來,他們听見安小妖的話後,便帶著他們的人馬,直奔城牆。
京城的格局就象一個回字,外面的口是京城的城牆,維著護城河,而里面的口也是四面城牆,保護著皇宮,並且,在這城牆外同樣的挖了護城河。
龍羿斐擔心,大雪紛飛,天色又黑,星草萬一沒有看清楚路,摔進了護城河里,就算是神仙,也沒有辦法救她。
安小妖心急的,也是這件事。
靠近宮門百米的護城河邊,會有半人高的白玉石欄,但再遠些,便種了些樹做為自然屏障,不再設白玉石欄。假如星草為了避開凌墨寒,不敢走在他後面,便要沿著城牆走到下一個宮門,上橋跨過護城河再折回安家。
期間這段路,會有各種可能。安小妖只要一想到這里,就恨得牙齦痛。
大家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所有的人都集中到內城牆處,開始沿著城牆分散開四處尋找。築骨怕人多意外多,便從城牆守衛處調了幾個熟悉情況的小頭目,由他們負責帶領著,尋找星草。
安小妖坐在轎子里,心急著出來沒有帶暖手爐,夾著雪花的北風呼呼的直往轎子里灌,凍得她不停的流鼻涕打哆嗦。
龍羿斐和築骨的出現,令城牆上下都格外緊張。每一個人都變得忙碌並且異常小心,安小妖也知道,龍羿斐是王爺,他不必親自參與尋找,但他的出現,無形間,會更尋找變得更加迅速和有效。
「進來坐?」龍羿斐站在安小妖的轎子旁邊停了一下,守衛城牆的小頭目早就在房間里燒好了炭火,溫好了酒,請他們進去坐著等。龍羿斐本不想理會安小妖,但不知為何,從她轎子邊過的時候,耿良甫的話忽然的在心頭響了一下。
龍羿斐這才停下來,紆尊降貴的問了她一句。
安小妖一肚子火氣,正蹭蹭蹭的往上冒。忽然听到龍羿斐的問話,也不管他是不是好心,便凶巴巴的回道︰「你以為是去酒樓喝小酒听小曲?!現在是在找人在救命!你們王爺不懂人命寶貴,我們平民百姓,自然不敢跟王爺平起平坐。」
龍羿斐被她嗆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明明一片好心,卻被她糟蹋成狼心狗肺。龍羿斐暗自感嘆好人難做,搖搖頭,也不理會她,自己進了房間耐心等候消息。
有築骨帶隊後,搜尋的速度明顯加快。築骨擔心星草掉進河里,還特地的派了兩隊人馬,在沒有凍住的內護城河里,從兩邊分頭劃船去找。
為了不驚動皇宮,他們只能小聲的喊著星草的名字,呼嘯的北風,不時的將他們的聲音刮得破碎,遠遠的,刮進了安小妖的耳朵里,听得她,心尖兒一顫顫的,再也坐不住。
「不行,我要去找!」安小妖素來說一不二,護院們明知道她去找只會添亂,但沒人敢違抗她的命令,只能跟著。
安小妖深一腳淺一腳的,開始跟在隊伍的後面。剛開始,還能勉強跟上,到後面,自己連喘氣的勁都沒了,只能扶著冰冷的牆,彎著腰張大嘴呼吸。
護院跟在身旁,不敢扶不敢勸。安小妖休息夠了,又繼續向前。她總覺得,星草的失蹤都是她的責任,假如她還坐在轎子里等,哪怕轎子里也灌滿了冰冷的北風,對她來說,也是個罪孽。
她要力所能及的,加入到尋找的行列里。
正坐在房間里喝茶的龍羿斐,听到安小妖也去找人的消息後,怔住了。忽然的,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低吼一句︰「胡鬧!」
守城牆的頭目不知安小妖與龍羿斐之間有何關系,可以勞其大架來找一個小奴婢。猛然見龍羿斐這樣生氣,便暗自揣測,不由自主的聯想翩翩,然後,自作聰明的以為,龍羿斐與安小妖之間有點什麼,便悄悄的,又加派了人手,就怕中間出個什麼事,他們也擔當不起。
龍羿斐在房間里來回走動著,他猶豫再三,最後,披上大氅,準備去找安小妖。
星草現在生死未卜,假如安小妖跟著出事,龍羿斐會心有不安。
龍羿斐剛走出去,迎面撲來一陣冷風,緊接著眼前一花,只見築骨縱身飛了過來,落在他面前︰「回王爺,星草姑娘找到了!」
「好!快傳御醫!」龍羿斐大喜,立刻將自己剛才休息的房間讓了出來,招呼他們將星草安放在這里,順便的,把在皇宮里當值的御醫也召了過來。
築骨正準備派人去叫御醫時,龍羿斐遲疑一下,小聲與他說道︰「你親自去,只說是我感染了風寒,在玥王府休養。小心……隔牆有耳。」
築骨明白,龍羿斐所謂的隔牆有耳是指德納太後。
朝中上下皆知,德納太後一直不疼愛這個大孫子,只喜歡小孫子龍羿禹。但龍羿斐身為攝政王,是有權隨時傳召御醫,所以他才會這樣交待築骨。
假如讓德納太後知道,龍羿斐為了安家一個小丫頭特地的召喚了御醫,只怕後面又會有不少閑話出來。
內城牆的守護全都是從禁軍里調撥出來的,築骨身為禁軍首領,便是他們的頭。築骨再三交待今晚之事必須保密,若有泄漏格殺無論。眾人不明白,小小奴婢竟引得王爺和首領都這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保證之後,築骨便往太醫院,去找相熟的御醫去了。
龍羿斐將這些都交待完了後,才忽然的想起,安小妖還沒有回來。
龍羿斐頭疼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知道安小妖難纏,卻沒想到,她也是個大麻煩。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沒事同情心泛濫,主動幫忙來找人了。
