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那邊,少雲已經安排好了,只是……」楚王府書房,邱寒坐在椅子上對歐陽宸說著,只是最後略顯疑惑的問︰「即便查出刺殺景王的死士,是常家的人,卻也不能把十五十六皇子拉下馬,反而打草驚蛇了。舒愨鵡」邱寒知道歐陽宸想為九娘報仇,可是這次主要是針對懷王,扯上十五十六兩個皇子,只怕想要將懷王拉下馬,就難了。
歐陽宸靜靜地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慵懶的靠著椅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听了邱寒的話,淡淡開口︰「八哥身後有一個一呼百應的兵馬大元帥劉瑜,想要動八哥,除非沒了劉瑜,而十五弟和十六弟就不一樣了,他們仗著的不過是父皇的寵愛,背後的戶部尚書掌管著國庫,可國庫里的錢可是天家的,不是他常家的,而且天下有錢的,可不指他一家。」歐陽宸最後一句話可謂是意味深長,邱寒確實模不著頭腦,不明白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邱寒想破頭皮都想不出來,開口問道︰「有錢的不知他一家?還有誰家的財富可以與常家相提並論?……穆少杰!」邱寒恍然大悟,然後看著自家王爺微微沉了的臉色,又想起那日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才弄得姑娘離開,最後出了這樣的事。
「你出去吧,本王去看看阿九。」歐陽宸說這就起身往書房門口走去,邱寒連忙站起身,喊了一聲︰「王爺!」
歐陽宸回過頭看著邱寒,邱寒鎖著眉心,道︰「我把剩下的東西放在王爺臥房的紅木櫃子里了,還有……那日姑娘離開,是因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如今……」
「本王知道了,本王希望沒有下一次!」歐陽宸深深地看了邱寒一眼,然後拉開門出了書房,邱寒長舒一口氣。
水墨閣,鶯兒端著水盆從臥房出來就看見歐陽宸從竹林深處走出,月牙白的長袍,被風吹得股股的,仿佛天宮來的仙人,收斂起眼底的驚艷,對歐陽宸福了個禮道︰「奴婢參見王爺。」那天歐陽宸匆匆帶著九娘之後,晚上邱寒親自來雪姬樓接了鶯兒回府,歐陽宸一直待在水墨閣,也不準人進入看九娘,鶯兒都是第三日譚太醫來給九娘復診,才有機會見了九娘一面。
然而復診的結果確實不大好的,心脈受損,宮房受損,再加上驚嚇,潛意識里九娘不願意醒來,而歐陽宸讓譚太醫向眾人隱瞞了九娘宮房受損的消息,九娘這一睡,已經整整睡了十天了。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徑直走進房間,繞過屏風走到床邊緩緩坐下,看著九娘整個已經瘦削的下巴,脖子下的青筋都隱約可見,歐陽宸執起九娘的右手,雙手握住,淺淺一吻,溫聲道︰「阿九,別睡了。」
雪姬樓,三樓的一間客房里,貴叔負手站在窗前,眺望著皇宮的方向,神色復雜。
「吱……」雪媽媽一身水紅色石榴裙推門而入,臉色不大好看,看著站在窗前的貴叔,神情溫婉,半點沒有平日里應付客人的嬌俏嫵媚,七巧玲瓏,聲音帶著擔憂,輕聲道︰「貴大哥,小姐至今未醒,這可怎麼是好?」雪媽媽向來知道九娘平日里雖然不理瑣事,性情淺淡,心性卻高傲,主子這般對她,只怕是寒了心了。
貴叔眉頭一皺,嘆了口氣,無奈的開口︰「這事萬萬不能驚動了主子。」
「可是主子總會知道的!而且此番做法,只怕是已經寒了小姐的心,若再瞞著主子,只怕主子和小姐之間就真的不可挽回了。」雪媽媽微微有些激動,這個自己也算得上是看著長大的孩子,她怎麼忍心?
