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岳的天氣比較接近亞熱帶海洋氣候,剛剛還是晴空萬里,一會就已經烏雲密布,幾個炸雷一打,淅淅瀝瀝的大雨就淋了下來。晚膳的時候女子胸前的舊疾因天氣變化而隱隱發痛,所以並沒有出去用膳。
「夫人,要不請皇上傳個大夫?」雲來不是醫生,雖然也勉強學了一些醫務方面的常識,但對著這樣的陳傷隱患,也只能干著急。
「沒有關系,老毛病了,出門的時候忘記帶藥了,忍忍就過去了。」女子讓雲來用熱水袋子小心的捂著自己的傷口,防止風邪入侵。
「姑娘身上的傷可真嚇人,都是戰場上留下的吧?」雲來看著那些密布在她雪白肌膚之上,與之格格不入的長疤短痕,居然開始莫名的心痛起來。什麼樣的經歷才能將一個原本天真無暇柔弱無骨的女子練就得這般的強大隱忍,終究旁人是無法體會的。
「是啊,但是和死比起來,這點傷也不算什麼。」宓可伏在軟墊之上,想起以往每每天氣變換,衛羽坤必定守在她的身邊,為她親自上藥,緩解疼痛。有命,才有未來!以前她孤身一人,便是如是想,現在她有了衛羽坤,更不會拿著自己的命去奉獻!她要好好活著,帶著羽凌回去,他們才是幸福的一家人。窩心的溫暖瞬間傳遍全身,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女子想著想著就這般沉沉的睡了過去。
雲來悄悄的給女子捻好被褥,自己也關上房門退了出來。門前的廊柱邊一直站了一個人,一身明黃的袍子讓人根本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就那麼靜靜的站著,絲毫不願意發出一點響動,幾乎連呼吸都讓人難以察覺。
「皇上的安神香果然很好,夫人入夢很快。」女子小聲的對著門外的男子回報。
「她身上傷很多嗎?」男子一陣惋惜的嘆氣。
「恩,光是上身,奴婢數了一下,大大小小就有二十八道,雖然有的用了藥物極力修補,但傷口太深,也是一目了然。」雲來有些不安,以前她一直認為這個女子不過就是虛有其表加一點聰明才智,如今看來還真不是自己想象一般。
「讓太醫們馬上給我把鎮痛的藥做出來,在我們離開含漳之前。晚點你親自去做點南朝的小菜,我怕她醒了會餓。」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從校場回來的路上變天了,他就發現女子神色不大對,他若問她想必她也不會說,只是沒有想到她身上的陳傷舊患這般的嚴重,光是听雲來說起就能想象這些年她過的什麼日子,男子的心被無形的東西抓扯著,只有在生死邊緣行走過的人,才知道能活著便是最大的幸福,活著,所有的一切便有機會爭取。他突然一下明白當初在棺材鎮她為什麼倔強的帶著大軍強行過江,在斷腸關她又是怎麼殘酷的帶領著那只飛虎之師生存下來。
第二天一早,曹為就來了,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宓可的老熟人,白小三。
由于白小三一直是女子的心月復愛將,被擒之後東岳方面的人並未對他如何用刑,只是帶了手鐐,讓他不至于逃跑。
「知道自己蠢了吧?」女子今日換了一身象牙白的暗花袍子,靠在廳前的軟墊之上,見曹為帶著白小三進來,居然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宛若冰石撞玉,說不出的好听,但中間夾雜著的森森冷氣,讓人覺得悅耳之中有著膽寒。
「王妃?你怎麼會在這里?」白小三當時就蒙了,雖然他知道他們帶他來見一個重要的人,但是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宓可。
「我不來,你以為你能回去?」女子恨鐵不成鋼的望著眼前的人,說了他多少次了,凡事先匯報再請示,最後才去做,總是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這下還真是出師不利。
「還不給爺爺我把這東西松開!」白小三一見這局勢,明顯這房里最大的就是宓可,頓時又開始耀武揚威了起來,慌忙呵斥一旁的小兵給他松開手鐐。
「給白將軍松綁!」曹為也不怠慢,直接就吩咐身邊的軍士拿來鑰匙,並且親自為他開了鎖。
「皇上說了,白將軍是姑娘的心月復,只要他乖乖不鬧事,以後就準他跟著姑娘,也當是多個人保護姑娘。」曹為一向對宓可是必恭必敬,態度謙卑得很。
「那就有勞曹大人了。」女子站起身來,示意白小三站到自己身邊,然後揮了揮手,讓大家都退了出去。
「王妃?這是怎麼回事?」白小三一頭霧水,南朝和東岳分明就是對立的兩國,可他們為什麼會對她如此恭敬?
