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四貝勒府,胤禛並沒轉道去書房,反而跟著黛玉一起到了正房。
兩人在桌邊坐下,待下人上了茶。捧起一杯茶,胤禛不緊不慢的品著。看了看黛玉,篤定的說了一句︰「你心里有事,是我不知道的。方才跟岳母說過了吧?」
黛玉愣了一瞬,不禁感嘆胤禛敏銳的觀察力。只是在說與不說之間犯了難。本來若是胤禛不問的話,她就先瞞著,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可是如今,胤禛問了,不說吧,四哥會不會覺得她不坦誠?她也不想瞞著四哥。可是說了,就怕四哥不能接受。如今正值二人新婚,以後的日子還長著。若是因為這件事有了隔閡,真是得不償失。黛玉糾結了,要不要告訴四哥呢?
胤禛一看黛玉的樣子就知道她犯了難。他也知道黛玉一向是不願瞞著他什麼事情的,除非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有一件事一直在他心里有個疑問,讓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如今恰好又遇上這件事,就一起說清楚吧。想來黛兒是不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能力?
「黛兒,你能不能告訴我,明明姨娘當時只是被一只貓沖撞了,卻一直昏迷不醒?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然而在你和岳母去了一趟之後,她就醒了過來,然後變成了皇額娘?還有昨天十四說的,皇額娘回來沒多久,德妃,就是烏雅氏就死了。而據我所知,那是在岳父岳母還有你一起進宮之後,而且你們那次是去了冷宮。」
胤禛犀利篤定的話,在黛玉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瀾。沒想到四哥那麼早就注意到了異常?看來,他早就有疑心了?可是他一直對自己還是寵愛體貼,並沒有因為這些疏遠自己。更沒有假裝。
經過了一世的洗禮,黛玉比前世更加敏感。不過不是敏感易傷。她只是比前世更能分辨誰是對她真心,誰是假意。胤禛對她的真心她是能感受到的。胤禛的心意一直都沒有變。若說他早就發現了,卻一直沒有改變,那麼他是能接受的?
胤禛看黛玉還在糾結,決定再下一次猛藥。他已經猜到黛玉定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能力。而且應該是很有來歷的。想到兩次去寒山寺性音大師的話還有那顆殷紅的珠子就消失在黛玉身體里,還有路上遇到的祖孫倆送了黛玉一只麒麟,胤禛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听性音大師的話那珠子叫做絳珠,怎麼卻消失在黛玉身體里呢?而那麒麟,也不是凡物,那是上古神獸,是萬獸之王。乃是護主神獸。黛玉若是沒有一些來歷,如何能得神獸認主?想到這里,胤禛更堅定了心里的信念。
決心要逼黛玉說出那些秘密,他們是夫妻,自然是要甘苦與共,有事情一起分擔的。黛玉從昨天起就一直有心事,一直到剛剛與岳母從內室里出來的時候才有些釋然的樣子。他不想黛玉以後還因為一些事情不能對他說,而憋在心里。今天能對岳母說,可是以後他們都知道四貝勒府不能與林家走太近了。那她以後要跟誰說?總不能一直憋在心里。總要逼她說出來才好。
起身走向黛玉,把她攬在懷里。「那只麒麟,應該不是凡物,怎麼卻認你為主?還有那絳珠,怎麼就在你體內消失了?黛兒,你有什麼秘密不能對我說的?黛兒,我們是夫妻,任何事都可以一同分擔的。還是,你怕我不能接受那些異常,而疏遠了你?」
胤禛這話可謂是一針見血,正指到了黛玉的心事。黛玉可不就是怕他不能接受嗎?
胤禛一看黛玉的表情就知道他說到正點了。只怕這個正是黛玉沒跟他說心事的原因所在。
「黛兒,其實你的異常我早就發現了。首先是你出生時候滿園花香,正值花朝節,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便是江南也是萬物剛剛復蘇,偏你出生那天一院子的花都開了。
然後是性音大師的話。還有那一顆絳珠。之後又有麒麟神獸認主,一樁樁一件件都昭示了你的不同尋常。
黛兒,你還不願意說嗎?你擔心我會接受不了而疏遠你,這個我既高興又生氣。高興的是你對我的看重,說明你怕失去我。但是也反映了你不相信我會一直這麼對你。你覺得我的心意會因為那些怪力亂神之事而改變嗎?」
黛玉終于在胤禛的一**逼迫下敗下陣來。她的信念已經被胤禛全部擊破了。再抬頭已是淚光瑩瑩,只叫了一聲「四哥」已是泣不成聲。
「黛兒,慢慢說,別急,我一直在。」胤禛攬住黛玉溫柔道。
「四哥,你可知,其實我是重生來的!我是有前生記憶的!」胤禛一听就疑惑了,黛玉出生沒多久他就到林家了,林家回京之前他也在林家待過一陣子,和黛玉也是接觸很多的,沒發現黛玉有什麼異常啊?
