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是季審言?惡婦又是誰?
白箏心中一凜,顧不得那麼多,忙提步跟著其中幾個家丁跑了出去!)
白箏跟隨一行人到達王府大門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圍了好多人。
再往旁邊看去,在門前的一個石獅旁,還繚繞著淡淡的白色煙霧,而一個身穿墨綠色的男子倒在地上,雙手虛扶住自己的臉,正瑟瑟發抖。
而在他前方不遠處,一個中年瘦高婦人跌坐在地,手上端著一個土碗,面部表情猙獰,大有一副誰敢上前她就對誰不客氣的架勢摹。
看到那婦人的臉,白箏只覺得面熟,一時又想不起來。
一些家丁丫鬟零落地站在那男子旁邊,沒有一個人敢去扶他起來才。
白箏看不到那男人的臉,從身形上看,像是季審言,又像是景璽。
可景璽前腳剛走,穿的是一身素青色短打。那麼面前這個人,必定是季審言無疑,況且丫鬟口口聲聲說是王爺。
不過一切還沒確定之前,白箏也沒有輕舉妄動。
她提起裙裾,慢慢地朝那個身穿墨綠色衣服的男人移過去,那些丫鬟小廝看到白箏過去,趕緊紛紛退讓,驚恐地看著對面那中年婦人。
白箏明白這些人怕的是什麼。她剛走過的時候,見地上有一些液體,還有星星點的氣泡。之前那丫鬟說王爺的臉被潑了不知什麼東西。現在看來,是與硫酸一類的東西無疑。
而那個中年瘦婦的碗中,依然還剩有小半碗。
「王爺?」白箏停住腳步,眼楮在瘦婦和男人身上快速移動,
男人並沒有任何反應,那瘦婦卻警覺地捧住手中的碗,對白箏虎視眈眈。
白箏無奈,退了一步,將聲音提高,「季大哥,我是白箏。」
男人終于顫抖著抬起頭來,瞥了一眼白箏,唇齒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將頭埋得更低。
白箏並沒有看到季審言臉上的傷口,許是他只將好的一面露了出來。
無奈,她扯過身邊一個看起來穩重且健壯的家丁,低聲吩咐,「你去找縣衙的秦大人過來幫忙,要快!」
待那家丁飛奔而去後,白箏又讓丫鬟去找幾個會些功夫、膽子又大的家丁過來,尋個機會制住那中年瘦婦。
目前景璽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如果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季審言,事情就太嚴重了,畢竟他是王爺,是皇家人。如果處理不夠得當,說不定今天所有在場的人都要陪葬!
白箏對這個北赤王朝一點兒也不熟悉,生怕自己行差踏錯一步,不僅誤了季審言的治療,更是搭上別人的性命。所以,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找秦柯來是最為穩當的。別的人她信不過,她也沒別的人可找了!
而另一方面,如果自己這邊可以先制服這瘦婦,把季審言從地上扶起來抬進府中,預先讓郎中簡單處理一下也是好的。
如果真被毀了臉,還被如此多的人圍觀,作為一個王爺,季審言如何受得了!
不過,白箏卻越來越懷疑,一個堂堂的王爺府,為何連些基本的侍衛都沒有!不過,這只是轉瞬而逝的想法,很快她就被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幕給嚇呆了。
只見那中年瘦婦緩緩起身,再一次朝季審言走去,她面容上的那股強大恨意,似乎恨不得讓天地為之變色。
而一直將臉埋著的季審言,根本沒有注意到,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
難道她又要再對季審言潑一次?
周圍的人都暗吸一口涼氣,個個表情擔憂而緊張,身體卻實誠地不斷後退,生怕被波及!
眼看那婦人越走越近、越走越急,白箏想也沒想,疾步跑過去,抓起季審言的一只手臂使勁兒一拖,「王爺,快讓開!」
季審言沒動,卻反手捉住了白箏的手臂,緊緊握了握。
可是白箏的力氣太小,如何拖得動一個意志力極其消沉的大男人!
白箏心里著急,抬眼去看,發現那婦人已近在身前,她狠絕地揚起手中的碗,手一揚,就要潑過來,「都去死!害了我兒的都要死!都要死!」
白箏被這一句話嚇得毛骨悚然,本能地想要後退,卻忘記了此刻自己的手臂正被季審言捉住。她不但沒逃月兌,反被季審言拉得差點摔得向前一個趔趄,身體更是由于重心不穩,直接栽倒在季審言身上,那姿勢,像極了她舍自己而救季審言!
