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殘陽 第二十五章 布局

作者 ︰ 韓世泰

格桑又想到了一個人。

對,也許這個人一定能救得了仁措吉的命,我必須馬上找到他,然後……一個危險的想法一誕生就被格桑否決了——「不,只要能救活孩子,我要的是孩子,活生生的孩子。仁措吉必須得活著!」

「小孫,通知老吳,馬上回公司見我。」格桑用免提鍵向雁南命令道。

昨夜,格桑的心里矛盾極了,一想到心愛的女兒遭受病魔的纏繞,心都快碎了;可是,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沒有把握,醫生的話不能不信。如果,這孩子不是自己的,以後該如何面對呢?十多年了,誰會想到……

人都是自私的。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可以傾盡所有,可以付出一切,可對別人的孩子又有多少人能做的視如己出呢?況且,這個孩子是格桑永遠的痛。如果不是親生的,那無異于仇人的血脈,格桑攥緊雙拳,緊鎖雙眉,牙咬得吱吱作響,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看著窗外,有一樣東西哽在喉嚨,胸口一陣憋悶。這麼多年了,格桑都覺得自己可能忘記了過去的苦痛,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公司的經營上,拿越來越多的物質財富來麻醉著自己,而今,孩子一病,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冰雪融化後把過去掩蓋的骯髒和丑惡給暴露了,他不能沉默,也許他會在沉默中爆發,把這一切的丑惡和骯髒都炸得粉碎。

父親有半夜起來小解的習慣,看到兒子的屋里燈還亮著,索姓就來敲門,「格桑,睡了嗎?」

「阿爸,我……睡不著。」格桑咳嗽兩聲,忙把煙給滅了。

「兒子,阿爸也睡不著,咱爺倆說說話吧……」說著,阿爸進到格桑屋里。「在想仁措吉?」

「是的,阿爸。孩子的病挺嚴重的,我著急呀。」格桑不去看父親的眼神,有意的回避著自己父親的目光。雖然三十好幾了,格桑依然從心底里怕父親,父親的眼神像一把利劍,只要被他的眼神捕捉到,所有的秘密都無法逃月兌,格桑不敢欺騙父親,可是又不得不欺騙父親。

「不,你現在想得不是這個,對嗎?」父親最了解兒子,格桑是瞞不過去的。以前,不論格桑在外面做了什麼,只要到了父親面前,幾個簡單的眼神交流,他的眼神就會出賣自己,這次也一樣。雖然長大了,但在父母眼里你永遠是個孩子,因為父母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那個人。

「您二老辛苦了這麼多年,好容易把孩子帶大了,現在得了這種病,我怕您老經受不起呀。」格桑小心的和父親喧談,生怕被父親听出什麼破綻,「阿爸,抽支雪茄吧。這煙味道純正,還沒有痰,來一支吧。」

父親沒有伸手接兒子的雪茄,倒把自己的鼻煙壺遞給兒子,「洋煙我抽不慣,還是鼻煙過癮,要不試試這個?」這個鼻煙壺是格桑從尼泊爾帶來的。

「我不行,我不行。」格桑剛把鼻煙壺打開還沒放到鼻孔往里吸呢,就接二連三的打噴嚏,眼淚都流出來了。

老父親見狀,笑了。藏民哪有不敢吸鼻煙的,兒子差不多都沒有藏民的樣子了。穿著漢人的衣服,就連生活習慣都和漢人沒什麼兩樣,把藏民的傳統和習慣都忘光了。

「兒子,孩子的事你也別太傷心,我和你阿媽都想明白了,有些事你不說我們也能察覺得到,我問過大夫了,仁措吉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父親終于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阿爸,您說什麼呢……」格桑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感情,他怎麼也想不到父親已經知道真相了。別看父親這些年什麼事也不*心,甚至是不過問,兒子做什麼他都沒有干涉過,可誰能想到這位花甲老人居然早就注意到了格桑在醫院的行為舉動?也許,好多事父親都心如明鏡,只是沒有點破而已。格桑愈加的佩服起自己的父親了,這個不苟言笑,沒什麼文化的吃了一輩子虧的老人,他才是真真的智者。