「四哥,你一定疑惑了,對不對?我七歲之前你也是知道的,並沒有什麼異常。沒錯,我是在進京之後才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前世,我沒有哥哥,我們家只有我和弟弟璨玉兩個孩子,都是身子弱的。母親身體很不好,本來生璨玉的時候就傷了身子,後來璨玉在三歲的時候一病沒了,林家就剩了我一個。母親受不住打擊,纏綿病榻大半年也去了。于是林家就剩爹爹和我兩個人相依為命。
那時候的賈府不是現在的樣子。前世的賈府,外祖父早就去世了,我沒見過。賈府也沒有分家。整個賈府里是外祖母坐著寶塔尖的老封君,指揮著府內的事情。
大舅母張氏也在瑚大哥哥夭折的時候受了打擊,生璉二哥哥的時候難產去了,大舅舅從此一蹶不振,越發荒唐起來。新娶得大舅母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外祖母看不上眼,又一向偏心二舅舅,就把管家權交給了二舅母,並且讓二舅舅竊居正房,當著榮國府的家。
前世母親死後,外祖母就一封接一封的信非要接我到京里賈府教養不可,父親拗不過,就讓璉二哥哥帶了我進京。在賈府,寶玉並沒有丟了玉,也沒有變成如今的樣子,算是個靈秀的。外祖母溺愛,將他養在內宅,整日和姐妹們廝混。
沒幾年父親病重,外祖母與父親書信商定了我與寶玉的婚事,就一病去了,致死沒離開揚州。我從此變成了孑然一身。父親把林家的全部家當留了給我做嫁妝,只是委托璉二哥哥處理。
璉二哥哥帶了林家的巨額家產回了賈府,並沒有聲張。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怎會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況?只是不願挑明罷了,因著我覺得既與寶玉訂了婚約,這份家產早晚是賈府的,他們用了也沒什麼,我也並不看重那些。
然而他們毫無顧忌的用完了父親留給我的嫁妝,卻又使人傳播謠言,說我是無依無靠投奔的,說我一草一紙皆是出于賈家,是賈府養大的。竟是毀了我林家的千年清貴聲譽。
這些就罷了。他們用完了我的嫁妝,又毀了婚約,讓寶玉娶了他的姨表姐姐寶釵,這不是逼著我去死嗎?婚約已毀,聲譽也毀了,我在賈府已沒有容身之地,沒有活路了。我就在寶玉和寶姐姐成婚當晚咽了氣。
這是剛進京的時候,第一次去外祖家,看到寶玉的時候想起來的。
至于四哥你說的異常。那顆珠子卻是絳珠沒錯。那是我的本元。這些我也不太清楚。俱是听師尊說的,就是那個送我麒麟的老爺爺。
他是我娘親的師父。對,忘了說,娘親也是重生的,卻是跟我的情形不太一樣。娘親是因為死後靈魂飄到賈府看到我在賈府的遭遇,心中憤恨,形成心魔,然後恰好遇到了師尊,听師尊的吩咐,為解除心魔,也是為了挽救我,娘親選擇了重生。可以說娘親這一世最大的心願就是改變我前世的命運。因此才有這麼多與前世不同的事情。
據娘親說我本是絳珠仙子,是靈河岸邊三生石畔的一棵絳珠仙草,因受神瑛侍者灌溉之恩,特意追隨下凡還淚的。至于神瑛侍者,應該就是寶玉了。
只是听說江南甄家也有一個甄寶玉,與賈寶玉長得一模一樣,秉性也相似,只是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當然這是前世的。今世寶玉的玉丟了,就傻了。這個確實是因為玉。
而四哥你說的,救了佟皇後的事情,還有德妃之死,那也確實是我們做的。佟姨娘不是昏迷,而是因為德妃與魔姬達成協議,被魔姬吞噬掉了一部分生魂,剩下的魂魄已殘破不全,而且我們知道的時候魔姬還在吞噬著。至于佟皇後,她也是死後沒有投胎,這些年的事情都是親眼見到的。當佟姨娘昏迷的時候,她就被困在了佟姨娘的寢宮,後來母親說了只能讓佟皇後和佟姨娘共存,才能醒過來,于是借助我的絳珠穩定住魂魄,使佟皇後和佟姨娘完全融合。
