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遲不語地擱下茶盞,霍然站起身直往書架的方向走。
「你做什麼?」
「翻黃歷、挑日子!」他這就成全她,看她還敢不敢再玩火。
豈料她遠比他還要來得積極,「選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我……」他一怔,有些尷尬地轉過身,「我有事出去一趟。」
紀非不需猜想,也知道這個純情了幾千年的修羅想出門去做什麼。
她大方給他建議,「何必舍近求遠呢?有什麼不懂的,直接去問蘭總管不就成了?不然找春嬤嬤也行,我相信她定會為你準備好各式圖冊,不過我個人認為言教還是不如身教啦,所以你還是找同樣身為男人的蘭--」
「!」在外頭听不下去的蘭總管,終于忍不住沖進書房里來拯救自家清純的國師大人。
「在這兒呢。」
「你就別再欺負國師大人了。」她……她的性子比以前還壞!薯後潛移默化的作用,還是她在鬼界斗著斗著,便激發出更上一層樓的本性來了?
「那你教是不教?」她一手輕托著香腮,無辜地對他眨眨眼。
一想到國師大人與自家的終身幸福都緊系在他的身上,蘭總管遲疑了一會兒,沉重地朝她點頭。
「教。」
她揮揮手,「去吧。」
「國師大人……」蘭總管哀嘆地瞄向在羞窘過後,臉色已變得冷然似冰的皇甫遲。
「你……」他將一身的寒意猛往她的身上掃。
「嗯?」紀非不痛不癢,還是一副如沐春風貌。
皇甫遲擱下豪語,「今晚你就給我等著!」到時他定要好好收抬她。
她更是笑靨如花,「快去當個好學生吧,呆頭鷹。」
一只顏色迥異的麻雀,拍撲著灰色的翅膀,迎著凜凜的風雪飛上了天問台,鑽過窗邊的小洞來到了主院的暖室內。
因酷寒之故,暫停下了改造工事後,某對師兄弟這陣子皆沒再動過大興土木的念頭,畢竟被紀非給自小玩到大,上過無數次當的他們也是有些警惕的,因此在得到皇甫遲的正面回答之前,他們決定就只裝修一下不另建宅院,省得真落入了娘娘大人的陷阱。
揚手迎來小麻雀棲在指尖上,軒轅岳蹙著眉心取下了來自鐘靈宮弟子的信箋,就著壁爐的火光攤開一看,發現這竟是張求救函。
信里的大意是,自皇甫遲離開鐘靈宮之後,那名由新皇扶植的新任國師便取代了皇甫遲的國師之職。
這些時日下來,新國師非但沒履行鐘靈宮的職責,率眾弟子救災解難,反倒是汲汲營營地涉入國政,以身懷的術法逼迫朝中賢臣致仕去職,毫不遮掩地清掃起朝中懷疑新皇繼位是否正統的忠良,更甚宅新國師還對年輕的新皇鼓吹起長生之術,以煉就不老仙丹之名,大肆派出鐘靈宮弟子前去妖界采藥捕妖,卻在狐王動怒追捕眾弟子時,袖手旁觀不施以援手,只是一味地將宮內弟子派往妖界前僕後繼。
信中還言道,這位新國師,也就是當年鐘靈宮的一個灑掃宮人,因犯了宮規而被皇甫遲給逐出宮外,他卻在出宮後跟個名不見經傳的道士修了幾年道,又刻意把皇甫遲的舉止作風給學了十足十,因此吸引了仇恨皇甫遲的新皇,招攬他入宮後,很快地即讓他進駐鐘靈宮取代皇甫遲的地位。
坐在火爐邊烤著栗子的燕吹笛懶懶地問。
「信上怎麼說?」
「咱們在妖界折了一些人手,大部分都還被拘在妖界。」軒轅岳揉碎了手中之信,十分不恥新國師的作為之余,更擔心的是那些弟子的安危。
燕吹笛也不訝異,「等會兒我就給黃泉捎封信,他們不會有事的。」
「眼下宮中的弟子皆有意出走。」
「是我的話我也跑。」誰想為了皇帝一己之私被派去白白送命?進鐘靈宮的每個弟子都是為了造福人間,可不是助那個皇帝去求什麼長生之道的。
軒轅岳遲疑地問︰「要不要……把這事告訴師父?」
燕吹笛翻了個白眼,覺得他很多此一問。
「你覺得他這會兒還管得著這些凡塵俗事嗎?」娘娘回來後,暖玉溫香在懷,皇甫遲別樂不思蜀就很好了,他才不要去掃皇甫遲的興順便貼他的冷臉,在這兒陪師弟聯絡感情豈不是更好?
