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翊最後一筆落下,然後看向花念吟,目光清冷無波。舒愨鵡
「還記得那晚,是你自己對我說,你要進宮的。」
「是,是我要你讓我進宮的,那麼一切你對著我來就好,為什麼要和少兒過不去!」花念吟憤怒地對楚言翊大聲道,「少兒和霍仲孺私奔那晚,你根本就沒有派人去接應是不是?少兒喝下的藏紅花,是你讓衛君孺給她的,對不對!」
「你心中的答案已經肯定,有何須再來問我?」楚言翊冷冷一笑,「再者,你只是我的一顆棋子,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我告訴你,雖然我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但是你不要觸踫我的底線,我說過會幫你,我就會用我的方法來進宮,不要想著任何事情都對我指手畫腳。你想不相信,就我這一顆棋子,便可以讓你滿盤皆輸。」
花念吟的臉上的冷漠與肯定,讓楚言翊的眼眸一深,但是很快就恢復鎮定,只當是花念吟的一時氣話,並未當作一回事。
「若是我要對你指手畫腳,衛君孺又怎會听從你的吩咐。」
楚言翊知道花念吟此刻正在氣頭上,他不多做解釋,只是淡淡說道。
「那你說,要是你有派人去接應,少兒和霍仲孺怎麼可能會被平陽公主的的人找到?她的藏紅花又是從哪來的?」
「我的人,身份特殊,若是冒然出現去接應衛少兒和霍仲孺,肯定會引起平陽侯府的注意,就算沒有被侯府的人追上,那霍仲孺看見我們,又會怎樣想衛少兒,認為她和我們是什麼關系?所以我讓我的人去了,但是只是在暗中保護,侯府的人大張旗鼓地攔截,對此,我們也無能為力。」
說到底,楚言翊是怕自己的勢力暴露在眾人的面前,引起他人懷疑。
花念吟平復了心情,壓抑住自己想要罵人的沖動,然後問道︰「那藏紅花呢?」
楚言翊撫了撫衣袖說道︰「我並不知道什麼藏紅花,你應該去問她自己。」
「好。」花念吟深呼吸,「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不和你計較這件事,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你讓我來是有什麼事了吧。」
花念吟隨意往地上一坐,毫無形象地翹著二郎腿看著楚言翊,等著她開口。
這樣的動作花念吟平日里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做出來,因為她需要隨時隨地地保持自己的明星形象,除了在和自己很熟悉的人面前才會放得開。
但是今天她真的是被楚言翊給氣到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管他什麼形象不形象,反正也不需要在他面前留下形象。
花念吟這個樣子,倒是讓楚言翊心中微微訝異,他見過的她,都是冷傲清高的,哪有像此時這般隨意個性的?
楚言翊沒有說話,也在桌案的這邊跪坐下來,收起案上的畫卷,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可誰知道,他剛將茶壺放下,案上的水杯就已經被花念吟端了過去,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自己的茶水被花念吟喝了,他倒也不生氣,而是重新拿了一個杯子,為自己又倒了一杯,可是這杯剛剛倒好,又被花念吟給搶了過去。
反反復復,案上四個水杯全被花念吟給喝了個遍。
楚言翊也不再斟茶,而是說道︰「這麼多的茶水,也該將你心中的怒火給澆滅了吧,說吧,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她的這句話倒是讓花念吟一愣,感情他讓自己來這兒,是來向他匯報工作的。既然是這樣,那邊讓衛君孺通告一聲不就得了,何必讓自己跑這麼一趟。
可是來便來了,花念吟神色微微一正,然後對楚言翊說道︰「我猜到清音背後的人是誰了。」
「是誰?」楚言翊立刻接著問道。
「衛君孺告訴我,清音並未和任何府外的人接觸過,而平陽公主會突然懷疑少兒,我猜,這清音肯定會和平陽公主有關,清音背後的人,便是平陽公主。」
楚言翊思考著花念吟的話,不無道理,然後說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和了解,楚言翊也知道了花念吟是個怎樣的人,既然她這樣說,肯定是有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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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清音既然是以歌女的身份出現在平陽侯府,那麼平陽公主選定入宮的人肯定是他,我要你讓她消失,除了讓她死,我不論你用什麼辦法。」
