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的時候,白箏正被北赤恢弘得驚人的宮殿驚得合不攏嘴的時候,卻意外地瞥見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人隔得很遠,正緩緩沿著且寬且長的台階往巍峨的宮殿大門而去從白箏這邊看過去,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側影。
心中驚疑,猶如小鹿亂撞,白箏卻並沒敢妄下定論,因為那人明明遠在桐縣,怎麼可能會在這宮殿之中?
白箏掃了一眼自己身前的老太監和周圍對她默默行著注目禮的一干宮女,更加懷疑起自己的眼楮。連自己一個月國公主,在這皇宮之中行走尚且被看護得這麼緊,他的身份,怎能自由在那長階之上走得從容?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箏的注視,那本在長階之上走得專心的男人,居然朝她這邊望了一眼,那樣子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無意才!
不過他這一眼,卻讓白箏的心口狂跳不已,雙腳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他那邊疾走了幾步。
那是季審言!一定是季審言摹!
如果季審言在這里,那麼景璽是不是也在這皇宮之中?
「公主殿下,你想干什麼?」老太監回轉身,望了一眼白箏所看的方向,一雙三角眼立時瞪起,對于白箏的行為,相當不悅。
白箏驚覺自己的失態,不動聲色地往回走了幾步,「走得太久了,有些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你們北赤皇宮也真夠小氣的,連個步攆也沒有。」
老太監哼了一聲,並不理會白箏,而是蹬了幾眼白箏身旁的幾個宮女,繼而轉過身繼續領路。
而有了這一次之後,白箏身邊幾個宮女時不時拿眼瞟白箏,生怕她又出什麼ど蛾子,連累她們一起挨罵。
白箏再打眼去看季審言方才的位置時,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看來,剛才的那一眼,只是季審言無心的一瞥吧,或許根本沒看見她白箏。
白箏心中有些悵然,卻又多了期待,如果說景璽真的在這皇宮里,那麼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再見面了。
可一想到當初是自己不告而別,白箏就有些犯愁。最後思來想去,最後決定找個機會偷偷看一眼景璽便好。
且不論當初她離開的原因,就是如今她這個和親公主的身份,也是再也見不得景璽的。
既然斷了的,就斷了吧,如果再見,指不定會生出更多的悲苦和事端。
于她、于景璽,于北赤、于月國,都不好。
身份不一樣了,說話做事就更加不能隨心所欲了。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
到白箏挑選布料的時候,也就只剩下一些非常素淡的顏色。白箏心里裝著事兒,再加上本就無意于去爭什麼風頭,所以隨便指了幾匹,算是交差。
那老太監和尚衣局的一個宮女對視一眼後,那宮女便默默將那衣料撿起來抱著了。
在確認沒什麼事了之後,白箏本欲在宮女的帶領下直接回自己的寢殿,卻在半路被人攔了下來。
「白姑娘,好久不見。」
听見這隱約有些熟悉的聲音,白箏眉心一跳,驀地回過頭去看說話的女子。
墨發。朱釵。雪膚。白衣。淺笑。
連妝容和服飾顏色都沒變,如果白箏再認不出,那就真是眼力還不如一個老太監了!
「是你。」白箏美眸一暗,對眼前的女人生出一種厭惡情緒。
「對呀,是我。」女子一聲嬌笑,而後湊到白箏耳邊,「王妃姐姐。」
听到那四個字,白箏渾身一顫,緊張地掃了一眼周圍立著的太監宮女,發現他們並沒特別的反常眼神之後,這才退了一步,離那女子遠了一點。
今天遇到的熟人可真多!白箏在心中哀嘆一聲。
「你在這里做什麼?」白箏聲音很輕,並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女人提起裙裾的一角,緩步走到白箏身後那個抱著布匹的宮女面前,「姐姐也去挑衣料了?可我怎麼沒見著你?」
沒等白箏開口,女子又恍然大悟般,「大抵是因為我是第一個挑的,所以才錯過你了吧。」
白箏此時腦海中已經轉了幾圈,深知眼前這個女人握有自己的把柄,不宜得罪。于是,她淡然一笑,「翡雪妹妹真是越發標志了。連我看了都要移不開眼了。讓你第一個挑衣料,自然也是合理的。」
「呵呵,白姑娘說笑了。要是論起美貌,我怎麼比得了白姐姐呢,否則當初……」掃了一眼白箏有些微變的神色後,柳翡雪故意頓了頓,臉上掠過一抹得意,才轉而模了模宮女手上的布料,「喲,白姑娘的品味怎麼變得這樣素淡了。這顏色,在我們北赤,只有哭喪的人家才會穿吶!」
听見柳翡雪轉變了話題,白箏的心口才稍微松了松,忙接了話,「無論什麼顏色,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只是一個和親公主,只想做好本分,並不想在皇上面前爭寵愛。倒是翡雪妹妹你,生得這樣美貌,
tang日後必定榮寵難量。」
既然這柳翡雪也是去選布料的,那麼她必然也是參選的秀女之一。既然參選秀女,就必定是希望得到皇上的恩寵的。
白箏內心並沒有想好怎麼解決柳翡雪這個難題,所以只得先放段,將好話說盡。
如今她是和親公主,名義上是要嫁給北赤皇帝的人。可若她三王妃的這個名號一旦被皇宮的人知道,那到時候牽連的,可就不僅僅是她自己了,也不僅僅是景璽。
或許是整個月國的命運。
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白箏在此時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姐姐,等你見到了皇上,希望你能記得你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柳翡雪走到白箏面前,定定地看著白箏的眼楮。
「我會記得的。」白箏言語輕輕,其實心里說的是︰尼瑪,老子說話絕對算數!屁事兒還真多!趕緊滾開,老娘要回去睡覺了!
