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賈代善正拉著外孫女問長問短說得高興,他是看出來了。舒愨鵡這個外孫女竟是比起賈敏小時候的機靈聰慧有過之而無不及。容貌上,小小年紀就已可看出長大後必是傾國傾城。又有才華,進退有禮,還精靈古怪的,這樣的孩子誰能不喜歡?
賈代善真是把黛玉疼到心肝里了。凡是他有的,覺得黛玉可能會喜歡的,一股腦全部找了出來,隨著黛玉挑。只要是黛玉挑中的,不管貴賤全都讓黛玉拿去玩。
賈赦一家看著賈代善這樣寵黛玉,倒沒說什麼。畢竟賈赦本就是個老實的,而且從小也是個真心疼愛妹妹的。再加上他還是因著妹妹才得了父親幾分看重,這繼承榮國府分家的事情未必沒有妹妹的幾分意思在里頭。他對于賈敏是很感激的,黛玉是妹妹最嬌寵的女兒,有最是個古靈精怪的,便是他看著都很是喜愛,恨不得把好東西都留給她。更不要說是賈代善了。這孩子就是個該讓人嬌寵的。因此對于父親偏愛妹妹一家,寵愛外甥女,他真是一點意見都不會有。
張氏自然亦如是。張氏自嫁過來不知受了賈敏多少恩惠,時時處處的提點幫助,更是救了她大兒子的命。她是從心里感激賈敏的。何況她也猜到,分家之事必然是賈敏的意思。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就是在賈敏回來告辭的時候賈敏單獨去書房和賈代善說了一會話,然後等賈敏走了之後賈代善便一個人在書房呆了整整一天。等賈代善出來了沒過兩天就提出來要分家,還不顧賈母的反對,竟是直接鐵血的把賈母給關起來了。之後就對二房生疏冷淡了許多,甚至不讓他們常常過來請安。
當時她就猜到,定是二房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被賈敏知道了,然後透給賈代善,賈代善擔心二房做的事會連累到整個榮國府,這才決定要分家的。這樣的話,以後若是二房做的事情真是被揭發出來了,他們也不會被連累的那麼慘。
想到這里,張氏還有什麼想不到的?必是賈敏想方設法要把他們大房摘出來。這是救了他們一家啊!特別是賈瑚他們,人生才剛剛開始,可不能讓二房給連累了。賈敏這是幫了他們多大的忙啊!她如何能不對賈敏心生感激!
更何況,還有賈敏之後給的藥丸子救了她大兒子的命這件事,賈敏在她心里已經成功升級為神了。在她心里,只要是賈敏要的,哪怕把她的命給了賈敏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何況只是賈代善寵愛林黛玉,給林黛玉一些東西。那些東西也不是她的,賈代善愛給誰給誰。便是賈代善把他自己的私庫給搬空了全都給了林黛玉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她自己本就喜歡林黛玉,那樣精致的一個女愛子,機靈聰慧,善解人意,任誰都會喜歡。她第一次看到黛玉就喜歡上了。就是她自己也願意把自己的好東西給了黛玉的。
賈敏和林海對此卻不發表看法。特別是賈敏,她最了解父親的性子,父親的興致一上來,誰也攔不住,你越勸他就越倔。總要讓他盡興了才行。
而林家的眾兄弟看著妹妹受寵,還有什麼不樂意的!他們可是最寵妹妹的。平日在家里有什麼好玩的也都盡讓著妹妹的,當然這其中還包括林璨玉這個小不點。小小年紀,還是做弟弟的,偏也是極寵著姐姐的。只要是姐姐的意思,他一定照辦。姐姐想要什麼,他就想方設法給弄來。
弄得賈敏他們都一度以為自己給黛玉又生了一個哥哥,而不是弟弟。便是黛玉本人也是很糾結的。璨玉明明是她弟弟,卻整天照顧她,倒像是她哥哥一般。她有時候想表現一下姐姐的溫柔關心都覺得不對勁,弟弟也根本不需要她來照顧,倒是常常來照顧著她。黛玉很糾結,她真的是被寵壞了嗎?她真的習慣了被嬌寵了,竟然連弟弟都不例外。
在場的還有賈瑚兄弟以及迎春,他們都被張氏教導的特別懂禮。看到祖父寵表妹,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他們一貫相信自己的東西是要自己去努力才是自己的。一味的爭寵愛是最不可取的。何況表妹那麼可愛,他們也很喜歡呢!