至于德妃,她不是我們害死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她與魔姬協議害了佟姨娘,卻是自己先一步被魔姬吞噬了。
那天我們一起去冷宮就是要借助我的絳珠的至純之靈結下陣法,好幫助父親母親合璧打敗魔姬。魔姬死了,德妃自然也死了,而且是永遠沒有這個人了,她的生魂已經被魔姬吞噬了,就和魂飛湮滅差不多,連輪回轉世都沒有了。
至于麒麟認主,我也不知道。
還有的就是我是從小跟著母親和父親修習的仙法,是師尊傳授的。隨著修為的提高,我們的神識感知能力也會提高。可以用神識探知到別人的情緒和心里的想法。不過這個我們只在敵人或者不知道態度的人身上才會用。
母親當年能識破秋淩的詭計保護了大哥二哥,就是因為這個。但是在家里人身上是不會用的,因為絕對信任。
我也只在昨天用過一次,就是在昨天去乾清宮謝恩的時候,因為不知道皇阿瑪的態度,不知道他是否還會護著太子,影響我們的行動,就放出了神識探知他的想法。」
黛玉說完就忐忑不安的看著胤禛。說實話她心里真的很亂,沒有想到竟然是在這個時候這樣的情況跟四哥攤開一切的。
胤禛早就猜到黛玉一家,特別是林海賈敏夫妻倆還有黛玉來歷不一般,沒想到還是神仙。這麼想來,林海應該是文曲星才是,畢竟他可是當年的探花呢!至于林璟玉林瓊玉兩個,倒是不知道了。而黛玉,竟然是仙草所化。
但是他還是沒想到黛玉和賈敏竟然都是重生的!太匪夷所思了。听著黛玉描述的前世的遭遇,他就恨不得把那些虧待黛玉的賈府之人碎尸萬段,听著黛玉說她和賈寶玉的婚約,胤禛知道自己還是有一些吃醋了,但是想想到最後黛玉和家寶玉也沒成親,黛玉不是說了嗎?她是下凡還淚的。眼淚還完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就一筆勾銷了。而且她跟那個賈寶玉也沒什麼感情,不過是命運的驅使。如此一想,心氣就平了。再想想黛玉前世的悲慘遭遇,胤禛只感覺心都疼得揪起來了。
忙攬過黛玉在懷里,緊緊地抱著,仿佛生怕這個也是黛玉的夢。便是夢,他也要把黛玉永遠禁錮在這個夢里,永遠留在他身邊。是的,他要和黛玉一起到永遠。
如今,黛兒已經把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跟他坦白了,包括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他更應該好好疼惜黛兒才是,讓她這一世幸福美滿,徹底忘掉前世的陰霾。
至于王氏,賈母,還有那個賈寶玉,他不會讓他們好過的。既然他們讓黛兒前世受苦受難,更是殘忍的把黛兒逼死,今世他們便要得到報應。他會把黛兒前世所受的苦一一討回來,絕不讓黛兒那些苦難白受。
雖然岳母已經一點一點的在為黛兒討回前世的債了,但是那些比起黛兒所受的苦,比起他們欺負黛兒的,遠遠不夠!何況岳母與他們終究有著血緣之親,到底不能做的太絕。而這不足的,就需要自己去慢慢討回來了。
看到黛兒哭的泣不成聲,胤禛疼的心都揪起來了。他從來沒見過黛兒這樣哭過,哭得讓听者傷心,聞者落淚。黛兒前世該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那都是她看作親人一般依賴的,結果卻逼死了她,自己的認賊做母比起她來簡直不值一提。胤禛因此越發痛恨那些讓黛兒哭的人,他們都該碎尸萬段!
