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崮城的街道上很是熱鬧,人來人往,叫賣聲、喧鬧聲絡繹不絕。一個絕美的婦人,腦後隨意的綰著發髻,閑適地走在這人群中,臉上掛著寵溺的笑意。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便能看見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在她前面不遠處蹦蹦跳跳地跑著,一會兒拿一串糖葫蘆,一會兒又到另一個攤兒前拿起一個撥浪鼓,饒有興致地晃動起來。
他身後跟著兩個家丁,都很年輕,十四五歲的樣子,忙著東奔西跑地看著這個小少爺,隨時為他拿走的東西付賬。
婦人搖搖頭,無奈地笑道︰「他一天天是最開心的了,每次出來都這麼精力十足,只是苦了我們了。」
身後跟著的丫鬟打扮的女子,也咯咯笑了起來,「小姐,小少爺是快樂地長大呢,這是好事呀!你看阿東阿強不也玩得很開心嗎?」
小丫鬟話落,婦人看向那兩個忙得一頭大汗的家丁,他們果如小丫鬟所說,正樂得開心,四處追著小少爺的身影跑。
婦人看著這一幕欣慰不已,回想起當年接過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沒有睜眼的嬰孩,如今都已經這麼大了。時間如水,飛速流逝,婦人回想著便不自覺地嘆息出聲,引得小丫鬟一陣擔憂。
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了,自己從小被賣進風府,那時還只是一個粗使丫頭,是後來一次冬天洗壞了衣服被罰跪在雪地里,遇到了小姐——風茗,也就是這個婦人,那之後才被調到小姐身邊做了貼身丫鬟。
「靈兒,你在發什麼呆呢?」風茗看著她的丫鬟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表情由悲轉喜,不禁喚了幾聲。
靈兒看見一只手在面前不斷的搖擺,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家小姐擔心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姐,我,我又發呆了••••••」
「呵呵,你這丫頭,好了,咱們再不跟上,就找不到他們了,快走吧!」風茗指著前面人群里的兩大一小身影,笑道。
順著風茗的手指望去,果然那三個人越走越遠,時而淹沒在人群中,靈兒這回急了,急忙扶住風茗的手臂,「小姐,都怪我,咱們快走吧!」
風茗拍拍靈兒的手,點了點頭,二人加快步伐,朝著三人走去。
突然,一聲尖叫後,緊接著人群喧鬧擁擠起來,風茗和靈兒被擠得向後退去,差點跌倒,幸好靈兒眼疾手快,將風茗拉到街道旁店鋪門口,這才躲過了摔倒被踩的命運。
風茗看著這人群瘋狂地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跑去,再怎麼也看不到她的孩子和那兩個家丁,二人踮起腳尖緊張地張望,可是哪里還有他們的影子。
「小少爺,小少爺••••••」人群里被沖散的家丁焦急地四處張望,高聲喊著,推開身前擠來的人,這個家丁嘴里不住地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有沒有啊?」
可是人群里哪有人回應他,另一側的家丁也是同樣的情形,一刻鐘不到,擁擠的人群基本停了下來,大部分都擠到了街道的兩側,不住地向另一個方向張望著。
兩個家丁也都被人群擠到了最外側,此時正蹦著向四周看,臉上布滿了焦急的神情。
這時一架馬車駛來,又引起了人群的一陣騷動,人群又開始向後退去。這是一個通體黑色的馬車,前方是四匹通體黝黑的馬,趕車的人也是一身黑衣,面目冷硬。
突然,人群中跑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哭著喊著「娘,娘」,馬車奔馳速度很快,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四處哭喊,不知不覺就跑到街道中間,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
馬車直朝孩子而去,速度絲毫沒有減慢,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人群後的兩個家丁都看到了這一幕,死命地往前擠,奈何人太多,已然來不及。
風茗和靈兒也都看清了那個孩子,正是小少爺,二人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不顧一切地往人群里沖去。
「言兒,言兒。」風茗擠在人群中,時不時地被擠個趔阻,幸好身後有靈兒扶住,不然不知要摔倒多少次了。
不知是誰扔出了一個隻果,砸在馬車上,之後人群中的人開始不住地往那輛馬車上扔東西,希望能讓趕車的人停下來。
只是趕車人還沒有停下的意思,馬卻因著這些東西和人群的叫嚷聲受驚了,發瘋一般朝那個孩子跑去。
