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等下午壽筵開始,我就將這件貨送到安家去,是麼?」
卓光不太甘心地再次確認,希望林紫蘇能再給他分派點其他任務。他總覺得,這份差使太過簡單了。
林紫蘇拍了拍那個特地從y省運到g省r市,卻一直沒有打開、封得嚴嚴實實的中型箱子,輕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它,缺了這東西,不好開場呢。」
「是……」卓光抿了抿唇,不再說什麼,起身回房準備去了。
一旁,古爺說道︰「林小姐,時候不早,我也要去機場接小年他們母子了。」
之前古爺就覺得,陳清年快要畢業了卻還是一團書生氣,應該逐步開始接觸商界,為畢業後繼承家業做準備。剛好得知陳婉然轉為接觸陳夫人,邀請她到r市來參加名流壽宴,當即大笑起來︰「那老娘們兒肯定是怕了我,才把主意打到小年的媽媽身上,倒是有點小聰明。只是難怪她就不想想,她都能有請柬,我會沒有?到時我就帶著小年母子過去赴宴,活活堵心死她!」
林紫蘇當然知道這件事,便微微點頭︰「嗯,你去吧。」
一時人都走光了,看看時間離壽筵開始,還有好幾個小時,林紫蘇正準備找晏行嵐聊聊天,打發下時間,不想卻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林小姐,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了。我這兒有六件殘破古玩,都是客人急等著要的,請問你能不能在三天之內修復好它們?」
來電話的卻是蕭恆遠。林紫蘇本要拒絕,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听他又說道︰「拜托林小姐,這次請你務必幫個忙。這位客戶雖然很挑剔難纏,卻是本店最大的客戶,而且我們蕭家在其他生意上還要靠他來幫忙。如果這次不能讓他滿意,他說不定會放棄合作,到時蕭家麻煩可就大了。」
听到這里,林紫蘇猶豫了一下︰蕭家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如果雪上加霜的話,未免令人齒冷。罷了,反正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修復幾件古玩不過分分鐘的事情,而且蕭恆遠以前還幫過自己,這次答應了他,就當做是報答吧。
做出決定,林紫蘇說道︰「蕭老先生,我會盡力而為,你先將古玩送到工作室吧。」
「好好,多謝你,林小姐!」蕭恆遠連聲道謝,又承諾會將報酬翻倍,這才掛了電話。
這邊廂,林紫蘇一回頭,才發現小晏不知何時已進了房間︰「蕭家又出事了?」
「一點小事而已,說是有個挑剔的客戶急著要修復一批古玩,我已經讓他把東西送到工作室了,等回去就順手處理掉。」
听罷,晏行嵐覺得這確是樁小事,便也不再細問,轉而說起更為關心的事情來︰「今晚的壽筵,你真要動手?」
以兩人的實力,目下對上安家,縱然能有心算無心,佔到幾分上風,但卻無法完全避免風險。無論是從合作者的立場,還是私心希望,他都不想她涉險。但他也知道,這極有主見的女人,是不會听憑他阻止的。
不出所料,林紫蘇答道︰「我早已決定好了。」
果然……晏行嵐閉了閉眼,浮起一抹極淺的笑容︰也罷,既然她決心已定,自己就奉陪到底。好在如今實力恢復得不少,若是動用那個近來強行修煉的法術,倒是可以完全護她周全。當然,這只是最壞的打算——
見晏行嵐閉目不語,神情似是若有所思,林紫蘇不禁奇道︰「你又在想什麼?我發現最近你總是在閉關,可自從得到天心葵後,我就暫時沒再找到其他材料。單憑你自己的力量,應該是無法沖破封印的吧?那你閉關做什麼呢?」
被她抓住破綻,晏行嵐眸光微動,避重就輕地道︰「重溫下某些法術罷了。」
若是她知道自己修行禁術,一定會大為自責。但這本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她根本無需為之介懷。為免她胡思亂想,自責自怨,他決定不告訴她真相。
但林紫蘇卻還是有些狐疑︰「我總覺得,你好像隱瞞了我什麼?」
晏行嵐頓了一頓,原本半闔的眼簾輕輕張開,長長的睫羽如同蝶兒撲蕊一般,輕顫不已,雙眸中亦是瀲灩如水,蕩人心懷︰「哦?紫蘇覺得,我瞞了你什麼?」
只輕輕一聲「紫蘇」,她不由自主就紅了臉︰分明不是第一次听他這麼叫自己,但以前都是在危急關頭,還從沒有一次叫得這麼溫柔小意,深情款款。用時下流行的形容詞,單听他輕喚名字,耳朵簡直就要懷孕了!