「四殿下被擒,我們必須想辦法把他帶回去。」女子一邊望向四周,一邊小聲的在白小三耳邊嘀咕。
「都是那該死的古達爾,原來他一早就收買了賢王的將領阿達努,讓我們輕易相信對方暴亂,以為可以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結果過去才知道根本就是個圈套。」白小三憤憤不平的抱怨。
「好了,自古兵不厭詐,只能說是你們自己蠢,人家這點反奸計就把你們給算到了。若是出發之前你們有任何一人將情況告訴我,也不至于我如今親自過來!」女子瞪了白小三一眼,抓過他的手,在他掌心飛快的寫了起來,肆意他不在說話。
「現在我們身邊明崗不少于三百,暗梢更是無所不在,所以你必須乖乖跟著我,不要造事,模清楚每個暗梢的位置。再想辦法聯系城中的飛虎與我們配合,等到了天策,找到羽凌再行謀劃,想辦法回去。」白小三會心一笑,默契的收回手掌,對女子打出ok的手勢。
「你不是帶了三門炮,怎麼沒用?」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
「別提了,突襲的那天下大雨,引線都點不燃,我當時就蒙了,這不是天要亡我白小三嗎?第一次單獨帶炮上陣,就遇上這傾盆大雨,還真是丟人啊。」
「那炮在何處?」
「應該被東岳的皇上一起抬回天策研究了吧。」白小三一臉無奈的吐了吐舌頭。
「蠢貨,想辦法,毀掉它們!」女子雖然臉上在笑,但那嘴角吐出的字眼,卻比那儈子手的表情還要猙獰詭秘,「這東西東岳不能有。」開玩笑她是堂堂的瑞王妃,怎麼可能允許別人拿著自己的設計來欺負自己的老公?
白小三一下明白了什麼,往後一看,是雲來端了茶點進來。宓可假裝訓詞了白小三幾句,嫣然收住了後話,不再說下去。
「夫人,這些都是從南都帶來的小吃,皇上讓我端來給你和白將軍嘗嘗。」雲來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白小三,自然她是听過他的名字的,不過今日一見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像個無賴。
「是芒果酥哦,還有王妃最喜歡的糯米餈!」白小三原本就是個吃貨,關了這麼多天,見了這些東西自然興奮。倒是宓可心下一沉,這些東西明顯都是出于茱萸之手,外人是做不出來也不會做的。「這東西是誰帶來的?」
「南朝過來了一個李大人,說是專門給夫人帶的,如今已經住進了城里的官驛,據說是過來和皇上和談的。不過皇上只是收了他的東西,卻並沒有見他的人。」雲來笑咪咪的將糕點遞給白小三,友好的示意他吃。
「皇上現在在哪?」
「皇上去花街了,說是去洗腳…」雲來連說出來都覺得有些不確定,堂堂東岳國君,居然堂而皇之的去煙花柳巷,還明目張膽的讓她告訴別人他去了。
「備轎,我們一起找他去。」女子想也沒有想就拉了白小三一到出去。
「這全天下間的洗腳城還得數含漳的最正宗,手法最為地道,果然你教出來的人是不一般。」簫如然微閉著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任由身下的半老婦人為自己按著腳抹著油,連頭都沒有轉一下。
宓可帶著白小三和雲來,傻呆呆的望這個之前還馳騁沙場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一代帝王,如今卻像個地道的紈褲子弟吸大煙一般的卷縮在花街柳巷的軟床之上,任由人搓弄著他的龍爪。
白小三當場就被這溫香軟玉的場景給驚呆了,硬是吞了一口口水,這東岳的皇帝還真是不避嫌。
「既然大家都來了,就一起洗吧,皇上今天請客呢!」曹為好死不死的從房間的另一邊撩起紗幔,探出半個頭,話還沒有說完,又被洗腳的大娘給拽了回去,眾人這才發現著房間不止簫如然一人。