「呵呵,我還有事,就不陪你說話了,白姐姐。」柳翡雪微微頷首,一派優雅,溫柔得要出水,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尖酸刻薄!
白箏頭皮一麻,深深覺得生活不易,全靠演技,且演且提升!
「妹妹慢走。」白箏也回以溫柔一笑,甚是禮貌。
眼看著柳翡雪邁著蓮步慢慢走遠,白箏卻愣在原地,不免又想了一回往日在三王府時的種種,一想到三王府,自然就想起了景璽,想起景璽,就有些傷感。
不過柳翡雪的心理真是強大,當初千方百計想留在三王府,居然一轉眼又到了皇宮,成了參選秀女。
當初以為她是真的喜歡季審言,所以才要千方百計陷害她白箏不貞不潔,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
總之,這個柳翡雪,她得小心了!
在宮女的提醒下,白箏才恍覺自己在寒冬天里站了好大一陣了。搖了搖頭,整了整自己煩亂的思緒,白箏這才邁著步子,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白箏根據安排,每日按著時辰去指定的地點學習宮廷禮儀,因為本來就沒打算博取北赤皇帝的眼球,再加上心事重重,白箏總被教習宮女訓斥。
一起學習的柳翡雪就全然不同了,她本身就出自官家,從小就接觸這些東西,學起來相當地輕松,所以教習宮女老是讓柳翡雪給白箏當示範。
白箏心里氣不過,本想認真一把,以此來亮瞎眾人的鈦合金狗眼,但一想到給自己當示範的人是柳翡雪,白箏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狗急了還跳牆呢!誰知道得罪了柳翡雪後,柳翡雪會怎麼對付她?
退一萬步說,柳翡雪的老爹是北赤的將軍,那麼柳家的勢力和地位在北赤就可想而知!
她白箏呢?不過是一個類似于人質一樣的和親公主!
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之下,還只顧著爭強斗狠,是討不到好處的!一時的隱忍,並不代表一世的隱忍!人家勾踐還臥薪嘗膽呢!
所以經過幾天的禮儀訓練之後,幾乎所有的秀女都認識白箏了,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她的窘態!
**書錦程**
在離參選之期還剩五天的時候,二哥再一次到了白箏的房間。
「二哥,你終于來了!這都快十天了,你怎麼才來?」白箏嘴上雖是責怪,心里卻是異常地感動和開心,幾步奔去又要抱二哥的手臂。
二哥卻不動聲色地躲開了,「喲,我的五妹現在這麼離不開二哥了?真是讓我又驚又喜!快,給二哥倒杯茶。渴死了!」
因為二哥的躲避,白箏心頭閃過一絲詫異和尷尬,但听到二哥要喝水,想到他翻牆越宮的過來,必定是很累了,所以忙屁顛屁顛地跑去倒水,沒做他想。
「二哥,這宮里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我這些天被拉去學北赤的宮廷禮儀,你可不知道,那有多無聊!還有,因為我笨,總是被別人笑!……」白箏一看到二哥,傾訴的***一下子就翻涌上來,不管不顧地就說了起來。
二哥靜靜地喝著水,含笑看著白箏。
白箏嘻嘻一笑,接過二哥手中的杯子,又給他倒了一杯,「不過,只要見到二哥,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二哥,有你真好……」
二哥本已經舉到嘴邊的水杯,在听到「有你真好」這幾個字過後,不得已放下了,「說吧,有什麼事情求我?」
白箏咧嘴一笑,又去抱二哥的手臂,在剛接觸到他手臂的那一刻,白箏明顯感覺到他輕輕顫抖了一下,白箏忙抬眼去看二哥的神色,只見二哥睨著一雙桃花目,滿是鄙視地盯著白箏,「你別這樣,我被你的熱情嚇到了!哎喲……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說完,二哥還不忘又抖了抖身子,仿佛真的被白箏的熱情嚇得不輕。
白箏訕笑著縮回手,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二哥,你武功那麼高強,可不可以帶我去皇宮里轉一轉?」
「你想干什麼?!不要嚇人家!」二哥把身子向後一仰,
警惕地看著白箏。
白箏不好意思笑了笑,並不打算告訴二哥真正的原因,「我就是好奇嘛!我整天呆在這破屋子里,都快悶死了!要是再找不出點新鮮事,我估計就真的被悶死了,到時候你就沒有像我這麼精靈可愛、美麗大方的五妹了。」
二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墨瞳微縮,「那也不必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找新鮮事吧?」
白箏這才發現,二哥今天穿的並不是往常那樣的紅衣,而是一身看起來洗了很多次的灰色衣裳,而且有些單薄。
這讓他看起來,又多了幾分往日所沒有的味道,卻略顯清蕭。
「二哥,要是你覺得很難的話,不去就是了。沒關系的。」白箏看著二哥臉上露出極其罕見的為難之色,趕緊加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二哥,總讓她感覺有些不同。
難道是衣服換了的原因?
