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那夜的不愉快,蕭瑾就以公務繁忙為理由,一連幾日都宿在宮里頭,很是明顯地冷落了新婚的王妃。
王府里頭已經開始有各種各樣的流言傳出,有的說新進門的王妃善妒,一進門就把自己的親妹妹給害流產了,所以王爺一怒之下就冷落了王妃;也有人說當年王妃還是女將軍之時,曾經當眾奚落過王爺,所以王爺娶王妃回來,不過是為了報復王妃,所以新婚之夜就把王妃趕出了流水閣;甚至還有更過分的傳言,說是王妃在嫁給王爺之前,已經有了一名相好,而王妃也是不潔之身,所以才遭到王爺的冷落
對于這些流言,曲嵐並非沒有听說過,但她卻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每日只窩在梅園里頭不理世事,就連那些姬妾不來向她請安,她也似乎罔若未聞。
諾兒見曲嵐如此不在乎,依然每日睡到自然醒,對外頭的事情好似全然不在意似的,心里頭十分替她抱不平,「小姐,難道你就不打算去管管那散播流言的人嗎?那人這樣毀壞小姐的名聲,小姐真的打算就這樣放過她麼?」
此時曲嵐正側臥在美人榻上,手中執著一本兵書,听了諾兒的話,連眼也不抬,只隨意道︰「謠言止于智者,隨他們傳去吧!」
「可是小姐!您現在可是堂堂睿王妃!如今你才剛進門,那些人就這麼不把你放在眼中了,你若還放任著他們不去管,那日後還得了?」
諾兒急了,都什麼時候了,小姐竟還有心情在看兵書?先不論外頭那些散播流言的人,小姐如今都嫁給王爺成為王妃了,還看這些兵書有什麼用呢?
「散播流言的人無非就是想看我生氣罷了,她們越是想要我生氣,我就越要沉得住氣。你難道沒听說過一句話,無聲狗才咬人麼?」
听了曲嵐的話,諾兒眼楮瞪得大大的,半晌才低聲嘟囔著︰「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小姐你真是的——」
「恩?」
曲嵐沒听清楚諾兒的話,抬起頭來看著她。
諾兒忙擺擺手,「沒事了沒事了!小姐你看書吧!奴婢就不打擾您了!奴婢去給你準備些點心吧!」
「恩,去吧。」
曲嵐揮一揮手,又低下頭重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頭。
蕭瑾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溫暖和煦的陽光之下,一名身材縴長的素衣女子側躺在美人榻上,正低頭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書,安靜得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人似的。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當年,當年的蕭瑾,才不過十七,還是那玩世不恭的小王爺,那日皇後壽辰,邀請了眾命婦進宮,而就在那個時候,十七歲的蕭瑾,遇上了十二歲的曲嵐。
第一次見面,是在御花園深處那一片桃花林中,蕭瑾因為坐不住,所以偷偷地跑到了往日里鮮少有人來的桃林之中,卻見一名素衣少女,手執一本兵書,正坐在桃樹之下看得入神。
出于好奇,蕭瑾偷偷地來到少女跟前,本想嚇嚇那名少女,卻不曾想到,在他剛靠近,那名少女就抬起頭來,明亮的眼眸如天上的星辰般璀璨,正一瞬不轉地看著他。
蕭瑾嚇了一跳,當時就怔住了,不但是因為少女的突然抬頭,還被少女那雙美麗的眼楮給怔住了。
他還記得,那時候的曲嵐已經頗有大將之風了,一眼就看出蕭瑾的身份,畢恭畢敬地向蕭瑾行了一禮後,又淡定地起身離去。
在那一次的相見,蕭瑾就對曲嵐一見鐘情了。他也不管曲嵐對他的印象如何,就開始裝瘋賣傻地纏在曲嵐身邊。
曲嵐學馬,他也跟著去學馬;曲嵐學武功,他也跟著去學武功;曲嵐去校場,他也跟著去校場。總之曲嵐去到哪里,哪里就有蕭瑾的身影。
那時候的年少無知,只覺得自己身為皇親貴冑,只要自己喜歡的女子,定然也會喜歡自己。卻不曾想到,他的痴心糾纏,在曲嵐看來,卻不過是困擾。眼看著曲嵐和別的男子談笑風生,卻始終吝嗇地不肯給自己一個笑顏。
蕭瑾心有不甘,就跑去向當時的皇帝,也就是他的哥哥請求賜婚了。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曲嵐竟然當著許多人的面前,拒絕了蕭瑾的好意,並當眾奚落蕭瑾,把他踩得一文不值
苦澀的笑容在蕭瑾俊美的臉上浮起,他遠遠地看著曲嵐,突然有一種感覺,不論自己怎麼努力,不論自己站在什麼樣的高度上,她都始終離他很遠,很遠。
蕭瑾轉身離去,不欲打擾曲嵐的寧靜,卻不料踩到腳下的樹枝,只听一聲脆響,沉浸在書海中的曲嵐已經抬起頭來,發現了蕭瑾。
曲嵐的臉上平靜如波,並沒有因為被打擾了而不高興,更沒有因為見了蕭瑾而有些異樣的情緒,只站了起來,朝蕭瑾施了一禮。
這樣的情景就好比回到了十年前,蕭瑾有些恍惚,望著曲嵐,怔怔出神。
「王爺?」
曲嵐見他並不叫起,也沒有起來,只皺眉輕聲喚道。
蕭瑾回過神來,對上曲嵐平靜如水的眼眸,點了點頭,正色道︰「恩,起吧!」
既然被發現了,蕭瑾也不好就這樣離開,他幾步來到曲嵐身邊,見她手中捧著的竟是一本兵書,便道︰「你如今已是本王的王妃,還看這些兵書做什麼?」
曲嵐低下眼眸,把兵書攏在袖中,淡淡地道︰「不過是多年來的習慣罷了。」
雖然曲嵐收得極快,但蕭瑾還是看到了那本兵書上的筆跡,當時的臉色就變了,聲音也變得冰冷了起來,「那是秦徹親手抄寫的兵書?」
曲嵐一怔,本不過是隨意拿起的兵書,當時也並未去想其他,更沒想到蕭瑾會突然回來。但如今被他發現了,也只好老實回答︰「是,確實是秦將軍生前的手跡。」
蕭瑾見她連解釋也懶得,一把捉起曲嵐的手,冷冷道︰「你倒是痴情,秦徹已經死了兩年,你的心中卻還是有他。」
曲嵐的身手已經大不如前,如今手被蕭瑾這樣用力地緊握著,只覺得一陣吃痛,卻不表現出來,只皺眉道︰「請王爺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