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你們也不听了是不是?一會兒離我遠點,別影響我發揮。舒愨鵡」
「是,小姐,我們听你的。」恆乙見婉奴沉著地搬動著連弩,不想讓她分心,馬上接口答應,迅速將馬車的簾子撩起,用他的判官筆鋒利的筆尾劃開馬車後壁,讓車內的視線敞亮。
後面雜亂的馬蹄聲漸漸欺近,馬車前的馬兒被鞭抽得嘶鳴,馬車在‘咕嚕咕嚕’聲中顛簸著前進,好似在著最後的掙扎。
馬車進入彎道,婉奴的視線錯開後面柱子那輛馬車,向追上來的馬群隨即連發三支弩箭,三匹駿馬中箭應聲倒下,接著引起一陣混亂,絆倒了緊跟在後面的幾匹快馬。
夏侯絕怒叫一聲,從倒地的馬上飛躍而起,落在旁邊馬背上。
顯然,剛才他們的視線被後面柱子的馬車遮擋,他只顧用劍護住身體,沒想到婉奴將箭心壓低,沒有攻擊人,專射擊馬腿。
後面車頭上柱子和剛子見到剛才的情景,不由得給婉奴投來贊許的目光。
柱子兄弟二人相互配合,一個駕車,一個防守。後面偶爾射來一支冷箭,被剛子揮劍攔下。
他們見婉奴舉著弩箭做出待發之勢,並擺頭向他們示意閃開。柱子迅速將馬車向左道兒行駛,婉奴從那錯開的一道兒視線,搬動樞紐,趁空隙狙擊,‘嗖嗖嗖’三支森冷的玄鐵破空而去,隱約听見血濺錐肉的聲音。
隨即傳來馬兒的嘶鳴,馬兒應聲倒地,身後傳來一陣摔倒罵娘聲,婉奴再一次降低了敵人的前進速度。
此時,天已接近黃昏,天黑後擺月兌追兵的機會更大。
只是,婉奴並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前方到底通往何處。
「賀媽媽,這是去往哪里?」婉奴注視著後方,頭也沒回地問著。
「這只是通往京城的另一條官道,路途比剛才那條稍遠一些。」賀媽媽穩穩地駕駛著馬車,見後面的追兵遠了一大段距離,心里略為有些安心。
夜色漸漸降臨,馬兒的速度明顯放緩了一些,周圍並不靜謐,蛙聲一遍,似乎正奏響夏夜月光曲,歌唱這青輝月色的朦朧之美。
此時,賀媽媽猛然抖鞭,在空中揮出‘霍霍’警告之聲,柱子從馬頭上立起來,見到前面路口有一隊黑壓壓的人群,他揮鞭與賀媽媽回應後,迅速扭轉馬頭,馬車返駛回去。
「小姐,前面過不去了,你們三人馬上跳車,向左邊森林去。」賀媽媽的馬車早已經慢下來。
婉奴剛才已听她鞭聲的異樣,早已經見到前面的黑影,正在籌劃如何應對,賀媽媽這一說,正與她不謀而合。
她拽著荷香跳出馬車,幾人向左邊森林隱去……
賀媽媽見他們進入森林,隱了身形,猛然將馬車折入右邊小道,顛簸而行,前面那一隊人顯然沒有想到在隱約的夜晚,他們會折入崎嶇危險的小道兒,小道兒路險坡陡,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這不是自尋死路麼?那一群人暗自竊喜,從正道兒上繞了過來。
柱子將馬車正往回駛,逐漸與迎面而來的夏侯絕的隊伍接近,柱子與剛子飛離馬車的同時,猛然甩鞭,馬兒吃痛,受驚揚蹄,向前面瘋狂奔去……
柱子與剛子落地後,迅速隱在路邊回頭觀察,听見領頭的夏侯絕吼著︰「小心,擒住它,仔細搜查。」
搜查?柱子與剛子二人對視一眼,原來他們是為賬本而來。
婉奴他們三人走在林中,林子的月光更加昏暗,讓人安慰的是,常年大樹遮陽避日,地上除厚厚的枯葉外,並沒有難已行走的荊棘,但這也是弊端,如果追兵趕來,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