「來人,快點去把……」龍羿斐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一群人急忙跑了過來,其中,有安家的護院。
他們看見龍羿斐,盡管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都紛紛向他跪了下來,然後結結巴巴的說道︰「主……我家主子,落水了!」
城牆里,轟的一下,象水落到油鍋里, 哩啪啦的亂成了一團。
冬天落水,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更何況,是在大雪紛飛的夜晚。
龍羿斐想都沒想的扯著其中一個領頭的問︰「在哪?」
那人哆哆嗦嗦的指著外面不遠處,害怕的回道︰「那里……正在救!」
龍羿斐扔了大氅,立刻飛奔過去。
他的腦子里,沒有想別的,只是希望,這里不要出人命。無論死的是誰,都不能死在這里。
龍羿斐趕到護城河邊時,所有人都跳了下去,在里面撲騰。周邊點燃了火把,但光線還是太過微弱。龍羿斐並沒有急于下水,他站在岸邊,順著水流
往下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安小妖已經順著水流,飄了下去。
雪花,落在水面上,立刻融化成水。堆集在她身上的,映著微弱的火光,反射著隱隱的白色。
龍羿斐,就是被這抹白吸引住,這才找到她的。
再也沒有猶豫的,跳下了護城河,將她撈了起來。安小妖身上的棉被,已經吸飽了水,沉沉的,將她的身體直往水底下扯。假如再晚來一步,她只怕早就淹死,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龍羿斐一上岸,就有人來將她接過。龍羿斐一看,全是男人,竟沒有一個女子,便頭痛的說道︰「快去找幾個宮女過來!」
說完,便將她抱起,一並送到星草休息的房間里。
宮女房離城牆不遠,很快,陸續來了五、六個宮女,七手八腳的把安小妖的衣服月兌下換上干淨的,開始熬藥喂藥。龍羿斐一直等到御醫來了,這才轉身去另外一個房間換了身衣裳出來。
再去看安小妖時,她已經昏睡過去,並且,發起了高燒。
「不死已是萬幸啊!」御醫手拿銀針針炙時,不時的感嘆一句。
龍羿斐一直站在御醫身後,濃眉緊鎖,他陰沉的氣息,令房間的溫度驟然下降。除了一直背對著他的御醫尚不自知,其它人,都已經緊張得,手心冒汗,不敢說話。
築骨見狀,上前,小聲說道︰「王爺,是否要派人回去,報個平安?」
龍羿斐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這里不宜留人,御醫也不方便去安家診治……派人去安家和舊宅子那都報個平安,然後找人備好軟轎,把她們都帶到玥王府去。」
築骨一听,要送安小妖和星草去玥王府,急了。
「王爺,這不合適吧。」
龍羿斐看了他一眼,說道︰「星草之事,確實是我們的過錯。至于安小妖,她身為主子能為奴婢舍身,也是難得的好主子。既然已經扯了一個謊,不如順應著圓了這個謊,至于其它的,築骨莫要多想。」
築骨見龍羿斐已經下定了決心,心想,把她們留在玥王府,召御醫出來就診也要方便許多。不管怎麼樣,這是兩條人命,他們在沙場上背負的人命太多了,再也不想多上這兩條無辜的生命。
築骨辦事利落,半個時辰之內,便悄無聲息的將安小妖和星草順利的轉移到了玥王府。
安家得到消息後,又驚又喜,不等天亮,便將安小妖和星草所需和不所需的所有東西,都搬到了玥王府。安老夫人有心,就連上等的無煙炭,就送了一百筐。
築骨看著這一筐筐的炭,心想,他們安家似乎不只是打算讓安小妖在這里面住幾天,怕是要她在這里住上一輩子。
玥王府除了龍羿斐和築骨的兩間臥室是有人常住,其它房間都是空閑的。平時,龍羿斐也不要求下人去打掃。
臨時的,安小妖和星草都要搬進來,玥王府的下人們忙成一團,最後,安小妖上次住的柴房安排給了星草,安小妖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房間,龍羿斐無奈,只能將她安排在自己的書房里。
書房里本來就有一張榻,安小妖躺上去倒也合適。府里沒有奴婢,全是男丁,幸虧安家這邊來了幾個,倒也解決了燃眉之急。
將他們全都安排妥當之後,龍羿斐只覺得全身疲乏。
伸了伸懶腰之後,他便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築骨,今日早朝,你替我去吧。」龍羿斐跟他說︰「既然受了風寒,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也無法上朝。你替我告假,我也正好休息幾天。」
築骨最是清楚,龍羿斐早就想摞攤子,他見他逮到機會要當耍手掌櫃,就發愁︰「王爺,您不去上朝,只怕皇上會出宮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