清音雖然只是一個歌女,但是她卻是平陽公主的人,所以讓她無緣無故消失很難,花念吟不得不找楚言翊尋求幫助。
「這件事,交給我就好。」
楚言翊答應道。
花念吟要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便站起身來,說道︰「事說完了,那我走了。」
「嗯。」楚言翊點頭。
可剛剛花念吟走了一步,楚言翊便拿起案上的畫卷,用畫卷攔住了花念吟說道︰「這幅畫,你拿去吧,來提醒你自己,別忘了自己進宮的目的。」
花念吟睨了楚言翊一眼,說道︰「謝謝,不用。」
花念吟說完,便繞過畫卷,朝門外走去。
楚言翊听見了開門關門的聲音,他沒有回頭。
他將畫卷放回案上,再一次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過一口之後,才意識到,這是方才花念吟用過的杯子,杯口,還存留著她留下的淡淡唇脂香味。
**
石崖邊,一條瀑布飛流而下,水聲巨大,遮蓋住了附近所有的聲音。
一直往下可見一男子盤膝坐在瀑布之下,頂著水流巨大的壓力,**著上身,雙目緊閉,緊繃著全身,像是承受著強大的痛苦,等待著一個可以爆發的時機。
水流不斷從他身上沖刷而過,男子與水壓相互抵抗著,將自己的身軀如一尊磐石一樣,堅固的端坐在水下光滑的石面上。
瀑布之下,匯成泉涌,一中年男子從遠處而來,布鞋踏過水面,卻不濕分毫,如輕微漂浮在水面一般。
中年男子衣袂被風吹動,朝著瀑布下的男子的方向而去。
終于,中年男子在理瀑布下的男子只有十米之遙的距離處停下,看著男子臉上堅毅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抬手,廣袖一揮,瞬間,一道力加注在瀑布之上,讓盤坐在石頭上的男子原本就艱難地臉色更加痛苦。
但是男子卻沒有因此氣餒,而是更加加大自己身上的力,將牙關咬緊,清晰可見脖子上凸起的青筋,男子丹田處的內力凝聚在一起,全部用來抵抗水壓。
遠處的中年男子臉上的笑意更加加深,轉身,離開了瀑布之處。
天色由亮轉暗,在經過冗長的黑夜之後,天色才漸漸明亮。
瀑布下的男子,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時被公子賦打下懸崖的穆越。
雖然是整整一天一夜地與水壓抵抗,但是穆越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疲倦,相反,他更多的是感受大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自己的體內聚集,讓自己感覺到渾身精力充沛。
穆越將這股力量匯于掌心,一道內力順著掌心發出,直達數米,所到之處,泉中之水激起三丈之高。
他起身,雙腳踏水而去。
穆越來到山邊一處茅屋內,將自己身上濕漉的衣物換下,收拾好一切之後,便來到了茅屋外一顆楊樹下的桌案處,此時,楊樹下,那中年男子正跪坐在桌案旁,桌案上擺放著幾道清淡的家常小菜。
穆越走過去,笑著對中年男子打招呼,「了知先生,早。」
了知先生對著他輕輕點頭,算是回應,穆越端起了知先生為自己準備的飯吃了起來。
自從自己被公子賦打下懸崖之後,他被了知先生救起,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之後,了知先生為他將體內的內力疏通,他本來在吸收了玉蓮心之後就有了十年的內力,再加上玉湖心為了鎮壓住他體內這十年的內力反噬,又給他輸入了二十年的內力,所以他體內已經有了三十年的內力,可是他自己卻不能將這三十年的內力好好運用,導致內力在他體內,不僅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反而像個定時炸彈一樣,要提防著內力的隨時反噬。
而現在,了知先生已經幫他將內力融會貫通,輸入到他全身的每一處筋脈之中,全部為他所用。並且了知先生還教了他休息內功的方法
,以及一些武功招數,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多加練習,將這些武功招數與他自身的內力想融合,能夠靈活運用。
穆越這座無名山上一呆便是一個多月,雖然他心中著急著被鎖在懸崖之上的玉湖心,但是他也深知,自己的武功絕對不足以雨九霄殿對抗,與其以卵擊石,倒不如與了知先生好好修習武藝,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將玉湖心救下來的。
飯後,穆越本想回到瀑布下繼續練功,卻被了知先生給叫住了,了知先生讓穆越在原地等待,自己則是走進了茅屋。
