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明天就放年假了,也準備回家過年?」柳顏庭拉著蕭語走到夏沙的辦公桌前,迎著夕陽,臉就變得紅撲撲的,像個隻果。
夏沙不禁笑了起來,但又不敢說,只能壓抑著自己,裝作很嚴肅的樣子,「唔我家就在這邊。」
「爺爺女乃女乃也在這邊?」蕭語也湊了過來,一張臉也紅了起來。
額這是個問題,夏沙蹙眉想了想,似乎「我沒問過耶。」
柳顏庭絕倒,蕭語滿臉不敢相信地重復,「你沒問過?!」想想又問,「你爸媽那麼絕情?」
她的樣子夸張地嚇人。
夏沙不太喜歡別人說諸葛尹他們的壞話,眉頭糾得更緊。
柳顏庭似乎沒注意到夏沙的表情,蕭語只顧著望向柳顏庭,同樣沒見到,還想繼續說時,卻被突然出現的人打斷。
「親愛的夏小姐。」來人說完似乎很意外地看向柳顏庭和蕭語,似乎對她們的出現很驚訝,「哦?兩位美女也在?我打擾你們了嗎?需要我出去等夏沙嗎?」
來人正是莊豈,略顯低調的褐色風衣,但那頂紅色的針織帽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了,夏沙微赧,那頂帽子還是她織了送給他的,那是想著他喜歡艷麗的色彩,就用了大紅色,不想他這般搭配,不過還好,莊豈天生麗質,倒也不太怪異。
柳顏庭和蕭語是什麼人?那可是最喜歡亂點鴛鴦譜,亂牽紅線的主,一見男主角要走,哪敢再絆住女主角的腳,連忙稱沒事沒事,急急忙忙的模樣像怕壞人好事,看著夏沙不由樂了,「你瞧她們的樣子,剛剛迎著夕陽,像紅隻果那樣,瞧得我」
夏沙轉頭看向莊豈那一刻頓住,看到莊豈看她的眼神,似曾相識,溫柔得像是能掐出水來。她著了魔般,眼楮都不敢眨,似乎很久以前,就有這麼一個人,風華絕代,幾乎是上天給她的唯一恩寵,眉眼溫和,眼里像永遠只裝得下她一個。
很久很久以前,到底是多久?
夏沙一下子躲開了那個吻,看著夕陽鋪過的黑色鍵盤,像要看穿它,不敢回頭。
幽幽的嘆息聲,夾雜著失望,又有一些傷心一般,嘆得夏沙也跟著難過起來,心里酸酸澀澀的,這,不該是莊豈的聲音。
窗外,一片夕光里,天邊幾朵雲被似的團雲,在金光爛漫中,雲蒸霞蔚,華麗卻低調。
「莊豈,你不是心理醫生麼?」
突兀的帶著哭音的聲音打破壓抑的沉默。
夏沙看著莊豈,泛濕的眼里是滿滿的渴求,雙手攥緊他的衣袖,像是溺水人手中的稻草,「你知道的,你知道怎麼樣才可以讓人徹底忘記過去,是不是?」
莊豈幾乎是瞬間失了神。
到底,掩耳盜鈴有它本身的意喻,不是故事中的人,又怎麼會懂呢?自以為自己忘記一切,別人,怎麼會看不出來。她,還真知道他是心理醫生啊?
他還以為,她不知道,所以,敢無數次在他面前走神,想著那段沒有他的過去。原來
莊豈閉上眼,一種無力感,像是那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不重,卻也逃不開。無數次自問,到底,是迷上什麼,如此無法自拔?然後,眼里是那雙絕望,死寂的眼,像是失眠時望不到頭的夜晚,偏偏,又害怕黎明。
「夏沙,你高估我了。」許久,莊豈睜開眼,透著褐色微光的瞳孔布滿沉重的灰暗,輕易抹去了眼角最後些許哀傷,變回張揚不羈的自己,語含淡淡的諷刺︰「我從沒听說過,一個醫生,能讓不願忘記過去的人忘記過去。」
像是一道鞭子,擊碎了夏沙最後一點希冀一般,驀地松了手,呆呆地望著被自己揉皺了的風衣的衣角,漂亮的手,到底,也是個漂亮的人,衣服,都不該被揉皺的。
所以,一點,一下,夏沙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輕柔地動手,慢慢撫平風衣上的皺角,認真又仔細。
不知覺間,長款毛衣的下擺,就落上幾滴暗色的水花,一點,一滴,有些,相容在了一起。
「你到底多大了?怎麼還是那麼愛哭?」莊豈無奈微蹲,與夏沙平視,大手刮去她臉上細密的淚痕,是極致的溫柔,怕弄疼她,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讓她知道,他的憤怒,他的心酸。
向來,沒有誰對誰錯,她忘不了那個叫賀子的人,他沒有理由責怪她,他對她的好,不要她來還。
僅僅是恨,像本該恨她一般地恨自己,雲霞里,她思緒翻飛,思念著的與他無關,便由此恨自己,恨得無厘頭,恨得無能為力,絕不盡她的念想,就像自*虐一般恨著自己,明明,他何其無辜。
一寸,一寸的,她的臉,依舊是那麼冰涼,大冬天的,怎麼還喜歡開著窗戶?她還以為,是關住她的病房?希冀窗後,出現那個叫賀子的人?還是,只有陽光,才會如那個人那般溫暖,沉浸到她不知天日。
她的世界,無所不在,是那個叫賀子的男人,他甚至,都有些嫉妒。
偏偏那個男人,甚至在夏沙最痛苦的時候,都沒有出現。
想問憑什麼,憑什麼自己在她身邊五年,她只肯記得兩年,那個男人消失了六年,她都還像是不知道呢?
到底是,以愛之名,所行之實,凌駕于善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