更不要提這家伙那張絕色無雙的臉上,不復平日的清冷自持,顯露出一副無辜又茫然的表情,簡直就是電死人不償命,殺傷力加無窮大!
對美男子晏行嵐抵抗力為負無窮的林紫蘇立即中了招,心里明知不妥,目光卻仍不由自主膠在他的面孔上,眷戀不去。大腦和舌頭更是同時當機︰「這個……你到底有沒有隱瞞我?」
「我以為,我們是同伴,你不該懷疑我,紫蘇。」配著又一聲「紫蘇」,晏行嵐表情愈發溫柔,聲音里卻帶上了一分委屈。
看他這副樣子,林紫蘇心里立即生出一陣愧疚,後悔自己怎麼竟然懷疑了他,更讓他這樣一個冷靜華貴的人受了委屈。
將她的反應一一盡收眼底,晏行嵐心頭暗笑︰這丫頭平時精明強干,沒想到卻很吃這一套。唔,也不知道自己這一世的皮囊,是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如果不是的話,自己或許該修煉一下師父當年傳授的隨相神功,將容貌變成現在的樣子。
滿心懊惱,後悔說錯了話的林紫蘇根本沒看出晏行嵐心里的小九九。直到他走開之後很久,才猛然清醒過來︰這家伙向來只在心虛的時候多話,而且他剛才只說不該懷疑同伴,卻沒有否認他的確欺瞞了自己。
這個大月復黑!她遲早要把這筆賬討回來!林紫蘇咬牙切齒地想著,恨不得現在就撲過去算賬,但看看時間來不及,只得將這事兒暫且押後,趕緊做出門的準備。但她卻已在心底暗暗發誓,到時一定要多收些利息!
下午一點半後,r市最為奢華的六星級酒店,頂樓旋轉餐廳,客人正陸陸續續地抵場。
安家這次非常大手筆,雖然只在頂樓設宴,卻將整座酒店都包了下來。一應陳設布置,更是美輪美侖,精麗華貴到無與倫比。
雖然宴會尚未開始,但看著容貌身段都屬上乘的女侍應生穿著清一色的黑緞旗袍,裊裊婷婷地穿梭在一座座香檳塔,與布滿鮮花美食的餐桌間,輕聲慢語地為每一位客人奉酒倒茶,客人們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同一個念頭︰此行不虛。
同樣提前抵達的羅至然,戀戀不舍地將視線從一個d杯女侍應生身上心回,問道︰「婉然,咱們在這兒干站著太招眼了,不如進去等吧?」
向來對他言听計從的陳婉然,這一次卻堅決地搖頭︰「不行,我一定要等到陳家那個寡婦,再一起進去。否則父親那里不好交待。」
「唉……」听她提起準岳父,羅至然長嘆了一聲,雖有一肚子的不滿,卻也只得乖乖陪著她在那兒站樁。
他們這副行徑,自然落在了旁人眼里,少不得打听一下來龍去脈。當得知他們等的是那位剛剛去世的陳家遠親遺孀時,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商場上的都是人精,提頭知尾,聞弦知意,自然知道,陳婉然打的什麼主意。
陳婉然本以為那個剛下抵達r市的遠親表嫂一定是下了飛機直奔這里,不必等多久。沒想到這一站,便站到了宴會開始前的十分鐘,才終于見到了姍姍來遲的陳家母子。
遠遠看到那個和照片上一樣矮矮胖胖,其貌不揚的表嫂,陳婉然眼中掠過一抹不屑,更加自信地挺高了包裹在低胸晚禮服里,特別加料的胸脯,搖曳生姿地走了過去。剛要搭話,卻突然看到了旁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不禁臉色一變︰「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是安老板請來的客人,為什麼不能在這里?」古爺慢條斯理地答著,丟給她一個鄙視的眼神︰「連這都搞不清楚,難怪陳老爺子遲遲不願把生意交給你。」
「你——」陳婉婷氣得呼吸急促,但知道古爺說起話來沒遮沒攔,怕和他對嘴自己反倒鬧出更大的笑話,便決定對他視而不見,徑自走到陳夫人身邊︰「表嫂,咱們可有些年頭不見了,等下宴會散了,可得好好敘敘舊才行。哎呀,這是小年吧,一晃都長成大小伙子了,一表人材哪。有女朋友沒有啊?對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家常話回頭再說,我先領你們入席去。」
