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子的轉彎處,芷蘭的視線被一片陰影遮擋住,抬眸一看,卻是不知幾時至此的筠華。
「妹妹何時站在這里的……」芷蘭語塞,料想她必是听到些什麼,眼睫顫動著避開她那探詢的目光。
筠華終于明白當初她為什麼說出那番話,為什麼說自己也有不得已而欺騙她的時候。「這就是你一直以來不肯對我坦然的原因?」
「听我解釋!」芷蘭下定決心將一切向她坦白。
「我等的就是你的解釋!」筠華並無怪她之意,只是不解芷蘭既早知她與齊奧的事,為何不早早言明自己和齊奧是兄妹,反而屢次遮掩?
「你還記得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時,我那剎那間的驚異嗎?」芷蘭欲答先問,筠華頷首,也總算明了為何覺得芷蘭似曾相識,原來她那眉眼間的溫柔竟與齊奧十分神似。
芷蘭徐徐說道︰「當年哥哥收到的那封家書是我親筆寫的,我擔心他得知父親的死訊而心神不寧,若是回家的路上發生什麼意外……所以我才沒有言明讓他回家的緣由。以後的三年里他因守孝而不得回去見你,每日在紙上描繪你的樣子,從春到夏,憑借自己的臆想來畫出你每日都在做些什麼,穿著什麼樣的衣服……我總是有意從他口中探問些你的事情,哥哥總是說著說著就一臉的陶醉……」芷蘭想到哥哥當時的樣子,不禁莞爾︰「哥哥常年不回家,我和他的相處十分短暫,但我清楚,他那種表情就只有提到你的時候才會出現。所以打從我和你第一次見面,就已經認出了你……只是,我想你既已入宮,必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也就沒好向你道明我的身份。我和哥哥今日的對話既被你听了去,我也再不好隱瞞什麼,只希望你們倆都能早日將那段舊情斬斷,也不枉我這一番苦心……」
筠華听完,已是驚嘆不已,許多猶疑逐漸變得豁然開朗︰「你是說他這三年來一直在守孝?」
「對!」芷蘭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他給我的唯一一次飛鴿傳信里卻說他已經成婚了,讓我自行嫁人,不必再等他,所以我才認命般進了宮……可是守孝期怎麼可能成親呢?」
「成親?」芷蘭也滿面的不解︰「我哥哥對我說過此生非你不娶,況且正值孝期,哪里來的成婚一說?」
「他沒有成親……」百轉千思的念頭盤旋腦海,那只信鴿是清婉收到的,難道是她從中做了手腳?不!沒有理由,她是她的妹妹,怎麼會……難道她也對齊奧暗生情愫?無論真相如何,一切皆成定局,再如何探究也只是惘然。筠華決定忽略所有的猜疑,自然也不會再因誤會而憎恨齊奧。
「事已至此,我還能做些什麼呢?」筠華長嘆一聲,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至少我已經了解,他並沒有寡信輕諾,並沒有違背誓約……這就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芷蘭見她如此豁達,也不由會心而笑,心里的千斤巨石總算得以放下。
不遠處傳來刀劍鐺鐺的打斗聲,二人辨別聲音來源正是乾極門。
筠華探頭望去,卻是上萬名穿著同樣公服的侍衛相互廝殺混戰。從他們打斗時說出的話里得知,原來那批後來闖入的侍衛卻是燕王的手下喬裝的,目的是逼宮……
齊奧身為勛衛首領,不忍誤傷自己的手下,但介于雙方敵我難分,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毫無主攻的優勢。可燕王的手下們卻是抱著寧可錯殺千百,不可放過一個的心態廝殺不斷。
見齊奧身處險境,筠華心急如焚地想要上前助戰。「姐姐,這里太危險了,你先回去,我留在這兒興許還能幫上些忙!」
芷蘭也早驚得慌了神,卻仍然固執︰「他是我哥哥,我一定要看到他安然無事才能離開!」
周胤一听說派往燕國的使臣遭到殺戮,便早與齊奧商議好了籌謀,今日那些反賊能輕而易舉闖進乾極門卻是他們落入陷阱的第一步。
收到齊奧發出鳴鏑信號,周胤便率領隨時待命的數十萬羽林軍匆匆趕來,他要親眼看到反賊走入他的算計之內!兩方敵我不均,反賊一方頃刻間陷入敗勢。
「你們兩個怎麼在這兒?」躲在牆角的筠華和芷蘭被周胤發現。
「皇上,臣妾和靜姝姐姐踫巧路過,想看看熱鬧!」筠華開始的語氣還有些訥然,最後一句話卻是毫無忌慮。
「這里太危險了,趕快回去!」周胤第一次對她說話的語氣不容置喙。
筠華態度堅決︰「臣妾不回!」
芷蘭也可憐巴巴地跪下︰「求皇上容臣妾看著哥哥成功月兌險,皇上龍體無虞,否則臣妾寧願長跪不起!」
「罷了罷了!」周胤不再堅持,從他自信滿滿的態度中得見他固然有必勝的把握︰「你們兩個就躲在眾人身後,不準上前!」
筠華和芷蘭微微一笑,不忘謝恩。
就在兩方勝負將見分曉之際,門外再次涌進十幾萬同樣著裝的‘侍衛’來,卻不見燕王本尊。
想不到反賊的人數遠超乎自己的預測,周胤不禁蹙眉,一揮手又撥出二十萬名近身的侍衛上前助戰。雙方混淆,難以辨別孰優孰劣。
就在眾人戰得天昏地暗之際,混跡在數十萬人之間的一名侍衛不動聲色地搭上了弓箭,箭鏃瞄準的目標竟是一門心思作戰的齊奧。
擒賊先擒王!
這一幕只有一直緊盯著齊奧的芷蘭和筠華觀覺到,筠華當機立斷,從身旁一名侍衛手中奪來一副弓箭,也搭上一支利箭,目標自是那名侍衛。
兩支尖銳的箭同時從兩個方向射出……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從何處跑出一名女子,疾速地沖到混戰的侍衛之間。口中一聲「不要!」似有無窮威力,將所有的打斗之聲生生切斷。
來自兩個方向的箭一前一後同時插入她的前胸和後心……
「淑妃娘娘?」筠華緊握著弓弝的手微微泛白,顫抖不已。
眾人皆感驚愕,周胤看了筠華一眼便錯開了目光,對眼前這一情景更是深惡痛絕。
「素影……」只見那名箭指齊奧的侍衛排眾而出,滿面震驚地將奄奄一息的淑妃抱在懷中。眼神中充滿了心痛與愧疚。
周胤看清了那侍衛的長相,喃喃低呼︰「燕王?」
齊奧也已認出了萎頹在地的人正是逆賊之首,急忙下令將他包圍。燕王的手下見主上月兌身無計,也都自曝身份,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