穆越疑惑地站在原地,但是也沒有多問任何。
待了知先生從茅屋內出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兵器,了知先生來到穆越面前,把兵器遞給穆越,然後說道︰「這一把,叫做三孔雙鉤雲玄鉞,用此玄鉞來配合我之前教你的招式,可以讓那些招式的威力發揮得更加強大。」
穆越拿著手中的玄鉞,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難怪之前他就覺得了知先生教他的招式,與他之前拍一些武打片所學的劍法大有不同,本來他只是感到奇怪,以為是自己所學不精的緣故,原來那些招式,並不是用來練劍法,而是鉞斧之式。
穆越拿著玄鉞立刻走到一旁,將玄鉞在手中揮舞。
了知先生看著他興奮的樣子搖了搖頭,然後上前,一個翻身,輕而易舉地便將穆越手中的玄鉞給奪了過去,還未來得及等穆越反應過來,了知先生就大呵一聲,雙手握柄,一躍而起,手中玄鉞而下,只見不遠處一顆大樹從中間直接分成兩半,了知先生說道︰「這是劈。」
然後接著一個轉身,穆越只看見玄鉞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從他眼前劃過。
「這是剁。」
了知先生繼續揮舞著手中的玄鉞,穆越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了知先生的一招一式。
「這是刺。」
「這是摟。」
「這是抹。」
「這是鉤。」
了之先生的動作越來越快,穆越目不轉楮,不放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瞬間。
「雲、片、斫、撩……」
了知先生的每一招落下,都會引起整座無名山不小的震動。
在穆越驚嘆了知先生的招式精彩的同時,他也在猜測,了知先生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身上渾厚的內力,絕對不是自己區區三十年可以相比的。
待了知先生將整套招式耍完,整座無名山上方圓十里之內,所有的飛禽走獸都被這凌厲的氣勢給嚇得慌忙而逃。
而了知先生將氣勢收下,面色沒有任何改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用的力,不過三成而已,可光就這三成力,也已經讓穆越望洋興嘆了。
這強大的招式,不僅不會讓穆越氣餒,反而讓他更加激動,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達到了知先生這樣的效果。
了知先生收招之後,將玄鉞再次放入穆越手中,然後對穆越說︰「這套鉞法,是我自創,看似只是簡單的鉞技,但是其中卻有諸多變化,在之前,我已經將招式傳授于你,你需要的,便是多加練習,所以,從今日起,你便可以下山了。」
穆越听言大驚,沉默良久之後開口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晚輩雖然不舍,但是已經叨擾先生多日,可晚輩此次離去,卻不知該何去何從,還望先生指點。」
穆越自從穿越過來,就沒有固定的住所,雖然當時在書舍,被趙公收留多日,但是他此刻並不想回去,他沒有忘記,自己在那兒,還是一個正在被通緝的犯人,回去只會是害了他們。
而玉宮……
想到玉湖心,穆越原本因為練武而引起的興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去。
穆越的神情,被了知先生看在眼里,于是便對穆越說道︰「這也正是我想要對你說的。」
了知先生走回楊樹下,站在山邊,然後開口道︰「玉宮聖女被所在九霄殿的無悔崖的鎖鏈之上,那鎖鏈是由精煉玄鐵所鑄,你可知道,那精煉玄鐵是從何而來?」
穆越當然不知,他只是等著了知先生繼續說下去。
「你可知道,在秦始皇統治時期,曾有過一次天降異象
,天上打量地隕石隕落,而那些隕石,便是難得的精煉玄鐵的原石,精煉玄鐵便是從這些隕石中提取而來,當時秦皇為了收集這些隕石,下令在全國各地將所有的兵器收集,說是為了鑄造銅人,但事實上,秦始皇卻是用了這收集而來的精煉玄鐵中提取的精華,鑄造了兩柄絕世的寶劍。而無悔崖上的玄鐵鎖鏈,雖然是用玄鐵所鑄,但你想想,秦始皇收集了全國上下所有的原石,才之提取了兩把寶劍的份量的精鐵,而無悔崖上的鎖鏈又是何其之大,所以,無悔崖上的鎖鏈,混含了不少雜質,但盡管是含有雜質的精煉玄鐵,也是一般兵器奈何不了的。」
「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那兩柄寶劍,就可以將鎖鏈砍斷?」穆越眼中露出了希望的目光。
在穆越的期待下,了知先生點下了頭。
「那該如何找到這兩柄寶劍?」穆越激動地問道。