說著,她作勢要去挽陳夫人的胳膊,卻被對方以一種與體型不符的敏捷迅速躲開了。陳婉然不由一愣,還想再接再厲,卻听對方不冷不熱地說道︰「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今天是和小年的干爹來的,就不勞駕你了。」
原來又是那該死的家伙在搗鬼!陳婉然簡直恨不得上前狠踹古爺幾腳,表面卻還要假惺惺地勸。照羅至然所說的,她拋出親情牌,試圖打動對方︰「表嫂,你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們才是一家人,一起赴宴,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她早調查過,這表嫂不過是小縣城出來的一個家庭婦女,文化程度只有初中,只要自己多說兩句,肯定能一舉拿下。
不想,她話音剛落,陳夫人便不屑地笑出聲來︰「一家人?妹子,你表哥過世時,你可是連電話都沒打一個過來哪。倒是小年的干爹特地趕到我那兒,忙前忙後地幫著打理你表哥的身後事。你倒說說,誰才是我的一家人?」
陳婉然萬沒想到表嫂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留,偏偏她說的又是實話,根本沒法反駁,只能干笑著試圖扯開話題︰「我……我那時剛好忙嘛……」
一語未了,旁邊的客人堆里,不知誰短促地笑了一聲。像是被傳染了似的,其他客人也紛紛露出嘲弄的表情︰誰不知道陳家小姐是有名的富貴閑人,說忙?那真是撒謊不打草稿!
被眾人目光一刺,陳婉然臉上不禁陣青陣紅,再不敢糾結表嫂,匆匆說了一聲等下見,便拉上羅至然,逃也似地離開了現場。
瞧著她狼狽的背影,古爺笑了一聲,對陳夫人說道︰「嫂子,說得好!」
「我雖然沒文化,但心里明鏡似的︰這家人就是不懷好意,想奪我兒子的家產,這怎麼行!再說,你們不是說,她當小三攪散了咱們家恩人的家庭麼,這種女人,我見了肯定要損幾句,替咱家恩人出出氣!」
陳夫人雖然沒見過林紫蘇,但卻听古爺和兒子提起過,知道如果不是這位大有來歷的少女仗義幫忙,他們娘倆兒早步了丈夫的後塵,是以心里一直非常感謝她。听說陳婉然勾搭了她的父親,拆散了一個家庭後,立即決定見陳婉然一次、就貶損她一次,為恩人打抱不平。
古爺自然也抱了同樣的心思,可惜的是,今晚還有大事要做,為免節外生枝,他只好暫且放陳、羅那對狗男女一馬。遺憾地瞪了一眼羅至然,古爺向陳清年交待︰「照顧好你媽媽,我先過去一下。」
這時,時針已指向了兩點正,客人們已全部到齊,但身為主人的安雲鄉,卻還是未曾露面。雖說也有貴人拿喬,故意晚來的先例,但人群中還是不可避免地響起了一陣議論聲。
「有點奇怪,一般生日宴會不都該在晚上舉行麼,怎麼安家卻放到了白天?」
「更奇怪的是,請柬上也沒注明是給誰慶生。」
「莫非是安老板在外頭養的小蜜?」
「不會吧,我听說他還沒結婚。如果有了情人,肯定正大光明地帶在身邊,不必顧忌任何人。」
「那到底是為了誰?」
……
亂哄哄的猜測之中,頭頂的巴洛克拼彩吊燈,突然一下子全部熄滅,只有主台上仍留了一束燈光。女司儀不知何時已站上了台,調整了一下耳麥的距離,微笑道︰「有請安先生上台!」
話音剛落,又一束光打到了門口,一名男子踩在光束里,大步向台上走去。他面容堅毅端正,看上去大概六十出頭的樣子,周身沒有什麼特別的氣質。若放在人群里,根本就是個普通的老頭子。
這麼一個看似普通的老人,竟是在g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安雲鄉?
