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見問不出什麼,就策馬而去,待馬蹄聲遠去,項大嬸從屋里出來,不置信的瞧著遠去的人和馬,「就這樣?走了?」
項老爹笑了笑,把木頭和刀子遞給項大嬸,站起身拍到身上的木屑,「我去找小葵回來。遴璩暱za」
「他們完全相信了?會不會再回過頭來找我們?」項大嬸還是不放心,簡直不敢相信這麼簡單就把人打發走了。
「應該不會。」不過,有可能再回到邊疆找木大娘,若是木大娘會因此發生什麼事……那就當做對她出賣朋友的代價吧。
「可是!」項大嬸湊近項老爹耳邊,低聲道,「你引他們去找木大娘,會不會出事啊?」木大娘告訴他們項家在斗方鎮,他們來這里沒尋到人,肯定會當木大娘欺騙,若是他們生氣,做出對木大娘不利的事,小樹可怎麼辦?她可是小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項老爹哼笑,事不關己道︰「這就看她的造化了,我去找小葵,你準備幾道菜,回來我炒。」
木小樹站在門後,把外面的對話听的清清楚楚,听他們話中的意思,似乎已經知道是娘出賣他們了,不當面點破,許是怕她難堪吧。現在項老爹又把那些人引到娘身上,他們不是什麼好人,肯定不會輕易饒恕娘的。
恨嗎?項老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恨不起來;而娘又是她唯一的親人,兩人相依為命多年,她也恨不起來。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手是親情,一手是友情,她夾在中間,該何去何從?
糾結凌~亂了片刻,木小樹抹掉眼淚,不行,娘不能有事,她得趕緊回去。迅速收拾好心情,她緩步走出房間,項大嬸正坐在廚房門口擇菜,看到她笑道,「你醒了,餓不餓,鍋里有剩飯,到了大嬸家也別客氣,想吃什麼自己拿,啊?」
「恩,謝謝項大嬸。」木小樹卻是站著沒動,這才有空四下打量院子,小葵依舊喜歡種向日葵,用木板箍了個大木盤,只是地方有限,里面只能種下三棵向日葵,還有幾個小點的木盤,里面種著菊~花、太陽花,還有兩種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黃~色的花朵開在這明媚的春天里。
她想去年小葵托她照顧河邊的向日葵,秋天收了好多葵花籽,只是還沒來得及采收,就被村里的小孩偷光了……
把擇好的菜放到筐里,項大嬸起身去堂屋西間拿肉,準備切好了腌一下好入味,「小樹愛吃梅菜扣肉,今晚讓你項老爹多做些。」
「項大嬸,我、我……」木小樹想說別對我這麼好,不值得,可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看她臉色發白,神色低沉憂郁,項大嬸關心道,「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木大娘雖有不對,可小樹是個好孩子,所以她不會把對項大嬸的不滿轉移到小樹身上,待她依舊如過去那般親切。
木小樹搖頭,帶著內疚道︰「沒,一路上緊趕慢趕的,睡了一覺還沒緩過來。」
項大嬸推著她朝屋里走,「那你回屋再多睡會兒吧,晚飯做好了我叫你。」
「恩,項大嬸你去忙,不用管我。」
看項大嬸走進堂屋,木小樹濕著眼眶,默默的說著對不起,然後拔腿就跑,沿著山路朝來時的方向狂奔,項大嬸拎著肉出來,見小樹不在院子里,當她回房睡覺,也沒多想,輕輕把門掩上後,繼續忙活去了。
後山平地上,莫離把褥子墊在大石頭上,小心的扶花葵坐下,讓她面對著漫山遍野的野花,他在旁邊坐下,拿出雕出雛形的小狗。
「阿離,後山好漂亮啊!」野花開滿山頭,絢爛又美麗,花香陣陣撲鼻,沁人心脾,「回頭帶小樹過來,我們要一起欣賞。」
莫離偏頭看她,小樹在她心中位置很重要,若是知道最好的朋友背叛她,會很難過吧?
「那邊的是桃花嗎?阿離你去看看。」她兩眼瞄來瞄去,落在開的燦爛的粉紅桃花上。
莫離點頭,走過去很快就回來,手上拿著一直桃花,「果然是桃花!」粉~女敕的花瓣,精致的點綴在枝頭,煞是迷人,湊在鼻端嗅了嗅,清香醉人,「拿回家插在花瓶里,好不好?」
人面桃花相映紅!