「小姐,我好怕。」荷香拽著婉奴的手臂顫抖地說著。
「有什麼好怕的。」婉奴抓緊了荷香的手,其實她也很害怕,膽怯草叢中‘悉悉索索’的聲音。
「小姐,你听,旁邊是不是有蛇爬過的聲音?」荷香的聲音再次顫抖著。
「小姐,」恆乙從後面伸過來兩根棍子,「你們拿著,探著路走,野物會自動離開的,你們不用怕,小動物們應該是怕我們才對。」
「好好好
,有棍子就安全多了。」荷香拿過棍子,膽子也大起來。
「小姐,你看,地上還有蘑菇。」婉奴無語,她的注意力轉得真快。
「我早看到了,這潮濕的森林不長蘑菇才稀奇呢。」婉奴的腳輕輕邁過一朵蘑菇,繼續說道︰「小心,別踩著了,以免露了我們的行蹤。」
「是。」
荷香應後,婉奴回頭見到後面的黑影,迅速拽著荷香竄到旁邊大樹後,恆乙也跟著竄了過來。
「別怕,是我,剛子。」後面的黑影先發出聲音,再跟上來。
婉奴他們從樹後走出來,只見到剛子一個人,「剛子,你哥柱子呢?」
「小姐別擔心,他在林口戒備,一會兒跟上來。」剛子恭敬地低低頭回著。
「那好,我們這樣毫無目的地走也不是辦法,還是找個棲息藏身之地吧。」
婉奴剛說完,見後面天空驟然亮起來,「不好,那邊山林著火了,賀媽媽應該有危險。」
婉奴焦慮地看著天空,他們真是想趕盡殺絕,這連綿的山林都敢燒?
「小姐,別擔心,柱子會去接應的,既然他們追不上,狗急跳牆,認為我們都進了那片山林,現在我們在這里是相對安全。」剛子幾人都望著頭,看向那片燒紅的天空。
「這群王八蛋,什麼都敢做,他們除了放火還能有什麼本事?可惜這大好自然環境。」
荷香與恆乙咂了咂嘴兒,沒有說出什麼,現在他們家小姐最擔心的居然是這大好自然環境。
剛子听後,緊蹙起眉頭,趁著華亮的天空,向四周打量,「小姐,你們在此等候,我到前面去探探。」
「好,你小心些。」
「是。」剛子應聲探去,黑影消失在林子盡頭。
半柱香後,剛子敏捷的身影從林子那頭閃了回來,剛子是在林子里狩獵模爬滾打長大的,對山林的地形了解甚深。
剛子回來後,把他們帶到了他探得的一個好地方,一處溪水旁邊的一個石洞,這確實是一個好地方,有洞有水,就算林子燒起來他們也可以活命。
婉奴肚子餓得咕咕叫,本想今天好好請他們大吃一頓,哪想,事與願違,連粥都沒得吃。
婉奴月兌下鞋子,在溪水里將腳洗淨,光著腳丫坐在石頭上,欣賞著滿天的星斗,要是王爺在就好了,可以靠在他懷里數星星。
突然听見水響,婉奴低下頭,見到剛子手里抓著魚,月輝下見他臉上掛著水滴。婉奴看著魚,小嘴兒漾起笑意,這黑燈瞎火的水下他也能抓到魚?剛才還以為他會去抓蛇或者兔子什麼的。
恆乙與荷香見到魚,迅速來了精神,一躍而起到附近撿拾柴火,準備生火烤魚。
這溪水里魚還真不少,沒一會兒,剛子就抓了一堆鯽魚,在溪水里將它們破肚洗淨,用樹枝穿上,每人手上拿了兩枝,在篝火上翻烤,沒一會兒就飄來魚肉香氣。
剛子將烤熟的魚遞給荷香,荷香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起身走向婉奴,將魚遞到她跟前。
婉奴毫不客氣地接過魚吃起來,外焦內女敕,又不失水分,烤得恰到好處。
再看看荷香手里啃食的魚,干癟干癟的,應該是烤的時間太長,火勢太大,失了水分,屬于內焦外更焦。