一時間,人們都停止了抱怨,只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步向主台的老者。
安雲鄉卻根本沒將眾人的打量放在心上。迎著眾人探究打量的視線,他泰然自若地登上了主台,卻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先環視四周,心頭生出幾分快意︰小落,這些人很快就要下去陪你了,你再也不必害怕孤單。知道你不喜歡見血,所以我準備了最干淨的方式,送他們上路。
微微一笑,他也不接司儀遞過來的耳麥,直接沉聲說道︰「歡迎各位賞光,前來參加今日小宴,希望各位賓至如歸,玩得愉快盡興。」
他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在瞬間穿透了近百平方米的宴廳,連站在最末一排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眾人卻來不及為此感到驚訝,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這個安雲鄉雖然口里說著歡迎,但那語氣怎麼有點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
大概是因為光源太少,所以他們听錯了吧……客人們這樣想著,立即識趣地鼓起了掌。
掌聲持續片刻,安雲鄉再度淡笑著往下虛按手掌,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同時說道︰「今天是我一位老相識的生日,他雖然在商界籍籍無名,但我想,提起y省蕭家來,諸位一定都是知道的。而我這位老相識,就是蕭家的真正主人,蕭飛鴻!」
眾人還來不及消化這番話里的意思,便見另一位老者走上台去,站在安雲鄉旁邊。
相較安雲鄉,這位老者要年輕不少,而且雖是已上了年紀,五官卻仍然清晰英挺,身材也依舊矯健有力,甚至連個子也比他高出了一個頭。
兩相比較,安雲鄉不免黯淡失色了許多。但安雲鄉卻毫不介意,嘴角依舊噙著那抹淡淡的笑容︰「我與這位老相識頗有一段淵源,今天請大家到這里來,一為赴宴,二來也是做個見證——世上從此再無蕭家,從今天開始,蕭家所有的一切,都將歸安家所有!」
听到這里,客人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要搞並吞融合的節奏啊。蕭家雖然是y省首富,那那地方的經濟水平本就不高,他們家的實力比起安家來,也是相差甚遠,被並吞了也是正常。但,這安老板是不會說話還是怎麼的,什麼世上再無蕭家,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歸安家,這話根本不像是商界人會說的啊。正常情況下,不是該假惺惺地說幾句「以後大家要共同投資成立xx公司,再無兩家之分」一類的話麼?
眾人還沒回過味來,忽然覺得眼前一刺,竟是頭頂的吊燈毫無預兆地統統打開了。他們條件反射地閉上眼楮,等適應光源,重新睜開雙眼後,卻發現,安雲鄉正一臉意外地看著某處。
似乎,開燈這件事並不是他授意的?人們心里猜測著,本能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見一名西裝革覆,容顏清俊的青年,正站在一處幃幕後,手里端著一個托盤,被大紅錦布罩得嚴嚴實實。
看清那年輕人的臉後,不少人低聲驚呼︰「卓光?他家不是早就經營不善被收購了麼,怎麼他會在這里?」
伴著不加掩飾的議論猜測,卓光坦然地走向主台,一臉無謂︰「安先生,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安雲鄉看著這不請自入的年輕人,心里亦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為了今天的事,他已經準備了很久,這小子不知死活闖將進來,也不過是再給小落多一個陰冥鬼衛罷了。
想到這里,他大方地一揮手︰「那就送上來吧。」
卓光卻沒有依言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單手一揮揭開了錦布。紅錦落地,人們再次失聲驚呼︰「鐘?!」
壽筵上送鐘,明顯是來搗亂的了!卻不知,這卓光和安家哪里有仇?而且以他現在的處境,竟還敢開罪安家,這不是明擺著找死麼?
