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中,寒依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一只蝴蝶,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她拼命地掙扎著身體將厚厚的蛹穿破,努力地拍打著翅膀離開樹枝自由自在的飛翔在空中,在她飛過的地方長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她甚至能嗅到花朵的芳香,她的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連天空都是白茫茫的,根本看不到終點。她放慢了翅膀輕輕地落在了一束月季花的花瓣上,一陣濃香向她撲來,讓她徹底陶醉。正當她貪婪的呼吸著月季花瓣的芳香時,突然間,白茫茫的天空完全變成了黑色,緊接著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將花朵折斷了肢體,吹散了的花瓣漫天飛舞,如果在風和日麗的天氣里,沒有哪個少女會對漫天花瓣飛舞的景象不感到痴迷,而此刻寒依的陶醉瞬間被恐懼所代替,她拼命地拍打著翅膀,狂風吹得她左擺右斜。她用盡了所有力氣,只好隨風飄蕩著身體。殘缺的雙翅,絞心的疼痛陣陣傳來……
寒依慢慢的從母親的懷抱中掙月兌開,夢中的痛感似乎並沒有消失,而是更加明顯的刺激著自己的腦神經,在母親飄忽不定的目光中,她用稚女敕的小手悄悄地拉起被角︰濃烈的酒精摻雜著血腥味鑽進她的鼻孔,被鮮血染紅的紗布緊緊裹住她二十幾厘米的下半身。她試圖動一下自己的雙腿,回應她的卻是更加徹底的痛。梅姨立即將她摟在懷里,哭聲又再一次將小木屋填滿。
不知過了多少日夜,有多少淚水從小木屋中流淌出來。梅姨本來就消瘦的軀體只剩下一副骨架與一個皮囊,寒依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身體也與母親一樣消瘦,她裹住雙腿的繃帶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白色的褲子,褲腿緊緊凝成兩個疙瘩懸掛在下面。生活像一條枷鎖牢牢地將她們母女倆鎖住,從此無法掙月兌。
工廠老總托人給寒依送來一個輪椅,輪椅很大能足足坐得下整整兩個寒依,就算梅姨坐上去也會空閑一部分空間,工友鄰居們也不時會送來些稱得上補品的東西,來到寒依跟前一番寒暄嘆氣之後又都離開了,每次有人來到家中,寒依都會坐在輪椅上抬起頭伸直了脖子從窗口探去,但每次又都失望的低下了頭。過去的幾個月里,寒依身體太過脆弱,梅姨不敢帶她出門,萬一感染了傷口,女兒不知又會遭受多少痛苦。梅姨只好辭去了工廠的工作,每日靠工友們的幫助與自己的積蓄勉強活了下來,如今也已經快到了極限。這天,一位工友來到她們家中,梅姨和她談起家中的難事,兩個女人一唱一和不一會兒就流出了眼淚,寒依依舊不停地向窗外望去,梅姨瞥見了,她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老人的身影︰老人每次都會笑呵呵的拿著高粱桿做成的玩具在女兒眼前擺弄。如今想來,好像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他的蹤影,究竟多久梅姨也記不起來,她擦擦眼淚,便向工友詢問了一下,工友也回答說很久沒有看到他,如今工廠看大門換成了一個小伙子。不知不覺又到了晚上,寒依已經早早的睡著了,梅姨安靜的倚在床頭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看看身邊的女兒又向窗外看去,她不時的嘆著氣,嘴中輕聲嘟囔著︰「快九年了」……
窗外的月光慢慢明亮起來,透過木屋的小窗傾瀉在女人的身上︰布滿血絲的雙眼,皺緊的眉頭,十幾根雪白的發根閃耀著光芒。
第二天早上,塵土飛揚的馬路上行走著一個瘦小卻背著大包袱的婦女,在她前面寬大的輪椅上坐著一個沒有雙腿的小女孩不時向身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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