只有二房一家,仿佛到什麼時候都是不和諧因素。
王氏看著賈代善把私庫里的寶貝一件件拿出來讓黛玉挑,看著那些珍貴的珠玉寶石,她眼楮都快閃瞎了。但是很可惜的是,這些東西不是給她的,而是給賈敏的女兒的,她心里就像貓抓一般的難受。仿佛那些東西本來都該是她的,卻被黛玉搶走了一般。心里恨不得撕了黛玉。
賈政看著心里酸得很,卻也知道他自己只能酸酸罷了。倒是賈珠和賈元春,臉上嫉妒的神情都掩不住了。賈珠雖然愛讀書,卻並沒有讀書人的風骨,也
不怪他,有王氏那樣一個娘,他能好到哪里去?
賈元春就更是嫉妒的發狂,祖父平日里對她從來都沒有那麼笑過,一向都是很冷淡的。更不會給她什麼東西了。她自問自己很出色,又是這個家里唯一的嫡女,身份高貴,比迎春那個奴才秧子生出來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可是祖父卻對迎春都比對自己好。
如今更是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表妹這麼好,那些東西她都沒見祖父拿出來過,如今卻都拿來給黛玉挑了,真是太過分了!她心里的恨已經遮掩不住了。她覺得母親說的真沒錯,林姑媽就是個狐媚子,她生的女兒更是個小狐媚子,生的那麼漂亮勾人,真是討人厭!
此時元春早就忘了自己原本還想討好賈敏幫助她進宮得了貴人的眼來著,她心理已經完全被嫉妒給覆蓋了。那是沖天的怨氣啊!
這樣強烈的感情波動,賈敏和林海又怎麼會感應不出來?他們早就發覺了,只在心里感嘆,元春已經被王氏給教的眼里只有錢財珠寶了,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心里已經被嫉妒完全佔據。變成了另一個王氏,簡直就是她的翻版。
只是賈敏不想揭開來罷了。這樣大家都不好看。
正在這時,一直坐在角落的痴傻的賈寶玉忽然站了起來,向著賈代善的方向而去。賈敏心里立刻敲起了警鐘,時刻注意著賈寶玉的動向。只見賈寶玉走到賈代善面前,別人都以為他是去跟賈代善說話的,只有王氏還有她的兩個孩子明白,賈寶玉這是看到了林黛玉長得傾國傾城,要去找林黛玉,讓林黛玉陪他玩了。
此刻她們母子三個都在想就讓賈寶玉去好好羞辱那個林黛玉一番吧,看她還怎麼在祖父面前撒嬌賣乖。而張氏一向注意著二房的情況,自然也是知曉賈寶玉這是痴病又犯了,看到黛玉丫頭美貌就想去討過來。
張氏此刻心里急得很,這黛玉可不是那些伺候賈寶玉的丫頭們,人家身份可高著呢,還是被所有人嬌寵的,就連太後也是喜歡的。張氏消息靈通自然知道昨天賈敏帶著兩個孩子進宮請安的事情。
她明白,這黛玉可不是他們賈家能得罪得起的,就算賈敏這個姑女乃女乃不計較了,還有林海呢,林海上邊還有四阿哥,還有太後呢,這寶玉若是真的羞辱了黛玉,這賈府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是她又不能冒冒然就去阻攔寶玉,畢竟別人都不知道,她這一阻攔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所以張氏心里急得貓抓的一般,卻是無可奈何。只能看著賈寶玉一步一步靠近黛玉。
就在張氏心急火燎的時候,賈寶玉開口了︰「妹妹,妹妹,我只願和你在一起,林妹妹別哭,咱們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不好嗎…妹妹若是死了,我就出家做和尚去…妹妹不要生氣,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一听他這話,賈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不就是前世賈寶玉哄黛玉的時候常常說的話嗎?看來這個賈寶玉即使沒了玉,該有的特質還是會有。听听他說的話,若不是賈敏知道前世的事情,只會以為他是在羞辱黛玉,詛咒黛玉,只怕除了她,別人都是這麼看的吧?
