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對孟初的心思從不掩飾,凝著孟初的眼又柔了幾分,添了幾寸無奈。
他對孟初百依百順,簡直要低到塵埃里去,可偏偏孟初什麼都不缺,他所做的皆是多余。
水鬼一事是他監管不力,害她數月心血泡湯,本就滿心愧疚,若是讓她去人界再受什麼傷,他怕是得懊惱死。
再者他從鏡中知曉她受傷一事,舊傷添新傷只怕日子難熬。
世上的事誰能知曉,倘若有個萬一,他不敢想。
便是打死也不能讓她冒險。
于是說什麼也不願她去。
「松手!」
「不松!」
「閻羅!」
「誒,在呢。任何事都行就是不許去人界!」
孟初閉眼深吸一口氣,不知該怎麼擺月兌,又不能出手傷他,兩人便僵持在院中。
閻羅便是吃定了孟初這心思才敢如此厚臉皮。
若是旁人只怕早被孟初打入十八層地獄去了。
絲絲縷縷的雨落了下來,霎時化作傾盆大雨狠狠敲打地面,不一會兒便積了水。
閻羅一個旋身帶著孟初躲進屋檐底下。
滿心雀躍道︰「你看,下雨了,人界去不得了,這雨定要下幾日,你便听我一言,傷養好了再去又如何。」
「只怕過幾日奈何橋上等著喝忘塵湯的魂魄要排到九重天上去,備份的湯撐不過下月十五。」
「便是晚幾日投胎又如何,不願意等的便扔進忘川被孤魂野鬼吞噬好了。」
孟初冷冷看他一眼,鬼魂雖是死去的人,但若喝了忘塵湯便等于再世為人,他將人命看著這般輕巧實為不妥。
細細一想,身為陰司的掌管者,見慣了生死,不把這人命當做一回事也能理解。
從他手上過往的魂魄少說也有千千萬,這千千萬中至少有四層是惡鬼,需按罪惡投進地獄受罰。
生生死死的人如此多,習慣了便也覺得無所謂了。
孟初玉指輕拂落在肩頭的雨絲,轉身推門入了屋。
「閻羅,你回罷,我今日不去了。」
听她改口閻羅喜不勝收,若不是礙著她不喜,當下便要抱著她轉上好幾圈。
叮囑她好生待著便步履匆匆回了自己的殿堂。
他近日事務頗為多,極是繁忙,抽空過來看她已是不易。
孟初知他什麼心思,看他身形漸漸模糊,直至變成模糊一黑點方才關了門。
她不知為何生殺予奪的閻羅也會像凡塵俗世的痴男怨女般深念她,處在陰暗血腥的冥界本不該有愛。
外間的雨打在屋頂上 啪啪作響,沿著檐角化成一幕幕雨簾落下,消散了不少沉悶。
她趴在圓幾上听著雨聲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孤身一人站在車水馬龍的集市上,來往的人十分很多,叫賣聲也絡繹不絕,可偏偏她看不清眼前的景和物,像是被濃霧遮住一般,只能依據聲音判定方向。
她極為小心的朝前跨了一步,模到了一面牆,右腳小心的跟上,貼著牆壁向前挪。
她不知道她要去那里,嘴巴開開合合數次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恍然明白,她不僅失明還成了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