女子躺在男子一旁的軟塌上,一邊享受著洗腳的樂趣,一邊閉上眼盤算著怎麼開口。
溫暖的熱水被緩緩的淋在腳背之上,一雙大手輕輕的握起她的玉足,小心的置于面前的盆中,然後就是輕輕的揉捏。周圍突然安靜得可怕,連白小三那被按摩得一驚一炸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有什麼不妥,宓可猛的睜開眼楮,這才驚呆的發現,為自己洗腳的居然是一旁的簫如然!而周圍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的望著他們。
「怎麼?很吃驚?我不過是想找個人試一試自己的手法而已。」男子抬起頭來,給了一個若無其事的笑臉給女子,這個有著一對桃花眼的男人,笑的時候,就象盛開的桃花一樣燦爛奪目,立刻就把女人吸引得驚呆了。而他自己只是笑笑,接著又埋下頭去繼續洗。
「太醫說你體內有風寒未盡,所以變天就會疼痛,經常用熱水洗腳按摩有助于排出風寒,我是怕這大娘手法太重,把你這嬌氣的小姐給按疼了。」男子底著頭,邊說邊動,也不理會一邊的人們是如何的驚恐。
「簫如然?你沒病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明明知道…」宓可緩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和他身份懸殊過大,實在是于理不合。
「你不就是想讓我見南朝的使者嗎,讓我把腳洗完,去見便是。」男子長嘆一口氣。
「一直以來我都想找到一個正確的,能被你接受的方法與你溝通交流,以前那些強硬的手腕你不喜歡,現在我就換個法子,溫柔一點,可是仿佛你也受不了。宓可啊,你告訴我,我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和你溝通才算正確呢?」男子輕輕的揉扭著女子腳上的穴位,惹得她慌忙縮起自己的腳,無奈又被他拉了出來。
「皇上就是皇上,不需要與我溝通什麼,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就好,反正如今我也是階下囚!」女子不安的安撫著自己的情緒,內心是澎湃的,眼前這個人和以前還真的不一樣了,委婉了,含蓄了,也知道對生活低頭了,開始不那麼強硬還學著去妥協了。
「階下囚能有這般好的待遇,讓皇上親自為她洗腳?那微臣倒也想試試!當一次階下囚!」曹為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音。
「閉嘴!」女子這才想起旁邊還有這麼多的人,慌忙從洗腳的軟塌上跳了起來,不顧腳是不是濕的,穿了鞋就沖下樓去,完全就是落慌而逃,今日她真不該來,這一來還真是亂了自己的心神。
「他給你洗腳!」
「他真的給你洗腳哦!」
「他居然會給你洗腳?」白小三自從洗腳城回來就跟著女子兜轉,不斷的在她身後重復。
「王妃,你和東岳皇上究竟是什麼關系啊?你可不能做對不起瑞王殿下的事情啊,瑞王殿下那麼愛你!」
「閉上你的嘴好不好,我和他能有什麼關系?不過就是曾經在一起相處過幾天。」女子被這幫家伙擾得心緒大亂,忍不住咆哮。
「哦,你們還曾經相處過幾天?幾天啊?是日日夜夜還是只有白天?」白小三好奇的繼續追問。
「去死,別煩我,給我滾出去!」宓可再也忍無可忍,若再這樣下去,事情只會越來越亂。
白小三只是瞟了一眼,隨即屏住了呼吸,嘀咕一聲︰「你分明就是心虛!回頭我告訴瑞王去!」然後忿忿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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