諸多疑問涌上諸人心頭,讓他們又是興奮,又是奇怪。
安雲鄉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口雕鑿精美,遍刻蓮紋的銅鐘上,卻是神色不動,反而扭頭對蕭飛鴻說道︰「你看看,連個普通人都如此善解人意,知道什麼禮物最配你。」
被當面羞辱,蕭飛鴻卻也是八風不動,像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語,像是根本沒听到他飽含譏諷的話。
見狀,安雲鄉冷笑一聲,還要再奚落他幾句,卻听卓光說道︰「安老板不要著急,我的禮物不止一份,你再看看。」
隨著他的話語,主台上巨大的led屏突然點亮,開始播放一段影像。只見畫面上,一名大月復便便的男子,正與其他幾人一起商談事宜。
雖然畫質不好,嗓音又大,但依舊有人認出了錄像里的人,不禁更加驚訝︰「這不是前陣子剛出事過世的陳老板麼,怎麼——」
話音未落,驚悚的一幕突然發生了︰原本好端端拿著文件的男子,突然像著了魔似的,一把丟下文件向外沖去,誰也攔不住他。鏡頭再一切換,只听 的一聲異響,一條身影被疾馳而過的大車撞得斜飛出去,觸目驚心的鮮血狂涌而出,染紅了整個畫面。
「這是……陳老板的死狀?」
看著屏幕上巨大的血花,眾人打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莫名有了種不祥預感。這時,只見鏡頭又一切,卻換成了一對明顯正在鬧別扭的陌生情侶。兩人正在拉扯間,忽然像瘋了一樣,一起向馬路中央跑去。霎時間,又是兩朵血花飛濺屏幕。
陳老板與這對男女的死,究竟——
一念未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沒錯,陳老板和那對情侶都是我殺的,我給他們催眠,讓他們主動跑去撞車。還有之前,g省出事的那些大企業,也統統是我下的手。比如說卓家的那個女人,我提前知道了她準備旅游,就催眠了她的助理,讓助理不著痕跡地在邊境將她毒死,並假扮成是誤食毒菌……還有宋家……張家……這些人死後,企業都被安家披著新注冊的公司皮,不動聲色地收購了。」
這聲音奄奄一息,時不時還帶著痛苦的抽氣聲,這為段充滿血腥的話語,更添了幾分鬼氣。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大腦停止運轉︰g省商界人人都知道,被點到名的這幾家當家人,死因都是出了名的離奇,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的猜測,一度是商界最熱門的話題。但因為警方查來查去都沒有證據,所以最後人們認為都是巧合。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里听到有人承認,是蓄意謀殺!
這時,屏幕里,又響起一個女聲︰「誰是你的主使者?」
「安家……」
至此,全場大嘩!
所有人都半信半疑地看著安雲鄉,本能地試圖在他臉上找出幾分蛛絲螞跡。絕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這詭異的事是真的,但卻也有一小部分人希望他就此認罪——若是扳倒安家,那些空出來的市場他們就可以分一杯羹了!
一時間,宴廳里氣氛變得詭異又緊張,每個人心頭都是諸多猜測思量,但不知怎的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最終,卻是一名冷峻男子打破了沉默︰「安老板,希望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說話的人是唐樹人。出事的宋家,已過世的宋老板是他的忘年交,當初得知宋老板的死訊,唐樹人頗為遺憾。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竟是有人在某中謀劃!
如果是惡作劇,也就罷了。但如果是真的——唐樹人情不自禁向前踏了一步,面色冷厲地盯著安雲鄉,想馬上得到他的答案。
視線緩緩掃過場中神色各異的諸人,安雲鄉理也不理唐樹人,徑自仰頭一笑︰「卓光,你不過一個普通人,單憑你自己是做不到這些的。說吧,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如果讓我滿意了,說不定可以饒你一命。」
話音未落,忽然又有另外一名男子,面色鐵青地從人群中走出︰「安雲鄉,你如此草菅人命,就沒有顧忌麼?」
認出男子,安雲鄉不屑地說道︰「蕭玄易,難道你就是主使?真是幼稚!你以為這麼做能改變什麼?」