中年瘦婦端著碗的手一抖,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敢主動上前來,面上的表情更加憤怒,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揚手往兩人身上一潑。
白箏剛好仰起頭,看見那碗口已經偏出來的液體,巨大的驚駭嚇得她大腦一片空白,一顆心瞬間停止了跳動,就那麼怔怔地望著那液體往自己的腦門兒而來,不曉得躲避,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漂亮姑娘要被毀容的時候,一個人影飛竄而來,從中年瘦婦的土碗與白箏之間掠過。
頃刻之
tang間,連那液體帶著碗,都隨著那道身影不見了,中年瘦婦被驚得連連後退。
直到那只土碗被扔在地上碎開,發出悶悶的響聲時,所有的人才回過神來時,看見一個男子落在一邊,一只手臂上的衣服已經被他撕成幾塊扔在地上,而他的手臂上,有幾處地方已經被灼燒得發紫發黑,只是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從容地從腰間拿出一個極小的藥瓶,往手臂上隨意倒了倒,那藥瓶的里的粉末便洋洋灑灑落了他一手臂,蓋住了那原本還在蔓延的灼傷。
是慕容雲天。
白箏掰開季審言的手站起身來,面對因為自己受傷的慕容雲天,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小箏,你沒事吧?那鏹水你可是踫不得的。」慕容雲天將那藥瓶收了,光著一只手臂步至白箏身前,將白箏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我沒事。謝謝你救了我。」白箏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突然,那不但被奪了碗而且還失了手的中年瘦婦猛地朝白箏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完全沒發覺到的白箏被慕容雲天猛地抱起,往旁邊一躍。
等落了地,白箏才反應過來,一時有些惱,瞪著慕容雲天正想發火。只見慕容雲天嘆了口氣,朝旁邊看了看。白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那中年瘦婦正蹲在季審言身邊,用拳頭瘋狂地捶打他。
「快拉開她!」白箏當即朝一邊站立著、仍然無動于衷的丫鬟和家丁。
沒了那碗鏹水,再加上也是知道白箏的身份的,所以那些丫鬟家丁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將那中年婦人架在一邊,另外幾個將季審言也扶了起來。
這時,之前被白箏吩咐去辦事的丫鬟也帶著幾個大漢出來了。
「王妃娘娘,請吩咐。」那丫鬟看見眼前這一副情景,只得轉而向白箏。
听見丫鬟叫白箏王妃娘娘的時候,慕容雲天面色瞬間難看起來,濃重的不悅鋪天蓋地而來。
白箏根本無暇顧及慕容雲天的怒意,她朝著季審言緊走幾步,想要看看他的情況。無奈他一直用自己的寬大衣袖遮著自己的臉,不讓人看。白箏掃了一眼越圍越多的民眾,朗聲吩咐,「趕快將王爺抬進去!大夫到了嗎?讓他趕緊到王爺的院子里候著。」
見季審言被抬走了,那中年瘦婦突然發起狂來,又哭又罵,「你個殺千刀的負心男人!你還我陶兒!還我苦命的女兒!」
听到陶兒兩個字,白箏心里一驚,才知這人是陶兒的母親,只是以前從來沒听陶兒說起過,更是沒有見過……
白箏細細打量了一下這婦人,越看越熟悉,最後終于想起來,這就是她與季審言成親的前一天,來替她驗身的那個婦人!當時她還送了這婦人一根人參!也是被這婦人驗過身後,她的某個部位痛了一兩天!
她竟然是陶兒的母親!
可陶兒當時完全沒有提過這件事情!照理說,裴中潛和陶兒都在王府,這個婦人也應該經常在王府露面才對……
看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並不像是在演戲。細看之下,她的眉目和陶兒也是有幾分相像的。
可是,讓白箏不明白的是,陶兒的死,到底與季審言有什麼關系?
「是你害死了我的兒!是你這個殺千刀的!我要你償命!償命!……」
白箏抬眼去看季審言,他並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拿袖子遮著自己臉,垂著頭,佝僂著背,了無生氣。
揮了揮手,白箏示意扶著季審言的兩個家丁不要停下,把他扶進去。白箏自己則緩步走到那中年瘦婦面前。
中年瘦婦一雙眼已經紅腫的不像樣子,兩個眼楮珠子甚至有些凸出,皺紋密布、且發黃的臉上滿是淚水,還有些髒黑的東西,干癟的嘴唇由于悲痛的情緒而一直微微顫抖著。
而她身材本來又瘦又高,這下更顯出佝僂老態,瘦弱不已。她極力想要掙月兌家丁的控制,一雙眼楮充滿駭人的怨毒,只望著季審言離開的方向,一副恨不得將他抽筋撥皮的樣子。
看到她,白箏想起了裴中潛。裴中潛眼里沒有恨,只有痛。
所以面前的這個女人完全讓她憐憫不起來,白箏覺得,可能是她用鏹水傷人這一點,讓她無法接受吧。
相比這個,白箏更加關心另外一件事。這個中年瘦婦的出現,讓她產生一種異常奇怪的感覺。
先是她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然後親耳听見景璽和另外兩個人的爭吵,再是陶兒莫名地在獄中自殺,而後便是眼前這幕。
這中間的謎團太多太多了!
