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在困難和不可控環境里最容易暴怒,而且,此時誰最親近他就越願意傷害誰,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該如何表達,唯一覺得痛快的就是一種蠻不講理的發泄,根本不會顧及到別人的感受。可是,就算是發泄完了,自己的心里仍然郁悶,那塊壓抑在心頭的大石頭仍然沒有搬走。此時此刻,格桑就像一只刺蝟,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也會扎的對方遍體鱗傷。所有人都在為格桑擔心,誰也沒有辦法解開格桑的心結。公司員工唯有好好工作,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觸格桑的霉頭。
也許,老吳可能會勸慰格桑,小田明白,自己和格桑的感情是永遠也無法和老吳相提並論的,他們是過命的兄弟。然而,老吳此時在哪里?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佛祖啊,請寬恕我吧,為什麼我的命運如此多桀,難道這是對我的懲罰?為什麼要拿一個孩子的命來折磨我呢?千錯萬錯,都是我格桑的錯,請保佑仁措吉平平安安吧,只要孩子沒事,我格桑寧願用自己的陽壽來換回孩子的命,只要孩子平安,我願意為佛祖重塑金身,廣修廟宇,弘揚佛法……」格桑跪倒在佛祖的法相面前,默默的祈禱,輕輕的詢問。他知道,此時此刻,只有佛祖能給他指條明路,告訴他何去何從。
手中的念珠不停的劃過指尖,每一次閉眼,格桑都能看到仁措吉活潑可愛的身影,觸手可及。孩子一聲聲的呼喚著「爸爸」,搖搖晃晃的向他走來,可一睜眼,一切都是幻覺……
冥冥之中,格桑似乎從痛苦中爬出,雙手合十,深深地向西牆的佛祖長跪磕頭……
格桑走出密室,從員工身旁微笑而過——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甚至開始主動和員工打招呼,他邁著輕盈的步伐,挺著筆直的腰板,迅速的走向電梯——他迫切的需要回到父母的身邊,把一個天大的喜訊親口告訴父母,一刻也不能等。
父母親剛剛吃完早飯,正坐在沙發上捻佛珠呢。
「阿爸,阿媽,我想……」格桑還未開口,父親就打斷了兒子的話。
「別說了,就照你的意思辦吧,我和你阿媽支持你,佛祖會保佑你的,孩子,去救你的女兒吧。」阿爸慈祥的目光永遠是格桑力量的源泉。
「阿爸,我終于明白了佛祖割肉飼虎的良苦用心,懂得寬恕,才能獲得快樂。」格桑終于從佛祖那里得到了「法旨」。
「背負太多怨恨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忘掉一切吧,孩子是無辜的……」阿媽今天沒有重復阿爸的話,而是用自己的話勸慰兒子。
「阿媽,原來……你們都知道了?」格桑像個孩子似的紅著臉,吞吞吐吐起來。格桑原以為母親年齡大了,身體一直不好,絕對想不通這件事情的,一直還向她保密呢,沒想到,老人家的想法比格桑還要開明得多。
「是呀,不論是飛鳥口中掉下的種子還是風刮來的,只要長在自家莊稼地里,到了秋天不一樣要收割嗎?行善的人都要上天堂的。」阿媽這輩子就是喜歡重復阿爸的話。
「阿媽,阿爸,你們多保重,我明天就去救仁措。」格桑的心里亮堂多了,好像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勁兒。
「去吧,帶上雁南,別冷落了你媳婦,她沒有錯……」阿爸一再的囑咐道,其實,阿爸對這個世界的洞察格桑是無法企及的,老人早就看透了一切,經歷了那樣的年代,受過了那麼多的磨難,還有什麼比親情更珍貴的呢?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放下怨恨,寬恕別人,這不就是一種最平凡最直接甚至最本真的人生嗎?
「我會的,她已經做了我的女人,我會善待她的。我想明白了……」格桑臉上笑得更加燦爛了,很快,孩子就會有救了,而且,父母親基本上已經接受了雁南,一家人很快又可以團聚了。想到這里,格桑感覺自己的肚子有點兒餓了,就問母親,「阿媽,家里還有什麼吃的嗎?我餓了。」
「劉媽去買菜了,冰箱里道還有一點昨晚吃剩下的羊肉,我去給你熱熱吧……」母親一听說兒子餓了,就想到這幾天一定是把兒子給餓壞了,可能連一頓像樣的飯都沒有吃,再看看兒子,滿臉的胡茬子,嘴角都起泡了,阿媽心疼的自己親自下廚房了。
「去洗個臉刮刮胡子,再打電話把雁南也接來吧,吃完飯,你們早點回去休息,收拾收拾,明早就去救仁措吉吧,孩子的病不能再耽擱了。」阿爸交待道。
「我讓小馬去接吧,不用打電話了。」格桑走出了客廳,給小馬安排去了。
不一會兒,雁南就來了,兩只眼楮哭得像桃子似的,都腫了,見到格桑也不理不睬的。
「吃飯吧,明天我帶你去海明市……」格桑大口的咬著羊肉,幾天了,沒有什麼比羊肉的美味更具有誘惑力的東西了。
雁南還是不理。
「孩子,夫妻吵架沒有隔夜的仇,過曰子哪有不磕磕絆絆的,剛結婚就像仇人一樣,以後的曰子還咋過啊?去,洗把臉,一起吃飯吧,吃完飯你們就回自己家去,有什麼事情當面說去……」母親嘮嘮叨叨的說了起來。要是在過去,婆婆是有絕對權威的,哪能容許兒媳婦兒在公婆面前吊臉子啊,也就是現在社會好了。真的,現在的社會什麼都好,就是國人丟棄了孝道,年輕人只知道一味的享受生活,忽略了老人的感受。的確,年輕人的生活壓力很大,為了買房,為了買車,為了升職,總之,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來為自己不能盡到孝道而找借口。甚至是不贍養老人,虐待老人的都有,格桑很害怕,如果親情淡漠到了這種程度,那建成了現代化又有什麼意義呢?
雁南還算知趣,听話的洗了臉,吃罷飯,乖乖的跟著格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