水女敕賽雪的肌膚,水粉的花瓣,嬌俏的笑容,明媚的陽光,滿山的野花,交錯出一副絕美的畫面。她,就像是畫中走下來的仙子。
摘下一朵枝頭開的最美的拿朵,莫離簪入她發間,很美,他無聲的稱贊。花葵听不到他的聲音,但從他的嘴型和他眼底的痴迷光彩判斷出他在夸贊自己,並為之傾倒。
她自詡長相不差,可是自從懷~孕後相貌和身材都走形了,再者,他自己就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讓美男子傾倒,不得不說還ting有成就感的。
「你很喜歡我?」她也摘下一朵桃花插在他頭上,可別說,他要是做女裝,肯定能迷倒天下的男人,「有多喜歡?」
莫離面露尷尬,她的問題,為何總是如此直白,弄的他措手不及,他沒表示,坐回位子繼續雕木頭。
「我知道你喜歡我,怎麼都不表示一下,真是討厭。」花葵轉過身。撅著小~嘴和他賭氣,一副你不表示我以後再也不理你的架勢。
追著草叢里的小兔子項小滿,看到漸漸走進的人影,揮動手臂喊道,「小葵,阿離,爹來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花葵扶著腰站起來,朝遠處眺望,果然看到項老爹朝這邊走來,莫離快速把東~西收拾好,扶著她回家去。
到了家中,太陽已下山,晚霞映紅整個天空,大地火紅一片,花葵沐浴在晚霞中,殷切的盯著緊閉的門扉,好久不見小樹,有好多話想對她說,要不是看她太累,她就上前去敲門了。
「項老爹,晚飯做好沒?」
「還有兩道菜。」
「哦。」那還要再等一會兒了,唉,好著急,好想早點見到小樹。’
看她在ting著肚子在眼前來回晃,項小滿看的心驚,「小葵,你別走了,坐著歇會兒吧。」
「我坐不住啊。」她見人心切,難能靜下心來,不過考慮到自己的身體,還是找椅子坐下來,只是,視線不經意間落在院門口,看到站著一穿著破舊青布衫,身後背著大草帽的男人,「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花葵一開口,所有的人都朝門口看去,對她的話,男人充耳不聞,徑自看著某一處,花葵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看的在灶前燒火的莫離,莫離淡淡的瞥他一眼,繼續燒火。
他看莫離的眼神好奇怪,似乎認識般,花葵心道,她再次開口,「請問,你有事嗎?」
男人置若罔聞,邁開步子徑自走進院子,項小滿張開雙臂攔住他,「喂,你這人很沒禮貌,小葵在和你說話,你怎麼都不回答,還有,這是我們家,我們又不認識你,怎麼能隨便進來。」
男子看也不看不及自己腿高的項小滿,指著莫離道,「我認識他!」
項小滿扭頭看莫離,他專注的拉風箱燒火,仿佛這是此刻最應該做的事,「阿離,你認識這個人嗎?」莫離頭也不抬,搖搖頭,于是項小滿立即往外攆人,「阿離說不認識你,你快離開我家。」
那男子有些震驚,也有些疑惑和不解,他為何不認他?曾經,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也說好當一輩子的好友和知己的,可為什麼,此刻相見不相識?他被項小滿推著,一步步的退出項家,項小滿拿了木棍橫在門口,當做是分界線。
花葵看看那男子,再看看莫離,心中非常確定兩人認識。看那男子黝~黑削瘦但ting拔,一身正氣凜然,臉頰上有道寸長的傷疤,因面黑不大明顯,所以瞧著一點走不猙獰,反正增添了幾分陽剛味十足的正氣!
這個人,應該是好人!花葵如此斷定,他是阿離的好朋友嗎?看阿離不認他,他好像很傷心的樣子?阿離的大胡子、額前的頭發和銀抹額,幾乎把臉遮的不露一寸皮膚,真難為他還能認出來,不過也只有非常熟識的人,不靠臉也能認出的彼此吧?