貴叔看著雪媽媽神情有些激動,冷了聲音道︰「主子必須為來年三月天元帝的大壽做好萬全的準備,出不得半點岔子,小姐既然深愛主子,就應該以主子的大業為主,不能為男女私情,影響了主子。」句句冷漠,直戳進雪媽媽的內心,雪媽媽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柳眉顰起,顫抖著聲音問︰「男人既然不像被兒女私情所擾,何苦用感情綁住一個女人的心,然後讓那個女人一生都在等待里活著?」
面對雪媽媽的責問,對上那張風韻猶存的臉蛋,泫然欲泣的美眸,貴叔一時間找不出爭辯的理由,當年若不是遇見了老四,或許眼前的女子早已嫁為人婦,孩子也應該和小姐一般大了,貴叔沉默不語,雪媽媽慘然一笑,轉身往外走。
「弟妹,小姐的事……」眼見雪媽媽就要走出房門,貴叔連忙喊住雪媽媽,雖說愧對了她們,可是任何人都沒有主子的大業重要。
「我會告訴主子小姐已經回到楚王府……」雪媽媽頓了頓,接著道︰「貴大哥,你告訴我,他……還活著嗎?」最後的聲音幾乎低的听不清,即使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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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叔看著門口瘦削的身影,眼底滿是掙扎,最後閉上眼,低聲道︰「活著!」
雪媽媽身子晃了晃,拖著步子一步一步走出房門,在出房門的一瞬間,內心的堅強轟然倒塌,眼淚悄然滑落,滴在大紅的地毯上,貴叔現在門口,看著那道水紅色的身影緩緩穿過長廊,拉開房間的門,開門,關門。隔絕了自己的視線,貴叔低聲道了一聲︰「老四,瞞不住了。」
雪媽媽背靠著門,身子圈圈的滑落,抬起手看著白皙的手腕間一對赤金累絲鐲,當日他送他這對手鐲時的話還猶在耳畔響起︰「我用這手鐲圈住你的心,等我回來,我付陽定娶你為妻。」雪媽媽雙手抱著膝,無聲的痛哭,雪媽媽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喜他還活著,不是已經死了,還是該悲自己一生最美的時光都耗在等待里?
這一夜,帝京下了一場大雨,打落了多少秋花?一夜間多少人,多少心思。
藍天,白雲,草原,蒙古包。
「額吉,額吉,額祁葛回來了!」高大的男子身著藏青勁裝,懷中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扎著羊角辮的小人兒,穿著粉色的花布小衣,正抱著男子的脖頸大聲向蒙古包內喊。
只見一個身著木蘭青長裙的女子從蒙古包中走出來,看著驚呼不已的小人兒溫婉的笑了笑,溫婉的開口︰「心兒,爹爹剛回來,你也讓爹爹休息休息!」女子的目光最後落在男子臉上,目光中滿是思念,溫聲道︰「回來了?」
「你怎麼穿這身衣服?」男子皺著眉看著女子身上的中原服飾,又接著道︰「這里是科爾沁草原,不是中原,不必教心兒叫爹爹。」
女子臉色白了幾分,笑意在臉上幾乎快要掛不住,小人兒抱著男子脖頸的小手松了松,然後把小手伸向女子,軟糯糯的道︰「額吉,抱。」
「好,額吉抱。」女子看著貼心的女兒,心中總算有了一抹心慰,丈夫常年出門在外,只有女兒和她相依為命。
「溢揚,飯菜已經做好了,進入吧。」女子調整好情緒後,溫婉的開口,男子似乎也覺察當剛才自己話中的不妥,點點頭進了蒙古包。
畫面突然一轉,女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唇瓣沒有半絲血色,小人兒趴在床邊眼楮哭的通紅,糯糯的嗓音喚著女子︰「額吉,額吉。」
女子听著女兒的哭聲,吃力的睜開眼楮,費力的開口︰「心兒,別哭,你去看看,你爹爹回來了嗎?」女子似乎明白自己時間不多了,卻還心心念念著自己心愛的夫君。
「是額祁葛嗎?」小人兒自小出生在草原,生長在草原,不懂中原的叫法,只記得自己額吉教過自己叫額祁葛為爹爹,所以疑惑的看向女子。
女子點點頭,輕聲道︰「嗯……」
小人兒一嚕從床上爬下來,邁著小腿就跑出蒙古包,從早晨等到日暮,直到地平線出現一道影子,耳畔听見「噠噠噠」的馬蹄聲,臉上頓時喜悅起來,邁著小腿往騎馬而來的人影跑去,大聲叫著︰「爹爹!爹爹!……」等馬兒跑進了,看清了馬上的人影是一個身著玫紅色長裙的美麗女人時,小人兒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想著還在家里等著的額吉,轉身就要往蒙古包跑。
「你是溢揚的女兒?心兒?」馬上的女人喊住小人兒,淺淺的開口!
小人兒頓住腳步,回過頭抬起小腦袋看著馬背上的女人,彎月般的眼楮仿佛會說話,亮亮的。
「我是你爹爹的表姐,你該叫我表姑姑。」女人看著小人兒只有一個人出來,翻身下馬,蹲著身子道︰「你娘呢?」
「額吉病了,在等爹爹!」小人兒垂著腦袋,嘟著小嘴道。
女人听了,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對小人兒道︰「是你爹爹讓表姑姑來看你和你娘的,我們去看看你娘,表姑姑會治病!」
當一大一小走進蒙古包時,床上的女子眼角的淚水早已干涸,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小人兒利落的爬上床喊著女子︰「額吉,額吉……」
「阿九,醒醒……阿九……」是誰在喊?是誰?
「阿九,阿九……」
緩緩睜開眼楮,視線有些模糊,只看見一抹月白的身影,有眨了眨眼楮,看清楚眼前的人後,迷茫的看著,輕輕開口︰「歐陽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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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話------
阿九的娘親又是一個悲情的女子,(蒙古對父親的稱呼︰額祁葛,母親稱為︰額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