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吐艷,落雪爭舞,微風吹過,片片晶瑩纏繞著淡淡芬芳,飄散開來,落滿枝頭,落滿屋頂,將原本就被白雪覆蓋的一切又添一層新衣。雪花肆無忌憚的撒落,不小心,竟落滿在那妃色衣裙之上,嬌美的臉上,高束的發上。
寒玉靜靜地在走在梅林中,聞著那鼻端的清香,嗅著那冰涼的清新,不自覺的,唇角勾起。
下雪了……自她來到這里之後,第一場雪吧!原來雪花飛舞在這銀白的世界之中,是這麼的美麗,這是一種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那麼壯闊,又那麼秀麗,那麼厚重,卻又那麼輕盈。那一世,從未見過雪,這一世,老天似彌補于她,讓她生活在這漫天飛雪的地方。她喜雪,以至于剛看到零星飄落的雪花就忙不迭的來到梅林,靜靜的看著雪花越來越大,靜靜的讓它們落滿全身,靜靜的……安靜著,听著,雪落的聲音和心底的那份惆悵。
突然很想念那一世的家人,朋友,還有那個,和她一起遭遇暴雨雷電的好友,不知他可安好?一切一切,這種思念在來到這具身體里便開始了,只不過最初被恐懼和迷惘所掩蓋,現在,慢慢熟悉了這里的生活,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慢慢努力的做好這具身體原來的一切,思念,便悄悄的在心中成長,越來越濃烈,常常壓得胸口沉悶。
她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有時候覺得,應該是一場惡夢,夢醒了,一切都未發生。可是,多少次夢醒後,依舊這個樣子,還是繼續做著不喜歡的事情,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扮演著這具身體的這個身份——武林三大門派之一落雪宮宮主寒玉
晨時在雲海殿議事時,她又一次否了反擊天門的提議,自圓其說「少安毋躁」,但其實誰知道,她是怕,她是真的不想有打殺與爭戰,盡管她這個身體差點因中箭而亡,盡管這次康城之爭,死了那麼多人,她還是選擇沉默。在那一世,過慣了平安幸福沒有戰火的日子,真的有些膽小了,來到這里,只想著如何明哲保身,如何置身事外,如何不受傷害,自已總歸是無法像那些人一樣,可以很快適應角色,運用角色,容入角色及它的生活。
幸好,這里有麗娘,有花如月,讓她可以相信可以依賴。麗娘,上任宮主,也就是現在這具身體的母親的帖身侍女,自小跟隨寒玉母親,侍奉了她三十幾年,也一手帶大了寒玉。直到寒玉一年前加冕,上任宮主離去。據說那時麗娘尋死覓活要隨她離去,但她一句話便讓她留了下來,沒有人知道她對她說了什麼。此後,她便輔佐寒玉,幫她處理落雪宮大大小小的她顧不上的繁瑣事情,雖無任何名份,但宮中所有弟子對麗娘都是很愛戴與尊敬,就連幾個頭發都花白的長老,對她也是禮讓三分。而花如月,是在她五歲時來到落雪宮的,慢慢成為了她的私人醫生兼貼身護衛和儀容師,後來,在她繼位時,他也成為了儀容掌,雖成為了掌司,他的權利地位,也在其它幾位掌司之上,但他卻從來沒有利用過這些,依舊是不怎麼參與宮中之事。只是……在她身邊,陪著她,照顧著她,保護著她。
不覺間,已走到梅林中的語香亭,抬步走上去,掃落石凳上的薄雪,坐了上去。有些冰涼,寒玉輕輕打了個冷顫。
不是沒想過回去,可是,真的回得去嗎?難道再讓雷劈一次?如果回去了還好,回不去,那豈不很慘,在無百分百把握之前,她是不會冒這個險的,畢竟,一次沒死,已是大幸,她還是很珍惜這條小命的。也不是沒想過離開這里,可是,能去哪里,落雪宮,滄山,天門,三大武林門派,數萬弟子分布全國各地,落雪宮宮主失蹤,恐怕它們要將整個齊國給翻個遍吧!再說,自己除了能吃能睡,在這個世界,無一技之長,如何生存?再別提萬一哪天兵荒馬亂了,戰火四起了……所以目前看來,還是這里為最妥之地,有吃有喝有錢,雖然這宮主的工作不太好做,但與之相較,還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寒玉只顧著自己沉思,不防,已有人來到身前。
「小玉兒!在想什麼?」來人輕輕為她披上裘皮,笑問道。其實自她踏入梅園,他便在這里了,看著她安靜的走著,想著,笑著,褪卻了宮服的她,站在那里,似淡雅的幽蘭,坐在那里,似靜美的荷花,不管怎樣,都是一副絕美的畫面。
他越來越疑惑,這是他認識了十多年的寒玉嗎?那個溫柔冷靜的寒玉嗎?那個在他最痛苦無助的時候用她的溫柔與笑容讓他一點點走出陰霾的女子嗎?她現是那麼的跳月兌,也只有在這安靜的時候,能讓他尋到她原來的影子。她變得越來越讓人迷惑,比如說,一些新鮮的詞匯,一些大膽的話語。再比如,現在的她,除了朝會時會穿宮服,其它時間,都是隨意簡潔的裝束,她說,那白色的宮服穿著太過繁瑣,且,太過清冷。還有,她開始叫他「月月」而不是「花如月」。
寒玉的靜思被打斷,抬頭,看到一張完美絕世的容顏,看到一雙清眸含笑的鳳目,不由地也對他一笑︰「月月,你來了!」此刻,她是真心動情的微笑,只因他是她在這一世,唯一可以交心相知的人,這個人,在她五歲時便來到她的身邊,直到現在,所以,她信他,不為別的,只為這十五年之交,十五年……
花如月嘴角輕輕抽出了一下,為啥听了那麼多次,但每次听到她叫他月月都還會有忍不住拍她的沖動。他在她身邊坐下,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揉搓,責備的說道︰「這麼冷的天,坐在這里發什麼呆?萬一受涼了,我又有得忙了!」
寒玉不語,只是靜靜的望著他笑著,這樣的話語,看似在抱怨和不滿,但她卻覺得,心中暖暖的,讓她突然覺得她並不孤獨。