打量他後,花葵問道,「你渴嗎,要不要喝水?」
男人搖頭,隨即又點頭,花葵回之一笑,讓小滿給人端水,項小滿不願意,賴坐著不肯動,可小葵一mo肚子,他立即不情願的去倒水。
「喏,喝完水趕緊離開我家。」
「多謝小娘子,多謝小兄弟。」男人接過來一飲而盡,把空碗遞給項小滿,然後視線又落在莫離身上。
莫離完全當這個人不存在,徑自做著自己的事,項老爹把最後一道菜炒好,莫離端著上桌,看他站起來走路,和常人無異,男人激動的驚呼,「你的腿好了?能走路了?」
「喂,你踫到棍子了!」項小滿守在門口,見他腳動立即提醒,「往後退往後退!」
男人看莫離走到桌前,溫柔的扶著懷有身孕的女子起身,看他看女子的眼神,溫柔如水、情意綿綿,男人眉心微蹙,這是他現在的妻子?肚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嗎?
花葵走到西屋輕叩門板,喚道,「小樹,起來吃飯了……小葵……天黑了……先起來吃飯,吃過晚飯再誰睡……小葵……小葵……」
她在外面喊叫,里面卻是無人應答,難道是太多勞累睡死了?花葵推開門抬腳邁過門檻,走到房間卻發現chuang上空位一人,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擺在chuang頭,換下的髒衣服還扔在椅子上。
「項老爹、項大嬸,小樹不見了!」
項大嬸來到屋里,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納悶道,「人呢,怎麼會不見?」突然想起了什麼,具有深意的看項老爹一眼,道,「可能是我進屋拿肉的時候走了,怎麼走了呢,說好給她做最喜歡的梅菜扣肉呢,菜都做好了,人卻不見了。」
小樹或許听到了他們說的話,又或者以為木大娘的背叛無言面對大家,所以趁她不備就偷偷走了,唉,她真的沒怪她的意思,相反還感謝她千里迢迢趕過來送信。
「為什麼要走呢?」花葵怎麼都想法不明白小樹為何離開,連個理由都沒,招呼也不大,「阿離,快,你去找找小樹,她應該沒走遠!」
「小葵,別著急,你是有身子的人。」項大嬸輕聲安撫她,「小樹走了估mo著一個時辰,現在可能剛到鎮上,你和阿離去鎮上找找。」
項老爹和阿離離開,站在門口的刀疤男人跟在後面,和他們保持著三米遠的距離,瞧著三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花葵若有所思。
「項大嬸,那個人好像是阿離的朋友,可是阿離不認他,你說這是為什麼?」
項大嬸盛碗湯,拿著勺子嘗了一口,確定不燙嘴後遞給她,「你是孕婦,可餓不得,快把湯喝了。」頓了頓,才回答她的問題,「有三種情況,一種是過的不好,不想讓人知道。」
花葵搖頭,立即否定,「阿離不是那種人。」
項大嬸笑了笑,繼續道,「一種是這個朋友曾經背叛他,他無法原諒;一種是和過去了斷,完全拋開過去的一切。」
這……後面這兩種,放在阿離身上似乎都能解釋的通,只是他是哪一種呢?花葵想了又想,仍舊得不出結論,只是不管哪一種,她不喜歡對自己的生活有影響。
走到斗方鎮時,天已完全黑透,項老爹和莫離分為兩路,挨著飯館和客棧找人,刀疤男亦步亦趨跟在莫離身後,看他和常人無異的在大街上行走。
莫離完全把身後的人當空氣,借來筆墨和紙張,寥寥幾筆勾勒出木小樹的相貌輪廓,然後拿著畫像在街上找人。
從項家跟到鎮上,跟了這麼久,刀疤男終于發現他的異常,「你怎麼不說話??」
莫離不理睬,繼續在街上找人,他和人交流時完全靠手比劃,他滿臉大胡子,冷不丁的瞧著ting嚇人,路上行人見了都躲著,倒霉的被他堵住,隨便瞄一眼就搖頭,然後驚嚇而逃。
「為什麼不說話?」刀疤男逼問道,他不相信也不會相信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路過一胡同口時,他突然扯著莫離閃進去,莫離甩開他的手要走,刀疤男上前攔住,「你是不是,不會說話了?」
回答他的,是莫離千篇一律的沉默,他垂下眼,靜靜的站著,似乎在听他講話,又似乎什麼都沒听見。
「怎麼會這樣?」刀疤男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一拳打在牆上,莫離眸光閃了閃,很快又恢復平靜,胡同里漆黑,刀疤男看不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微光,更看不到攥在一起的拳頭,「是他們害的,對嗎?」