賈敏正要開口呵斥賈寶玉,總不能讓賈寶玉就這樣毀了黛玉的名聲。哪里想到正在這時,卻發現黛玉忽然暈倒了!賈代善離得近,眼疾手快攬住了黛玉,卻也是唬了一跳。
想到剛才賈寶玉的話,心里猜測定是寶玉的話氣著了黛玉,扭頭對著寶玉雙眼一瞪如銅鈴,雖然他已經卸甲歸田很多年了,但是早年領兵打仗時的威勢還在,倒把賈寶玉給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把剛到嘴邊要說的話都忘了。
王氏卻是在此時走了過來,攬著賈寶玉,不滿的說道︰「是林丫頭身子不爭氣,又不是寶玉害的,父親您瞪寶玉做什麼?那林丫頭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樣子,誰知道是不是本來就有病,偏偏寶玉跟她一說話,她就暈了,說不得是故意陷害寶玉呢!」
賈敏此刻急著看看黛玉怎麼樣,也沒心思和她打饑荒。倒是賈代善更怒了,厲聲喝道︰「滾出去!從今往後不許再進榮國府的大門!老二,帶著你媳婦還有你兒子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張氏此時在一旁說話了︰「弟妹還是先回去吧!寶玉這孩子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瞧瞧他說的是什麼話?若不是被他說的話氣著了,黛兒丫頭怎麼會暈!弟妹你有空好好管教管教他吧,若是教不好就別再帶他出門了,免得給賈家惹禍。你可別忘了,宮里還有太後呢!」
王氏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她做了什麼,她兒子又做了什麼,想到宮里的太後,想到太後那次整治賈母的
事,她不禁狠狠打了一個冷顫。
然而又听到賈代善聲色俱厲的話,想到賈代善為了林丫頭那個外人,竟似要把自己家逐出賈府似的,她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筋忽然就繃斷了,不管不顧的大叫起來。
「憑什麼?就為那麼一個狐媚子丫頭,你就要把我們二房逐出賈家?她也不過就是個外人,和賈敏那個狐媚子一樣是林家的人了,你別忘了你以後還要我們奉養,而不是那個狐媚子母女!」
賈敏听著王氏那一口一個狐媚子,不僅僅是她,便是連女兒也罵上了,又想到前世王氏不也是這樣指桑罵槐的罵黛玉嗎?賈敏一下子惱了,轉身揚手就是一巴掌,直把所有人都打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此時賈敏已經抱著黛玉轉身進了內室。
王氏狂性大發的撲過去要撕了賈敏,嘴里大聲嚷著︰「狐媚子,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殺了你…」
林海此刻卻不能輕舉妄動,盡管心里對王氏罵了他女兒還有愛妻恨得要死,明面上卻不能有什麼動作,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不能向賈敏那樣反手就是一巴掌。不過明面上不能,不代表暗地里也不能。暗中結了一個啞咒向王氏打了過去,于是王氏瞬間變啞巴,只揮舞著雙手,大張著嘴巴啊啊的卻叫不出來。
此時賈代善也是怒極,一腳踢向賈政,把賈政踢了個仰倒,轉身覺得不解氣,又對著賈寶玉踢了一腳,賈寶玉到底年紀還小,又是嬌生慣養的,竟是給賈代善這一腳踢了有一丈遠,王氏一看兒子被踢了,瞬間不再鬧了,撲過去抱著兒子,若是能說話此刻必然已經哭叫了起來,可惜此刻她只能無聲的流淚。
廳里一時亂極了。林海看著這一出鬧劇,神情更是冷淡。他此刻最擔心的是女兒,可是幾個兒子還小,他要看護著。他明白賈敏剛剛轉進內室之前看他的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好在沒過一會,鬧劇就平息了。原來賈政眼看著今天是討不了好了,就帶著自己一家子灰溜溜的出府回自己家去了。他們一走,這才平靜下來。大家才有空閑去看望剛才暈倒的黛玉。
而黛玉此時已經醒過來了。原是賈敏一見她暈倒,就轉到內室,暗自給她輸了好些內力,黛玉這才悠悠醒來,睜開眼楮看到賈敏,便是撲到賈敏懷里抱著賈敏哭個不住,倒像是前世賈敏離世時的樣子,只是比那又多了幾分悲切。
賈敏起先不明白,畢竟黛玉這一生被所有人寵著,根本就沒受過什麼委屈,不應該哭得這麼傷心,更何況還有那種歷經滄桑的淒涼,這不應該是現在的黛玉應該有的感情。
直到賈敏听到了黛玉嚶嚶的哭聲中隱含的幾聲囈語︰「娘親,你還在,娘親,不要離開黛兒,不要不要黛兒,黛兒不要去外祖母家…」
听到這里,賈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來黛兒竟是被賈寶玉那幾句話引出了前世的悲苦記憶,可能是稚女敕的身體一下子負荷不了那麼大的壓力,這才暈倒的。
看著女兒在她懷里哭得那麼淒慘,又想到女兒小小年紀本該是最幸福的時候,卻在賈府受了那麼多的苦,如今又被賈寶玉沖撞到恢復了前世悲苦的記憶,以後都要背著這些記憶,再也不能像真正的孩子一樣該笑的時候笑了,賈敏不由在心里更是把賈寶玉還有造成這樣結果的源頭賈母和王氏給恨到了十分。
如今只能先把黛玉好好安撫一番,先讓她情緒安定下來,讓她認清現實,看清楚這已經不是前世了,她也不會再過那樣的生活了,待她真正安心下來再說。至于王氏母子,還有賈母,看著吧,她會替她的女兒一點一點的把前世他們欠黛玉的一一討回來。她賈敏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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