第13章(2)
事實上,燕吹笛也猜得很準確,皇甫遲眼下的確是沒工夫去管紀非以外的事,他正忙著圓夢。
一夜紅浪翻滾下來,皇甫遲不覺得有耗費什麼體力,但紀非早已累得趴在他的身上不想再動彈半分,他撫著她一頭披泄的青絲,仔細品味著她如絲般觸感的肌膚,與她吹拂在他頸間的溫暖氣息……卻打從骨子里覺得這般的親近還是遠遠不夠,他不由得收緊了雙臂。
「你又不睡覺了……」還未睡著的紀非抬手拍著他的額際,對于他這類總是惶惶不安的舉措已經很是熟悉。
皇甫遲低首親了親近在眼前的紅唇,「我守著你,你先睡。」
守著她?難道他想繼續這等寸步不離的日子?
她痕憊地挪動酸疼的身子,抬起頭來看著滿心沒有安全感的他。
「你能一直待在這兒陪我嗎?」也好,早想跟他談談了。
他伸指撥開她頰畔汗濕的發絲,「為何不能?」
「鐘靈宮不要了?」她一針見血地問,如願地看他面上風雲驟起。
「我--」
紀非攔住他,「我知道你自有打算,原本我也不願多加干涉,但我還是得說上一說。」
「說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小皮猴你其實很在乎他?」她一開口就將他的心事給挑撥到台面上來。
皇甫遲微微垂下眼簾,就在紀非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心底的傷時,他卻開了口。
「……說不出口。」
她先誓勵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再繼續刨出那些早已塵封的記憶。
「當年為什麼要將他給趕出宮?」听完蘭總管的全面匯報後,說實在的,她覺得他倆皆無過也皆有錯。
因她的話,皇甫遲的腦海里不禁浮映出那夜被大火吞噬的鳳藻宮,她陳尸在殿上的場景,以及那抹跪在雪地里痛哭的身影。
「因為太傷心了?」她揉開他糾結的眉心,「燕兒是魔子的身份,真的很重要嗎?」
仇恨的凶光在他的眼底躍動,「魔界的血魔殺了你」
「是沒錯,但燕兒可沒有。」她嘆了口氣,「你一直養在身邊的那個孩子,他從未對我動過殺機,他雖什麼都沒說過,但他很清楚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且他打小一心崇拜之人正是他的師父,愛你都來不及了,又怎可能會故意做出對我不利之事惹你傷心?」
已交付雲煙中的舊事,在寧靜的雪夜听來,格外讓人揪心,皇甫遲閉上了眼沒有答腔。
他不是不知道的,自個兒的孩子,他怎會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性子?可令他傷心的是,燕兒並沒听從他的話遠離那些有企圖的眾生,反倒因此而害了她,紀非是誰?是他的心上肉,是他待在鐘靈宮的原因,倘若她都不在了,他還能去在乎什麼?
「血緣不是他的罪過,他也不願意的。」紀非沒讓他有機會躲避,「你想想,自家最心愛的師父竟視他如仇敵,你說他能不哭著離開嗎?」
他不滿地瞪著她,「你從以前就和蘭一樣,明面上老是教訓他,暗地里卻總是替那小子說話。」
「我幫的是理。」
「你說的都對,歇著吧。」皇甫遲健臂一摟,將溜至一旁的她給摟回胸前來,並在她猶想開口時吻上誘人的嫣唇,徹底封住她的勸解,捕獲她的舌與她交纏。
被吻得昏天暗地險些喘不過氣來,紀非推攘著他的肩,止住他的惡行後,將面頰貼在他光滑的胸坎上喘著氣,沒過多久,勻過氣來的她忽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
她以指點點他的胸坎,「我現在終于明白,那只小皮猴當年為何總愛賴在你的胸坎上睡覺了。」結實牢靠,光是抱著就有安全感,換作是她也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