他沒反應,刀疤男卻迅速得出結論,「混蛋,一群喪心病狂的混蛋。」又泄憤的朝牆上打了兩拳,為莫離鳴不平,「為什麼要害你到這般境地,他們可是你的親兄弟,為什麼親情如此淡薄,為了權勢,一切都可以割舍,都可以出賣嗎?」
莫離心弦微動,拳頭攥的更緊,心中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過去已和自己無關,他現在是普通人,是山中的獵戶,是小葵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我被圈在礦場,手腳上帶著重重的鐐銬,每日除了做重活,還要受牢頭的逼問拷打,這一身傷疤就是那時留下的,多少次承受不住我想一死了之,可想到你、想到我們受到的冤屈,我都咬牙堅持下來。終于,我找到機會從礦場逃出來,現在我了改名字,過去的聶流雲已死,我現在是聶千回,取自百轉千回,逆流而上。」聶千回神情堅定,帶著卷土重來,勢必摧毀一切的復仇決心。
莫離一直以為他被流放邊境,沒想到真相卻是這般殘酷。佯裝的冷靜再也保持不下去,神色痛苦的消化著晚到的事實,他不僅自己受累,還連累朋友和身邊的人,多少人因他而改變命運,多少人失去了性命,多少人因他遭受這麼折磨……
過去的他,生性豁達,風~流倜儻,與世無爭,寧靜恬然,可是現在卻面無全非……若不是朋友多年,太多了解彼此,他就是站在對面也是不相識。
「他們越是折磨我,我的意志越是強大,越是讓他們明白,我不會被他們摧毀,不會放棄生存的意念。我發誓,要讓所有傷害過我們人,付出代價,即使獻血染紅雙手在所不惜!」此刻,聶千回像是來自地獄的復仇惡魔,雙眸閃爍著嗜血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
莫離沒想到,他心中的恨如此深,比他這個當事人來的都要憤怒。復仇,他沒想過!他只是無奈,對于出身他無法改變;他也恨,恨親生父親的涼薄,恨兄弟間無情義。
復仇?對自己的父親、母親,對自己的手足嗎?(ps︰在此處,母親是對正室的尊稱,娘親才是生母,莫離生母已歿。)
「走,離開這里,回到京城,我們要東山再起,奪回屬于我們的一切!」聶千回抓住莫離的手臂,神情堅定的瞅著他。
莫離沒回應,他站在那兒,腦海里過去和現在的畫面不停的浮現。突然畫面定格在那個陪她看日出的清晨,兩人依偎著坐在山ding,迎著清風沐浴著朝陽,俯瞰山下風景。他見過比那更壯麗絕美的風景,但因心境不同,獨獨看那風景世間絕無僅,他想,就是置萬人之上,看盡世間萬態,也不及山ding一瞥。
良久之後,平復好情緒,莫離平靜的瞅著聶千回,拿掉搭在肩頭手,轉身走出胡同。
聶千回以為他會回去,不曾想是這種反應?是山中的生活平淡無味,磨平了他的心性嗎?還是舍不得懷孕的女人,想到身材臃腫、相貌平凡的花葵,聶千回不禁皺眉,曾經的他多少名門千金不屑一顧,怎會瞧上一個村姑,不會的,定是他想多了。
木小樹沒錢住客棧,正在街上游蕩著,踫到項老爹在街上找她,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待他走遠後,朝反方向走,可走沒多遠,又踫到莫離,他從一暗胡同里走出來,拿著畫像拉著路上的行人打听。
她躲在牆角,看著大家找她更加內疚,心中一遍遍的問,娘為什麼要出賣大家,為什麼……正自責著,又有一人從胡同里出來,定眼一瞧,正是載她來斗方鎮的馬車車夫,她立即喊住他,「大爺,你是不是明兒早上回去,呃,你,你是?」
看衣著、身形和面部輪廓,他就是那大爺,可仔細看又有點不同,他比較年輕,臉上也沒胡子,「對、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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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兩張一起發的,更新完畢,明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