打從露面後一直沒說過話的蕭飛鴻,亦是臉色一變︰「玄易,快退下!今天的事你不要管!」
「爺爺,事到如今,還由得了我麼?他將這些人聚集在這里,又肆無忌憚地說出這種話,顯然是不想留活口了。這種事,他們安家做得還少嗎!」
蕭玄易看向已有一個多月不見的爺爺,顯出幾分自己也不知道的乞求︰「爺爺,我只想知道,你,是真打算投靠安家了嗎?」
蕭飛鴻心里格登一下,飛快地看了安雲鄉一眼,遲疑著沒有開口。
但他這副樣子,落在蕭玄易眼中,卻等于是確認了。慘然一笑,他緩步向主台走去︰「爺爺,你這樣做置蕭家于何地?你真是讓孫兒太失望了!」
他雙手微抬,一副要去拉住蕭飛鴻廝問的樣子,所以安雲鄉便沒有阻止他的靠近。
卻不想,當蕭玄易即將走到主台時,卻猛然飛身一縱,當頭向安雲鄉撲去︰「叛徒,去死吧!」
伴著這聲低 ,他雙手中迅速騰起一團焰光,那顏色卻極冷,像是墓群里飄蕩的鬼火,青白飄忽,剎那間就將半個宴廳都染上了不詳的死灰色,讓人打從底覺得發毛害怕。
蕭飛鴻見狀,頓時臉色大變︰「玄易,你修行了禁術!」
眼見蕭玄易即將襲到身前,安雲鄉卻一臉不以為然,森然一笑︰「呵,我當是什麼東西,原來不就是地徹法麼,這種小把戲也敢在我面前張狂——小子,這只不過是你家祖師爺從正一派的天崩術偷學來的,僅得了幾分皮毛。若是陶弘景那廝的天崩術在此,我還有所顧忌,至于你麼——」
他突然雙手畫圓,虛虛一推。蕭玄易頓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打了過來,他那同歸于盡的禁術竟然被就此壓制,再無法前進半分!他憋得滿面通紅,怒吼著想要對抗敵人的巨力,但掙扎幾下,皆是徒勞無功,反倒帶動得體內氣息紊亂,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喉頭噴出,頹倒于地。
「無知的黃毛小兒。你該多學學你爺爺,他見識過我當年清洗你們蕭家的手段,所以從來乖得像一條狗,不敢妄動。你麼——就是無知者無畏。」安雲鄉輕蔑地說著,伸腳一踩,蕭玄易頓時悶哼一聲。原本顫抖著還想竭力再聚起力氣的手,伴著細微的骨骼爆裂聲,軟軟垂下,再沒有半分力氣。
「安雲鄉!」蕭飛鴻喝道︰「你要的東西我都已經給了你,你當時是怎麼保證的?保我蕭家所有弟子安全!如今是想出爾反爾麼?」
「你是想指責我麼?不過,這才像你。這些年來,你安份得像一條狗——不,連狗都知道被搶了骨頭要吠幾聲,但你卻很能忍,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是逆來順受,龜縮一隅,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安雲鄉走回他面前,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這個曾經讓他難以企及的人︰「你就是一個懦夫。真不知道小落當初為何會頭腦發熱,喜歡上你。」
「小落……」听他忽然提起這個名字,蕭飛鴻神情一黯,不顧大敵當前,竟然分了神喃喃道︰「是我對不起她……」
很尋常的一句話,卻令安雲鄉勃然大怒︰「閉嘴!少在這兒裝模作樣,如果你心里真有半分愧疚,那為何還要娶掌門小姐?!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小落一直喜歡你!」
「但我從未喜歡過她……我只拿她當妹妹,我……」蕭飛鴻突然從安雲鄉狂亂的神情猜到了什麼︰「莫非你對她——」
「不錯,我愛她!那時正是亂世,諸國來犯,整個國家亂成一團。我本來準備帶她到國外避避風頭,等平靜了再回來。沒想到我在美帝剛打點好一切,趕回家里,得到的卻是她的死訊!是你害死了她!你要娶掌門千金,娶就娶了,卻還要玩什麼依古法出嫁,讓小落護著那個沒用的廢物穿過大半個城市送到新宅子。你難道不知道那時洋鬼們殺人如麻,見色起意的事多不勝數?小落雖然是族里的佼佼者,但雙拳難敵四手!那天她護著你那沒用的老婆趕到新宅時,一身粉色伴娘衣都被血染成了大紅色!據在場的人講,她出手施法放倒了來調戲的四個兵痞,卻被巡邏隊看見,誤以為她殺了軍人,派出整整一支中隊來包圍她……她戰至力竭,最終還是護得了新娘周全,將她毫發無傷地交到你手中,而你——在眼睜睜看著她斷了氣後,居然還如常舉行婚禮!」
想起舊事,從來都鎮定如岳,鮮少表情波動的安雲鄉,竟是目疵欲裂,面孔扭曲猙獰,兩腮的肉不斷跳動,顯得更加可怕,宛若來自地獄的修羅使者︰「蕭飛鴻,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你這始作俑者,替小落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