「兒子,讓我把話說完。其實我和你阿媽商量好了,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都是我們帶大的,這好比種地,秋收了,哪知道哪粒種子是自己種的,哪粒種子是風刮來的,哪粒種子又是鳥嘴里掉下來的?最後還不都是把糧食收回家嗎?」父親慢吞吞的一邊捋著胡須一邊說道。

「阿爸,我懂了。」父親的話猶如一把鑰匙,頓時打開了格桑的心結,頓時豁然開朗。

「早點休息吧,孩子,明天還要上班呢。」說完,父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離開了格桑的臥室。

看著父親離去的身影,格桑感覺自己不如父親的地方太多了。父親就是一座山,一口井,兒子永遠都不知道父親有多高大,有多深邃。格桑回想著父親走過的路,受過的苦,眼淚直往心里淌。受了那麼多的苦,他的心里卻沒有任何的抱怨,他不恨誰,也不埋怨誰,還對能有今天這樣的好曰子而高興和滿足。父親博大的胸襟是格桑永遠也達不到的。也許這才是一個真正的藏民,即使生活在極其艱苦的環境里,沒有怨言,不會失落,總是樂觀的面對這眼前的一切,他的胸襟就像大海一樣寬廣,好比草原一樣遼闊,猶如雪域那樣純潔,用一顆感恩的心呼吸著空氣,抖落這人世間的種種灰塵。上天堂的人是不應該背負太多的抱怨的。是啊,父親是活在佛的世界里的。

第二天,格桑帶著黑眼圈上班。他累了,躺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

「格桑,吳部長來了。」雁南小聲說道。

「讓他進來吧。」格桑揉了揉眼楮,盡量打起精神直坐起來。

「格桑,您眼圈怎麼紅了?」老吳就是心細,總是細致的觀察著,這麼多年來,他們就像一對親生兄弟一般,永遠把對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吧。小孫,今天我誰也不見,不要打擾我和老吳。」小孫應聲離去。格桑起身,親自為吳部長倒了一杯水。

「格桑,檢查組沒有查出什麼問題,可能要走了……」老吳站起身來,雙手接過茶杯。

格桑示意老吳抽煙。「我不想听這個,走,到我密室。」格桑掀起《五牛圖》,用指紋打開鐵門。這是一間很大的房子,里面全然是臧家的「氈帳」,純白色的氈帳頂上繡著藍色的吉祥圖案,門口正對的地方懸掛著一只白犛牛頭,牛頭上瓖嵌著各式寶石,牛角上搭著哈達。牆的一側掛著一支雙管獵槍,還有各式藏刀。牆角的桌上擺放著好多瓶瓶罐罐,老吳指著這些說,「這幾個玻璃瓶子和房間的風格可是格格不入呀。」

「你看看里面裝的是什麼?」格桑深藏不露。

「是什麼?不就是石頭嗎?」

「不,裝的是我過去,裝的是‘寶貝’……」格桑親手給老吳遞上雪茄煙,「坐吧,我們好好談談。」

兩個人圍在一個小方桌兩側在純毛手工地毯上席地而坐。桌上擺著一只純銀的茶壺和幾個銀碗,格桑說道,「今天就湊合著隨便喝點茶吧,等有機會,我親自為你燒酥油茶喝,我燒的酥油茶可是百里飄香啊,一般人別說喝,就是聞一次都困難……來,在你來之前剛泡的毛尖,喝一盅。」

「我們是老朋友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拐彎抹角可不是你格桑的風格……」老吳喜歡直來直去,他不願意揣摩領導的心思,但只要這個領導和他對脾氣,就是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辭。士為知己者死,說的就是像老吳這樣的人。

「唉,難以啟齒啊……」無奈,格桑只好把孩子的事給老吳講了一遍,最後表示「我一定要救這個孩子,我在山神面前發過誓的,我必須要她活著。」

「我听你的,說吧,需要我做什麼?」吳部長很爽快。

「這里有幾封信,你再看看吧。」格桑把幾張紙給了老吳。

「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女人,真可惡,簡直是該死。」老吳恨不得馬上就去把那個女人抓來殺了,「不知廉恥!」

「我要你盡快找到信上說的那個男的……」格桑隨手塞給老吳一張只有簽名蓋章而沒有填寫金額的現金支票。「記住,安排下面的人出面,要快!」

中午,格桑請老吳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吃飯。

下午,格桑又找高律師談了話,要他在兩天之內辦妥一件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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