荷香見她家小姐邊吃邊瞅著她看,黑著小嘴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姐,人家沒有烤過魚吃嘛,下次一定就有經驗了。」
「沒事,餓了吃什麼都是香的,你自己喜歡吃就好。」
荷香噘著嘴,她家小姐雖然此時看向天空的星星,可以臉上的笑意更明顯,分明就是在笑話她。這魚烤得太焦確實不好吃,但是又不能浪費,林外還有兩人餓著肚子呢。
但是,當荷香回過頭看向恆乙時,忍不住‘呲’地一聲笑了出來,恆乙烤的魚與她一樣,干干癟癟的。他們當時本來想一次烤兩只,給一只給小姐,現在看來,兩只都只有自己享用了。
恆乙見婉奴和荷香看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自私一回,自己烤的自己吃,你們就別想了。剛子兄,小姐一
次應該能吃兩只,勞煩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剛子自然知道他們的意思,繼續翻烤鮮魚,既不能是明火,又不能有煙霧,將魚伸到燒盡的紅炭邊翻烤,對于農家出生的,特別又是狩獵好手的他,野外生存自然輕車熟路。
而林子外,賀媽媽駕著馬車經過了一段坑坑窪窪的田間土路,馬車顛簸著前行,馬兒不時發出不適的嘶鳴聲,後面追趕的馬蹄聲漸漸靠近。
借著微弱的月光,馬車進入山林,林中光線更加昏暗,賀媽媽為了不能讓敵人懷疑車中之人已經另找路徑,只能硬著頭皮將敵人引向相反的方向,越遠越好,讓他們不能判斷車中的人是什麼時候下車的,斷了他們的線索。
賀媽媽不時砍下一篷荊棘橫在路中,讓追來的隊伍前行速度受阻,烈馬無法在荊棘路上前行,更加煩躁嘶鳴。再加上天黑,前面路途不明,如遇埋伏,更是得不償失。
後面的追兵停止的追擊,還射出了火油,山林瞬間著火,黑夜頃刻如同白晝。
賀媽媽熟悉大致地形,左邊是樹林,右邊有懸崖,只有向前穿出林子才會進入一片沙地,顯然對手沒給他足夠的時間穿出林子。
他只能放棄馬車,憑輕功向回折返,但又不能露了行蹤,以免被人跟蹤,避開火勢便向右面兜了一段距離。
飛出一段距離,一道強勁的內力襲來,是幾人全力的排山倒海之勢,將樹木硬生生掀起,平地起了一條大道,似乎要將火力帶隔離。
「誰?」一聲悶喝聲傳來。
「王爺,是我,賀媽媽。」賀媽媽听出宇文樺逸的聲音,看他們那拼命的架勢,是想要將森林移為平地也要救出人來。
「婉奴呢?」宇文樺逸眼睜睜看著他飛到跟前,後面再無動靜。
「王爺別擔心,他們不在這里,請隨我來。」他們放底了身形,貼著地面前行。
再說先前接應的柱子,見賀媽媽為引開敵人,被藏身火海,一定會原路返回。于是,他集中心智,從敵人的後方繞到敵人的左邊,不停地放冷箭,射一箭換個地方,將敵人引開,目的為賀媽媽騰出一條退路。
柱子將敵人越引越遠,追著追著就失去了目標,他趁著黑夜月兌了身,正往林口折返,只是手臂中了一道暗箭,他忍著疼痛,伏在婉奴他們進林口的地方戒備,等待賀媽媽的出現。
突然幾個黑影向這邊靠來,他舉著弓箭,瞄準目標。
黑影在附近停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看後面有無人跟蹤,柱子借著林下微弱的月光,能辨清賀媽媽的裝束。
他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樺逸王的侍衛何氏四兄弟,突然听到氣息聲,瞬間撲了過來。