「對了,二哥,你為何要換衣服?還有你上次說,你會一直住在北赤的皇宮里?為什麼?」白箏將有些微燙的茶壺提起,然後扯過一旁的繡布,蓋在上面,最後將二哥的雙手扯過來,讓他的手掌包裹住茶壺,「二哥,你穿得這麼少,暖暖手吧。回去以後多穿點,可不要為了風度而讓身體被凍著那就不好了。」
白箏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去搓二哥冰涼刺骨的雙手。
二哥眉眼含笑,靜靜地望著白箏的側臉,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話說出來卻不正經,「哎喲,真是嗦!人家知道了啦!」
白箏手上一停,用指甲狠很地掐了一下二哥的手背,「二哥,咱能別用這種聲音惡心人嗎?」
二哥額角沁出汗珠,扯唇笑了一下後抽走雙手,起身就要準備走,「五妹,你說的事情我會記在心上的。等二哥準備好了,就來找你。我先走了。」
「二哥!」白箏驚覺自己的聲音大了些,忙捂住自己的嘴,小跑到二哥身邊。
「二哥,好好照顧自己。」
「好。」
……
屋子之中,瞬間又冷寂下來。白箏嘆了口氣,將窗子關了,往床榻走去。
在路過圓桌的時候,看到茶壺上面的繡布,想到明天還要拿它去交差,便順道走過去將那繡布收了。
在白箏轉身的那一刻,卻猛然發現桌沿邊有血跡!
白箏一個激靈,忙奔過去仔細檢查了下,確認那確實是血之後,心中猛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那是二哥剛剛坐過的位置!
難怪她會覺得二哥今晚有些不同!二哥肯定是受了傷!
白箏扔下繡布,忙推門追了出去。可看到茫茫夜色中一望無際的寒冷時,白箏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就算追出來又怎樣?找到二哥又怎樣?把他帶回自己的寢殿,然後給他檢查傷口包扎傷口?
二哥是月國的皇子,私自出現在北赤的皇宮,如果被人發現,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白箏望了一眼聳入月色中的宮牆,吸了一口讓人寒透肺腑的寒冷氣息,頓覺鼻頭發酸,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向她的全身。
只希望,那個冒著生命危險來看望自己的二哥,能夠平安!
同時,她又非常自責,先前在屋中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二哥的傷勢,還任性地要求二哥帶自己去皇宮里轉轉……
剛才她問二哥的那些問題,二哥一個也沒回答!
不知道二哥突然到北赤,究竟是因為什麼!還有他的傷,又是因為什麼而受的……
突然,一聲輕微地異響從垂蓮殿一個陰暗的角落傳來。但在這寂靜的夜里,聲音卻異常清晰。
白箏猛然回頭,朝那角落看去,只是覺得異常地滲人,止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她出來的時候太著急,居然連外衣也未曾披上。
盯著那角落看了半天,那角落里卻再也沒有任何響動。白箏掃了一眼周圍,發現白天還守在這里的兩個侍衛,此刻完全沒了人影!估計是因為怕冷,偷跑回去睡覺了。
白箏本就怕鬼怕貓,于是忙往寢殿的方向疾走而去,可走了一半,白箏又折了回來。
因為那個陰暗的角落里,極有可能是二哥!
當白箏大著膽子走到那角落里時,看到隱在暗處的那個人的面容時,她驚訝得像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