孩子這才驚醒,嚇得轉身想跑,卻被那些扔來的東西絆得摔倒在地,哭聲更響了。趕車人這時也才發現有孩子,急忙拉緊韁繩,可是馬匹已經瘋狂的不受控制,試了幾次,見沒有作用,他竟是放棄了,扯住韁繩,任由著馬車從孩子身上駛過。
就在這時,馬車後面突然躍起一個白衣身影,從車頂一踩,飛身落到車前,一彎腰將孩子抱在懷里,就勢向旁邊滾去。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可是馬匹又一次受到驚嚇,轉了方向朝人群跑去,白衣人將孩子交給趕來的家丁阿東,轉身又跑了回去。
白衣人轉瞬擋在馬車前面,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把剔透的劍,四匹馬看到白衣人,突然前蹄紛紛揚起,白衣人正在馬蹄之下。長劍一揮,八只馬蹄全部斷裂,沒了前蹄的馬栽倒在地,連帶著馬車也開始傾倒。
趕車人一驚,匆忙抽出佩劍砍斷韁繩,四匹馬轟然栽倒在地,嘶嚎聲震耳欲聾。馬車也「轟」地落地,向前飛速滑去,趕車人飛身落到車後,用力扯住車後的橫木,滑了數米踫到馬匹才堪堪停下。
人群驚慌逃散,白衣人此時已經站到小男孩的面前,撫模著孩子的頭,溫柔地笑著與那個家丁交談。
急匆匆趕到的風茗一把將小男孩抱進懷里,小男孩哭著喊了一聲「娘」。「言兒乖,以後切記不可亂跑,娘擔心死了!」風茗溫柔地囑咐道,驚恐中忍了這麼久,此時再也忍不住,眼里泛起了淚花。
「你竟然砍斷了我們大人愛馬的前腿,拿命來抵嗎?」身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桀驁不馴的語氣讓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白衣人轉過身來,眼神冷冽,看得趕車人愣住了,「我從未打算過要賠償你家大人的馬,我還要讓他出來給大家道歉。」
「呵呵,黃毛丫頭好大的口氣!讓我家大人道歉也是你敢想的?」趕車人一臉不屑,居高臨下地看著白衣女子。
趕車人身後的馬車靜靜停在那里,車內的人絲毫沒有動靜。
「想著有這樣馬車和馬匹的人,定然非富即貴,修養上也該有所不同,只是沒想到,竟會是這等無禮之徒,目中無人,草菅人命••••••」風茗上前一步,站在白衣女子身旁,語氣里盡是嘲諷。
「不僅如此,原以為配得上這等車的車夫也該是身手不凡的侍衛,亦或是學識較高的家丁,如今看來無非是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的莽夫。」風茗話落,白衣女子便接了下去。
引得周圍的百姓對著那輛馬車和這個趕車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人群中已經有人認出了風茗乃是風府的大小姐,一時間更是好奇,這車內的人竟是敢得罪風府之人,那該是何等地位?
「嘻嘻」,車內傳來一聲尖細的笑聲,人群立馬靜了下來,趕車人聞聲急忙趕到車邊,恭敬地彎腰為里面的人掀起了車簾。
先是一只腳,之後是另一只,最後才是身子和頭,看清車里人的容貌足足讓眾人等了好一會兒。
是一個白面無須的男子,看樣子也該有三四十歲,不過皮膚保養的很好,一身行頭從上到下都很講究,當然,貌似什麼都很講究,不然能如此囂張麼?
白衣女子走上前去,將這個白淨男子堵在車門處,冷聲道︰「跟大家道歉!」
「喔?」白淨男子挑眉看向卿殷,眼里滿是戲謔,「怪不得姑娘敢如此囂張,原來是個絕色美人兒啊!」
說著又看向風茗等人,語氣不屑,「嘖嘖嘖,又一個美人兒,本官今天真是幸運,剛到崮城,便有美相迎。」
「宮里的太監都這麼輕浮嗎?」白衣女子嫌棄地退後幾步,站直身子,繼續道︰「道歉!」
話落,白面男子被惹怒了,他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太監,這是他的死穴,可是面前這個女子就不知好歹地說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看著周圍的百姓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他怎能不氣不羞?
「放肆!」白面男子怒道,「你可知道得罪本官什麼下場,知道本官是誰嗎?」
風茗聞言,眼楮轉了一下,立即明了,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問道︰「大人莫不是皇上派來的大內總管廖公公?」
「咦?你這丫頭還算有眼力,竟是認得本官,不錯,本官正是!」
「既然是廖公公,今日之事便算了罷!」說完,風茗對著這個太監福了福身,叫來丫鬟和家丁,帶著孩子便欲離開。
「姑娘,方便的話,到我家中做客。」卿殷看到風茗神情不對,知她是有話要說,便點了點頭。
臨走時,手中的劍一扔,直射馬車,車廂瞬間崩裂,化為碎片。
人群中一陣驚呼,廖公公和趕車人驚詫地盯著碎了的馬車,嚇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