「黛兒,不哭了,啊,四哥一直在你身邊。那些已經過去了。都怪我非要逼你說出來,竟讓你想起了這些傷心事。只是以前怎麼沒听說?你是說岳母也是和你一樣是重生的?而且還是一開始就有前世記憶的?」
「是啊,母親是帶著記憶重生的。主要是因為看到我被賈府逼死,然後那些對賈府的憤恨和怨氣化成了心魔,正好被師尊路過就收了母親做徒弟,然後指點她重生,還給了母親許多修仙法門和練武秘籍,給四哥的就是其中之一。
母親從一出生就開始部署著為我報仇的事情,讓外祖父一點一點的看穿二舅舅的假道學偽君子的真面目,並且暗中調理外祖父的身體,好讓他不至于像前世那樣早早的過世了,整個賈府由著外祖母攪合指揮,最後走向滅亡。
並且母親在即將下江南之前讓父親協助查出了外祖母還有二舅母王氏私下里包攬訴訟,放利子錢之事,並交給了外祖父,提議外祖父盡快給兩個舅舅分家。外祖父當機立斷,要淡化二舅舅一家對于整個賈府的影響,免得禍及全族,這才有了林家出京之前賈府鬧分家之事。
外祖母一直偏心二房,一直想著要把榮國府交到二房手里,就像前世那樣,甚至想讓大房把爵位讓給二房,因此堅決不同意分家,但是因為她自己也有禍事,被外祖父直接給禁足了。這才沒能阻止分家。
然後在我出生之後,外祖母又三番四次來信給母親,要把我定給寶玉,因有著前世之事,母親如何能夠答應?這才有了外祖母在端午節禮里面摻進髒東西,想要害死我們兄妹幾個。不,應該是想要害死哥哥還有弟弟們,然後再把我也弄得身子弱不禁風,還給母親的衣服浸了絕育藥,想要讓我林家絕後,然後我又身子嬌弱,便只能嫁給寶玉了,而林家的家財因為沒了繼承人,自然也是像前世那樣都給我做了嫁妝,然後都歸了寶玉和二房了。
只是母親早有準備,知道外祖母被她嚴詞拒絕之後,一定會懷恨在心,做出什麼狠毒之事,因此在那次的端午節禮送過來之後,就格外小心。找了父親和她一起檢查核對每一個物件,果然找出了那些裹著病人血污和痂粉的荷包,以及那泡過絕育藥的衣服,當即就把那些打包讓父親的人手還有母親在榮國府留下的心月復把那些髒東西送到了外祖母房里,然後氣不過又告知了太後,這才有了太後下旨申斥外祖母之事。
之後母親又一封書信送到外祖父手里,告知了前前後後的事情原由,然後外祖父就在太後下旨申斥之後把外祖母送家廟了。又打發大舅舅一家南下去我家致歉。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對了,還有那年年酒宴上的事,那年外祖母本是想要讓那個丫頭趁著母親沒有準備,好編排母親一通,指責母親和我們兄妹們不孝,進京這麼多年也不曾去看過她,更是指出母親有靈丹妙藥卻不進獻給皇家,好陷林家于不義,更是要趁此機會逼著母親帶著我去家廟看她,而寶玉早被她先一步接到了家廟,若是我們去了,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不過她想要借此機會讓我的名聲染上污點,與寶玉夾纏不清卻是一定的。
只是她沒想到她身邊皆被外祖父換成了心月復。那丫頭一回了賈府,就先去了外祖父的書房,告知外祖父此事,外祖父匆匆找來了父親母親,這才戳穿了她的陰謀。
外祖父之前最疼母親,在我進京之後,更是疼我勝過其他所有的孫子孫女,因此,經過此事,再加上外祖母身上還有包攬訴訟放利子錢那些死罪,就趁勢直接把外祖母休棄了。其實外祖父早就有這個心思,只不過擔心影響母親在林家的地位,這才一直容忍,而當母親放話出來與外祖母再無母女關系之後,就不用再顧忌了。」
黛玉如今再說起這些就平靜了許多。她有四哥會陪伴一生,不會再重復前世的老路,就當那是一場慘痛的夢魘吧!
「原來是這樣。黛兒,你受苦了。那個賈史氏還真是心狠手辣,竟是一點都不顧念血脈之情。」胤禛恍然大悟。看來岳母應該已經對賈母沒有一點輕易了吧?那麼他以後就可以便宜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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