「先帶進去吧。」就算有再多的事情,也得關起門來調查,鬧出去總是不好看的。
如果這人真是陶兒的母親,自然是裴中潛的妻子。如今另外兩個人都去了,這唯一剩下的一個,得好好處理。
兩個家丁大漢听了吩咐,立馬將中年瘦婦拖著往里走。
白箏也提起裙裾,趕緊跟了上去。走到王府大門,才想起還有一個慕
容雲天。
他也並非惡人,而且方才還救了她。想到這里,白箏往回走了幾步,隔了些距離開口,「慕容兄,你受傷了,快進來,讓大夫也一起瞧瞧吧,不然……」
慕容雲天一甩衣袖,望了一眼王府的牌匾,冷著臉色,「我就不進去了。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住處,往後我自會來接你回去,我今日還有要事,就先走了!」
話一說完,慕容雲天轉頭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白箏手指動了動,想去拉他,終歸是算了,掃了一眼有些悻悻然、沒看夠熱鬧的圍觀民眾,自己也轉身往季審言的院子跑去。
**書錦程**
金苑。
白箏趕到的時候,所有的丫鬟家丁都不知所措地立在緊閉的房門外,個個面面相覷。
看到白箏來,立馬有機靈的丫鬟上來,朝她行了禮,為難地開口道,「王妃娘娘,王爺……不讓奴婢們進去伺候,更不讓大夫進去醫治。」
白箏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方才,慕容雲天手臂上的那些灼傷,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觸目驚心。如果這些傷是在臉上……
撇開季審言尊貴的王爺身份不說,任何一個人被毀了容顏,都不會想讓別人看見的吧?
「除了平時近身伺候王爺的人,還有大夫,其他的人都退了吧,該干嘛干嘛去!」白箏面色難看地掃了一眼諸多抱著看熱鬧態度的家丁丫鬟,語氣嚴苛。
眾人平時都沒見過白箏這樣子,一時也有些害怕她的王妃氣勢,所以都乖乖散了。最後門前只留了一個模樣乖巧玲瓏的丫鬟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
白箏想了一下,另外留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然後她才沉著臉色走到門前,一句話沒說,站在大門的一邊,猛地推開門後往旁邊一站,確定季審言並沒在門口後,她才提步進去,同時示意身後的人跟進來。
白箏在屋內掃視了一圈,最後在床塌邊找到坐在地上的季審言。
他依然埋著頭,沒發出一點聲響。而他旁邊,一塊銅鏡摔落在地。
「王爺。我是白箏。」白箏在季審言面前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溫柔些。
季審言聞言身子一震,埋著頭急忙後退,往角落里縮,「你走你走!快走!我現在不想見你!」
竟是連聲音都暗啞了!竟是連原本溫潤如玉的聲音都沒有了嗎?
「王爺,你的臉必須盡快救治,否則就晚了!」白箏追著他,深知這個時候不是顧忌他感情的時候,如果當斷不斷,以後季審言只怕會更加痛苦,更加不敢見人!
雖然她不知道季審言到底傷得有多重,或者說,還有挽救的余地沒……但早些醫治終歸是好的!
「不不不!你們都滾!滾!我不要你們管!」季審言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臂之間,本就已經暗啞的嗓子此刻更加低沉。
白箏不再勸他,朝身後的三個家丁、大夫使了個眼色,然後四人合力上前,分別去拉季審言的兩只手和腳,將他從地上架了起來。
季審言始料未及,驚愕地抬起頭,望了一眼眾人。
「啊!」在看到季審言臉的那一刻,白箏身邊站著的丫環尖叫一聲,而後快速地捂著自己的嘴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季審言忙快速地低下頭,「放開我!都給我滾!滾啊!」
只是兩個家丁力氣甚大,季審言口中雖然喊得大聲,但並沒有掙月兌得掉。
莫說那丫鬟,連白箏自己,當時都差點逃走,一陣反胃。要不是她忍耐力極強,或者深知她在這個時候尤其不能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她也早就尖叫出聲。
但是,白箏猛地握拳,讓指甲掐進肉里,面上愣是任何驚訝都沒有表現出來。
那張臉被毀成什麼樣了呢?
白箏形容不出來。
只是看到他的樣子之後,白箏覺得,她以前對季審言的那些恨意和討厭,瞬間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酸和同情,她甚至有些心痛。
拋開季審言後來在性格上的變化不說,他的容貌,在初見時,是著實驚艷了白箏的,那是仙謫般的樣子啊!
只是如今……
往後,季審言還能好好活下去嗎?
在一屋子的沉靜中,看著暴躁不安而又渾身發抖的季審言,白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