「自己人,我是柱子。」柱子見幾個黑影無聲無息地迫來,慌忙打出響聲,剛才屏住呼吸把他們幾人都騙過去了,剛一放松,卻被盯上,果然王爺身邊都是些好伸手。
「柱子?城外範家兄弟?」宇文樺逸側過身,看著他捂著一只胳膊走出來。
「王爺,正是他兄弟倆,還有他弟弟剛子。」賀媽媽欣慰地應著。
「好,好伸手。」潛得如此靠近,也沒能暴露氣息,宇文樺逸由衷贊嘆。
「王爺謬贊,這只是柱子狩獵時練就出的小小求生本能。」柱子托著胳膊低了低頭。
宇文樺逸眉頭一皺,喝道︰「何大,柱子受傷了,趕快療傷。」
「王爺,柱子並無大礙,還是找到小姐再說。」柱子受寵若驚,斷然拒絕。
「好,你帶路。」
何大爺听到王爺的命令,架著柱子向森林走去。
何三爺緊緊跟在王爺身側,向森林進發。
何二爺,何四爺斷後,將地上絲絲血跡悄無痕跡地隱去。
他們听見潺潺流水聲,感受著旁邊火堆的熱度,似乎沒有覺察到氣息聲。
宇文樺逸唇角漾起淺淺笑意,磁性的聲音帶著寵溺,「出來吧,別憋出毛病。」
王爺的聲音剛落,荷香的臉從水里‘唰’地仰起大聲呼吸,「哇,小姐,你悶死我了,還好,是王爺來了。」
他們趴在草叢後面的溪水邊,婉奴左邊按著恆乙的頭,右手按著荷香的頭,將他們按在水里不露出氣息,婉奴听見王爺的聲音才放開他們倆人。
宇文樺逸慢慢走過來,荷香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怯怯地給王爺施禮,膽怯地快速退去,躲得越遠越好,她怕王爺責備她沒勸阻小姐,讓她到處亂跑,還惹來生命危險。
婉奴也是同等心思,坐在草地上,噘著嘴看著他,等待他責罵。
宇文樺逸伸手將她抱起,坐在溪邊的石頭上,輕輕撫起她的臉,關心地問道︰「有沒有被嚇到?」
婉奴趕忙搖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認錯才是硬道理。她膽子不瘦,如果要說被嚇到,確實被草叢中悉悉索索的蛇聲嚇到了。
宇文樺逸將她擁在懷里,將她圈在胳膊中,見她溫順的動作分明是嚇得不輕,在她耳邊嚇唬道︰「以後听話,你總是那麼調皮,淘氣,吃點苦頭也不是壞事。」
他的胳膊像有魔法一般,瞬間她就感覺安全無比,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婉奴從他的肩膀向後看過去,見到何大爺正在給柱子療傷,她在王爺懷里蹭地舉起頭來叫道︰「怎麼了怎麼了?柱子傷了嗎?讓我去看看。」
宇文樺逸迅速躲避,鼻子與她額頭摩擦而過,一手緊緊地攬回她,嗔道︰「你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撞到我了。」
婉奴抬頭見他捂著鼻子,鄙夷地藐視道,「就這點能耐,反應遲鈍,沒流血,捂著干什麼?讓我去看看柱子,他怎麼傷著了?」
「他沒事,一點皮外傷,再說,你一個姑娘家去看什麼,這點小傷都不能自理,那還叫男人?」他這是發哪門子邪火?不看就不看。
「知道了,別生氣了,我記得剛才沒有踫到你鼻子吧?」她抬頭陰惻惻地看著他,他的氣息有一絲淡淡的香氣襲來,他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唇微微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