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言走進病房之後,江律文反倒躊躇起來,他確實沒想到易子容會這樣將她叫進來,而有些話,他也只打算質問易子容一個人而已。此刻杜微言的眼楮烏溜溜的望向他,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安的樣子,讓他覺得騎虎難下。
「江總現在不說,我就把剛才那些話再說一遍。」易子容轉向杜微言,輕松的說,「他說,我一步步設局,讓你回到我身邊。」
杜微言看上去有些吃驚,愣了愣,才對江律文說︰「不是的。你出了事,我們都很擔心,所以才找他來幫了忙。」
江律文的臉色很不好看,這份欠易子容的人情叫他覺得難堪,過了良久,才說︰「我指的並不是這個——那份合約,我想你沒忘記吧?」
「你們不排斥林氏的中高層紅玉的開發工程,但是要求所有基層崗位向紅玉當地人開放。前幾天我遇到了開發辦的幾個領導,無意間說起,這個意見,原來是易先生提的。」
易子容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那又怎麼樣?」
「也沒怎麼樣。現在開發只是在首期,就已經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凸顯了。很多事上,我們都要將就你們當地的風俗和習宮比如特定的飲食、你們的節假日,即便勝程最緊的時候也不能超額加班。而這些崗位,偏偏還只能用當地人。易先生,如果我沒猜錯,工程進行到一半、或者快要結束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會再給我們出一個大難題?以你的影響力,再隨便的一件小事,大概都有辦法讓開發擱置延期,是不是?」
易子容依然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只是看著杜微言,像是在等她的反應。
杜微言听完,實在有些尷尬,只能笑了笑,轉頭對易子容說︰「他說的是真的?」
易子容想了想,反問她︰「要是江氏因為這個出事了,你會因為這個來求我?」
杜微言「嗯」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才對江律文說︰「是啊……你未免……把我想得也太重要了。我想這是誤會吧。」
江律文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听到她這麼說,臉色更加的蒼白,更是難掩失望的神色。他深呼吸了一口,目光只牢牢盯著易子容的側臉︰「那麼你親口告訴我,你原本有沒有這麼打算?」
事實上,江律文並不覺得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揣度易子容的想法。自從知道了易子容對杜微言的感情,那些線索就一點點的串聯起來了。有些奇怪的合約條款……他曾經漫不經心的說過一句「如果牽連到你了,真不好意思」……開發進行至今,越來越錯綜復雜的局面……
這些都讓他懷疑,這份開發和約,根本就像是一個陷阱。江氏直接紅玉開發管理的那些高層,在很多方面都無法和下屬有效而流暢的溝通,他來到這里至今,這種矛盾引發的混亂局面就出現了好幾次。他簡直難以想象,如果開發工程還要進行兩到三年,是不是會出現更大的亂子。
「江總,我是不是可以說,這是再明顯不過的陰謀論?」易子容心平氣和的說,「你說的矛盾,我耳聞了一些。很久之前我就提醒過你,彼此間要尊重,免得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如果這點你們都做到了,再來和我說那些陰謀論。」
「闐族人不食狗肉,你們難道不知道?在迭連市宴會上,竟然有江氏的高管要試試所謂的特色菜?這些在開發前期,你們的員工紅玉之前,不是就該培訓過麼?」
「還有木樨谷的月湖,這塊地方不要說劃出來開發,就算是闐族人,平時也不會隨隨便便的進去。你以為這是圈地?你們想進去評估就進去了?現在你是安然無恙的出來了,可是按照我們的規矩,那些帶著搜救人員去谷中找你們的當地人,必須要在扎布楞外祈求神明的原諒和寬恕自身的不敬。這些,你事先了解過麼?如果沒有人告訴你,在你江總心里,是不是還一直在埋怨當地人為什麼不及時進去把你們一個個背出來?」
易子容的表情上絲毫看不出有憤怒的神色,語氣也一再的放緩,卻愈發的叫江律文覺得難堪。他秀長的雙目輕輕一眯,不急不緩︰「你既然說起來,我也記得是有不少人向我抱怨過你們趕工,連五年一次,禎柙祈福的節日都要繼續工作。就在上個月吧,你記不記得後來是怎麼解決的?這件事為什麼沒鬧大?」
江律文踅眉,半晌才說︰「你幫了忙?」
「也算不上幫忙。只不過大家都退一步罷了。如果要用這個開發工程來牽制你,早就可以做了。我不必等到現在。」易子容笑得極為淡泊,又漫不經心的補充,「另外,不要以為你們從外邊來到紅玉,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這個世界上,你不懂的東西還有很多。還是謙虛一些的好。」
病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杜微言則輕輕拉了拉易子容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江律文的目光落在她縴巧的手指上,眼神愈發凌厲。
「開發的事是我多心了,之前言語不當,我向你道歉。可我想讓你親口告訴杜微言,之前那場闐族語的風波,到底是怎麼來的。如果你覺得不方便說,我也可以讓雨繁過來……」
杜微言倒沒什麼反應,只是用力握了握易子容的手,揚起了聲音打斷他︰「江師兄……真的很謝謝這麼關心我。你好好養身體。我們先走了。」
就連易子容的臉上都滑過了一絲怔忪,緊接著被她一拖,就出了病房。
杜微言一到走廊上,就放開了他的手,一個人走向電梯,腳步又快,轉眼已經站進了空落落的電梯里,回身看著他,抿了抿唇說︰「你走不卓」
他反應過來,跨進去站在她身爆低頭看她一眼,又咳嗽了一聲。
「你嗓子不好?感冒了?」杜微言斜睨了他一眼,帶了輕微的諷刺說,「要不要去藥房買藥?」
「微言……」他跟在她身後,忐忑不安。
這件事一開始他是賭了一口氣,想著杜微言在被質疑之後,自然會回來找他要看瓦彌景書。那麼他借著這個契機,能重新改善關系也未可知。誰知到她撞了南牆,卻硬是不肯回頭,倒讓他騎虎難下,想要婉轉的重新幫她,也被拒絕了。後來再想要對她坦白,可總是難以開口。索性就借著剛才江律文的機會講了出來,也免得猶豫不決。
可是听她的語氣,是早就知道了?
「喂,你站著不動是什麼意思?」杜微言回頭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還回不回去?」
她微露惱意的樣子很生動,易子容覺得自己松了口氣︰「你早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就算之前不知道,後來陳雨繁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辦法幫江律文的時候也猜出來了。如果你沒和她有聯系,她怎麼會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那……你生氣了?」
杜微言站在他面前,無聲的嘆口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瞳仁黑亮,表情竟然有些無辜。就算之前確實心里氣他的手段,此刻也煙消雲散了。
「對不起。」他不顧她掙扎,拉了她的手,低低的說。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嘛?」
顯然易子容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看了她幾秒之後,說︰「瓦彌景書的影印本,我在今天早上就已經送去了你們單位。」
「什麼!」杜微言被他驚得後退了一步,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你……你把它公開了?」
他默認。
「可是……可是這本,不是連你們族人都不能輕易見到的麼?」
醫院的大廳人來人往,腳步紛亂,而他安然的凝視著她,笑容仿佛一泉溫水,輕柔的說︰「沒關系。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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