「這兩柄寶劍鑄造了很久,直到秦朝快要覆滅的時候,才將其鑄造而成,秦始皇花了很久的時間將寶劍鑄成,但卻來不及等他使用,他便死了,後來劉邦軍隊率先攻進咸陽城,進入秦宮,這兩柄寶劍便落入了劉邦之手。」
「那現在這兩柄寶劍在哪?」穆越急切地問道。
雖然穆越的目光激動,但是了知先生仍舊不急不緩地說道︰「當時兩柄寶劍剛剛出世,並沒有命名,于是劉邦就將這兩把寶劍,一把名為天將劍,一把名為天邪劍,取自古劍干將莫邪,後來在垓下之戰漢軍大勝楚軍之後,劉邦就將天邪劍賞給了功臣韓信,自從韓信去世之後,天邪劍也就失去了蹤影。」
「那天將劍呢?」
「天將劍,則一直留在皇宮之中,劉邦有言,天將劍只傳歷代漢皇,或賞于如韓信一般的有功之臣。」
穆越听完之後,感覺事情絕非易事,天邪劍已經沒了蹤影,而想要得到天將劍,也是難上加難。
但是,為了玉湖心,在困難的事情,他也要去試一試。
穆越眸中的猶豫很快便被堅定所代替,了知先生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眼中的贊賞又加了幾分。
「先生,我一定要得到天將劍,先生可否告訴我如何去得到?」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明白,想要得到天邪劍,就一定要對大漢做出巨大的貢獻,而你首先要做的,便是尋找進宮的機會。」
「進宮?」
「進入皇宮,才能接近皇家。」
「晚輩不懂,還請先生指明。」
了知先生望了望高山遠處的天空,然後指著一個方向,對穆越說道︰「你下山之後,往那個方向走,便會到達長安城,到了長安,去一個叫做平陽縣的地方,再找到平陽侯府,去找里面一個叫做衛子夫的歌女,告訴他人,你是他弟弟,等到她進了宮,你也就可以跟隨她一起進宮。」
「叫衛子夫的歌女?」穆越疑惑,「她會認識我嗎?」
「呵呵。」了知先生輕輕一笑,然後說道,「認識,自然是認識,不僅認識,而且你們還很熟。」
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
穆越低頭想著,這里和自己很熟的,莫非是……
「了知先生,你說的是芷柔?」穆越猜測道。
「正是她,你只需找到她,與她一同進宮便可。」了知先生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這時他的語氣不再如剛才那般雲淡風輕了,而是多了一絲關懷,「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這個不用先生交代,我也會的。」了知先生知道的東西正如他的名字那般,「了知,了知」,好像一切東西他都知曉,所以在穆越听到了知先生提起花念吟,知道他們之間認識的時候,穆越也沒有覺得有任何驚訝。
「既然知道了自己要去哪,你現在便去吧。」了知先生有恢復了之前淡然的語氣。
「可是……可是湖心……」穆越心中依然放不下玉湖心。
「你放心,雖然無悔崖便山高風冷,但是那個丫頭身上有你的玉璇,所以她不會有事的,而且公子賦,也不會讓她死,你只管放心去吧。」
穆越此時對了知先生已經到達了崇拜的地步,他說什麼,他就會相信,既然了知先生說湖心不會有事,那麼他就相信湖
心不會有事。
可是想到就要與了知先生道別,穆越心中或多或少會有些不舍,畢竟了知先生救了自己,而且還傳授自己武藝,自己就這樣離去,也有些說不過去。
于是穆越對了知先生行了一個禮,對他說道︰「穆越多謝先生的救命之恩,以及傳授之恩,此恩此生難忘,若以後有機會,穆越一定會報答先生的。」
了知先生只是對著穆越溫和一笑,然後揮手道︰「去吧。」
穆越看著了知先生的笑容心中一暖,然後不自覺地說道︰「先生,從見你的一眼起,就覺得你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了知先生听言,只是加深了笑顏,「或許,這就是你我之間的一種緣分吧,以後若是有緣,你我自會相見。」
話已至此,穆越也不再多說,而是轉身走進了茅屋,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衣物,當他出來的時候,了知先生已經不見了蹤影。
既然已經話別,在與不在已經沒有了任何關系。
穆越朝著下山的小路走去。
看著穆越下山的背影,了知先生這才從一旁的樹林里走出。
「孩子,這都是命中注定,但這些也都是你們的命,到底最後會變成怎樣,也只能看你們自己了。」
了知先生口中的你們,除了穆越,便是花念吟了。
而此時的花念吟正隨著平陽侯府中的歌女們一起彈奏著一些哀悼之曲,無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陰沉,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